请允许天使转身-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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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我们还是朋友(4)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环视一圈,发现Waiting Bar新近装饰得气氛不错,红砖的墙面,玄色屋顶,镂空的铁艺架垂下几只泛着橘黄|色柔光的青铜吊灯,暗暗的调子,舒缓的音乐,不大的空间内暖暖地流动着一股咖啡的香气。这样一个下午,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分布在不同角落,都是一对对的,窃窃私语着。恍惚中,仿佛安妮也坐在自己对面,穿着我给她买的那件深灰色羊绒衫,幽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睛明亮,正默默地注视我。
此时此刻,坐在我前边的是哑檬,她搅动杯里的咖啡,淡淡说着:“安妮离开这里快一个月了。”
我点了点头。哑檬继续说着:“爱一个人的感觉就是一种恍惚地牵挂,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牵肠挂肚,独处时你会莫名其妙地想到她,人群中也会没来由地想起她,至于想她什么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想知道自己想她的这一刻她在哪里她在做什么她是否还好她是否知道有一个人正在牵挂她……”
我打断她的话,说道:“这种恍惚的牵挂,就像你当初想起郭鑫?”
哑檬的手僵在半空中:“你怎么知道他——”
我似笑非笑地:“他曾经是我姐夫,但所有的一切我昨晚才知道,昨晚响柠喝醉酒了,全都说出来了。”
哑檬辛苦地将口中的咖啡咽下去,然后按住胸口猛咳起来。
我一脸的平静,说道:“你说,世界上的事怎么这么巧这么荒诞?响柠是我姐姐,郭鑫又曾经是我姐夫。然而最后,破坏他们婚姻的人却是我。”
“苏昱,不,不是这样的,不关你的事——”
“其实我应该一早就想到了——”我停顿了下,呷上一口咖啡,继续说着,“当初是我鼓励你去追回你喜欢的男人,但我没想到他是有妇之夫,更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是我的姐夫。而当你一脸兴奋地跟我说你寻回真爱的时候,也就是我的姐姐苏响柠跟我说她失去真爱的时候——你说,一切是不是太巧了,是不是荒诞不羁了,却发生在我们之间,为什么……而且这个荒诞的事实却把我们所有人整整瞒住了三年。”
坐在角落里,我感觉眼角开始流泪。很久以来我已经不会流泪了,我曾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流泪了,不管是为谁,可是现在,我却自己坐在咖啡吧幽暗角落里流泪……
久久,两人沉默无语,尴尬的局面最后还是让哑檬打破了:“响柠知道我们俩的事吗?”
我淡淡说着:“她还不知道。”
“你打算就这样瞒住她?”
“不知道。”我一口气把杯中的咖啡喝完了,对着她,“如果可以的话——”
临走的时候,哑檬问我:“你还会再来Waiting Bar吗?”
我摇摇头,耸了肩膀:“不知道,我首先要学会面对自己。”
哑檬握住我的手,微笑说:“苏昱,谢谢你。”
过了会儿,她继续说道:“我们还是朋友。”
“谢谢!”我也顿了顿,说道,“我们还是朋友。”
第22章 下一站,寻找安妮(1)
1
“铃——”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我把钢笔放在桌上,几个大步就跨出考场。终于结束了,彻彻底底地在三点一线间奔跑结束了,让我告别了大学的考试生涯。一路走廊上不时传来很多学生的讨论,好学生谈论的都是那些题目的正确答案应是什么,差学生则互相关心抄到了没有。
眼睛犯困,想必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昨天夜里,突然来了场大雨,半夜里我被窗外的狂风暴雨声惊醒过来,抓起手机一看,3∶10,听到床头滴滴答答的声音,我猛地一惊,就知道完蛋了。开灯一看,果然,上面开始渗水了。一滴滴地往下流,啪嗒啪嗒地掉在饮水机上,旁边的桌子已经湿得一塌糊涂。我的天,赶快找来洗脸盆,放一块干毛巾摆漏,再看一下窗子,噢,窗帘湿透了,这个该死的玻璃,不断有小水珠喷溅进来,湿嗒嗒的。我找到很多旧报纸铺好,挡好缝隙,又摸黑跑到楼道,找到干拖把拖地,等到忙完一切时已经毫无睡意,我全身湿透透倒在沙发上,凌晨四点,安妮你在哪里呢?
我把全部复习的试卷统统塞进背包,这时候,我不想去好好打场球放松自己,也不想找找谁去庆祝大学考试生涯的终结,更不想去找响柠抑或是哑檬,从未相信神的我却带着轻松而疲倦的身子迈进了J大附近的天主教堂。在风琴的声音里我听到有人在诵读《圣经》:“……你们要注意这一件奥秘的事:我们并不是都要死,而是在一刹那,最后的号角响的时候,都要改变……”我静静听着,并且吻着十字架。
从天主教堂出来后,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结果来到那座未完工的高楼,爬着格子来到顶楼,我愣愣盯着石凳上那首古老的诗:“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把头硬硬靠在石凳上,喝着插了两根吸管的酸奶,一边迷迷糊糊哼起那首古老的诗句:“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燕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西厢记》“长亭送别”的诗句,这时候低低地念低低地吟,却让我怅然若失。
一曲终了,我冷笑道:“人,无疑是脆弱的,而感情,也无疑是脆弱的。”这些日子以来,我的魂灵我的那朵一直以为永不凋零的花儿在随着安妮的离去早已被风雨敲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了。我背靠石凳,疲倦的心冰冷着,曾经的所有的怕回想的怕遗忘的往事层层堆积心头,痛苦与忧伤在体内犹如潮湿空气里的霉菌般发疯地滋长。我企图把所有支离破碎的往事统统忘记,然而实在忘不了,忘记不了的东西太多,太多了……那些日子仿佛一位老人拉了一车苹果慢悠悠地在乡间路上远去,可是不小心的是苹果撒满了一地,零零散散掉了一块又一块的记忆。我相信记忆是有重量的,它可以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放在心里,坠得心疼。在似有似无的梦里,两边开满油菜花的铁轨,紫罗兰绽放的阳台,火车呼啸而过的轰鸣,像魔鬼一样狰狞地向我扑来。我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火车开过,风鼓起了棉布裙,裙角在脚踝处摩擦。
我靠在冰凉的石凳,脆弱的心灵需要的是一点点安慰一点点理解一点点爱。
早晨起床时,我对着漱口杯旁的镜子照照自己,发现我的脸有些浮肿。凑过去,发现鼻翼右侧竟睡出了一道深深的印痕,像是用刀划出的粉色翻肉伤口,横亘在腮边如同手掌上的生命线。我想这张脸的确是糟糕透了,简直称得上憔悴,我默默注视着它,心里却隐隐不安,因为苍白也好疲累也好都是我的青春可以也乐于承受的,无形的热烈含苞欲放,不可遏止却不动声色。
第22章 下一站,寻找安妮(2)
安妮走后,每天的晚餐我都是在楼下的小饭店解决的。由于吃的都是极便宜的米粉和面条,缺乏维生素,短短一个星期,我就发现嘴唇干裂得厉害,一说话就疼。到后来,我竟连做梦都在想喝安妮做的老火靓汤。到了昨天夜里我却做了一个噩梦,在梦中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不断推挤着我,让我整个人陷入精神与肉体的摇晃中,再差一点就要崩解了。醒来时我抓起枕巾胡乱抹掉额角的汗,嘴里喃喃说道:“我一定要找到安妮。”相信那一刻,我的脸是苍白的,但表情却是坚定的。
“我要找到安妮,我的安妮。”许多年以后,我相信自己还会这样说,人就是如此地以为自己心中了无牵挂可以忘却所有的人和事,然而其实不能,因为所有的记忆一直存在我们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静静窥视我们,然后趁我们不经意间猛然抓住我们。
2
走在冷得发凶的街上,皮诺突然说着:“喂,我们去吃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场冰花吧!”
沈文婷笑了起来:“最后一场冰花?皮诺,你这话说得太有水平了。”说话间,我看见沈文婷的鼻子起了细细的纹,很干净。她好奇地问:“皮诺,你就不想好好谈一次恋爱吗?”
皮诺一怔,懒懒地说:“想嫁给我的女孩子有的是,可我不想。我只想找个富婆睡觉,因为我怕寂寞孤独。”
沈文婷被皮诺的大胆直白吓了一跳,赶紧说:“我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富婆,或者你可以去做鸭子!”说完,他们都大笑起来。
吃冰花的时候,我把窗帘拉上。窗帘是深蓝色,我最喜欢的颜色。阳光透过深蓝的窗帘,就变了,变得深情而忧郁,变成了安静深厚的水,我们静静沉入水底,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关于涅槃的童话。那是一个古老的没有年代的传说,因为快乐而被遗忘,最后因为不快乐而被回忆起来。
沈文婷今天兴致特别的好,吃过冰花竟带着我们去逛一些老城区的小巷。小巷两边的老式民居,有慵懒的正在晾衣服的陌生女人,刚洗过没有干透的头发松散地搭在肩头;还有陌生的听收音机睡躺椅的老人,陌生的光着脚到处跑的小孩……
到了晚上,我们三人跑到J大门口的大排档暴吃一顿,迅速地K完几盘菜之后,皮诺到柜台买来几包薯片,然后我们就开始一边吃薯片、喝啤酒,一边听音乐。
吃了一半,皮诺突然站起身,郑重道:“阿昱,今晚咱们不醉不归。”声音四平八稳的,捉摸不透他到底要说什么。他倒上一杯啤酒,一饮而尽,继续着,“过了七月,我们就各奔东西了。”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开始有些注水。在这之前我还以为皮诺是不会因感情流泪的,甚至一度以为他是无泪腺的生物。而现在,我能听到他流泪的声音,就在黑暗里的某个地方。
“我说,我们这一各奔东西,可真就世事难料,知音难求,人海茫茫,有缘者渡,那个什么吃饱了撑的,尿急了怎么来着?反正,以后就很不容易相聚一起……”他说着说着又猛灌啤酒,接着呕吐一地。
路边摊在黑幕下喧嚣着骚动着,柜台的CD机播放《我们这里还有鱼》,温情的歌声震颤在寒夜里,让稀疏的空气分子和着鼓点温暖地煽情:“……我知道这些日子你要承担多少哀伤,才可以面对破碎的梦想;我相信那么多的关心总会带来希望,别忘了我们这里还有鱼。在这里没有风浪不会摇晃不再心慌,当黑夜过去总会有阳光;我陪你找个池塘盖间平房忘掉哀伤,给自己一个有鱼的地方。”
第22章 下一站,寻找安妮(3)
我赶紧站起身扶住皮诺,脑子里闪过安妮、汤玲、哑檬、响柠,还有男生寝室的日日夜夜,我们的欢乐,我们的痛苦,我们的放肆,我们的迷惘,我们的曾经,我们的将来,直到想起沈文婷曾说的那句话:“鱼是很单纯的动物,这家伙住在水里,一辈子不哭。”我的眼泪突然也跟着流下来。
皮诺擦擦眼角的泪,吼了起来:“你小子哭个啥?我们不都好好的吗?你说,你哭个啥?”他一把推开我,一边吐,眼泪也跟着往下滚。
“皮诺——”我仰起头,那是一片我长了这么大仍未数清的星斗,世界在我眼中开始模糊了,呆愣半晌,我大笑起来,自以为豪迈。我认真地说,声音很平静:“我想去厦门,把安妮带回来。”
沈文婷讶异地看了我一眼,不以为然:“怎么找,大海捞针?你知道安妮在哪?”
我一脸凝重地望望天边,似乎隐隐约约看到飘过了一抹云彩,说:“我看了安妮的日记,仔细读着,看到了很多安妮的故事,原来她一直向往着她爸爸的家乡K镇,在日记里她说着,K镇近海,她想去看看海,听听海的声音。我相信她一定去了K镇,在海的那一边等她爸爸,还有我。”
我的语气怀疑而坚定。
皮诺咕噜起来,摇晃着身子:“即使给你到了K镇,怎么找?瞎打诨,四处转?”
我依然坚定着:“我相信我可以找到她!”皮诺和沈文婷抬头直愣愣望着我,许久说不出话。
“我相信的!”我抓过酒倒满一杯,一口气喝完,说,“我已经决定好了,坐明晚前去厦门的火车。过了今晚,我们七月份再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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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婷说:“我会留在学校,还是钻图书馆吧,老老实实为出国打好一些准备。”
皮诺瞥了沈文婷一眼,说道:“出国?也许这是你最好的选择吧。”
沈文婷似乎不解,满脸疑惑。皮诺摇晃着身子,继续说:“你恃才傲物、痴爱文学、追求学问人生,又与城市里的欲望、现实生活中的人性异变格格不入,所以选择了出国,也许这是你最好的乌托邦选择。”
沈文婷苦笑道:“人活着累,无非想找解脱嘛。例如写作,我也是一直努力坚持着,不怕你们笑话,我可不愿自己未到更年期就截断了创作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