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拓-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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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郡主额驸怎么办?你告诉他了吗?”
“他还不知道。”桃花摇头,“不过我回来之后会去找他的。”
“……”柴生想了很久,点了头,“你去吧,我给你看着你的根,不叫人挖了去。”
“好。”
怜花篇(四)
翠芙山的一处断崖也有桃花,每年逢春桃花林花开似锦,片片桃花带着旖旎柔情被风吹向不远处的断崖,实在烂漫得紧。
我最喜春光烂漫,于是每年都去断崖那处守着桃花盛开,为了看桃花林最旖旎的景色。
站在断崖上,面对的是于云海中起伏的峰峦叠嶂,而身后背对的是夭夭桃林如云似锦,衣衫猎猎,风一过,卷起一大片的桃花兜了一身,又向断崖外飘飘洒洒,实在是七分壮阔,三分柔情。
但翠芙山并没有桃花妖。于是桃花来到翠芙山找我的时候,我也喜欢得紧。
只是我一打眼看出的是她的本性,不是她那皮相。
虽说也出落得花容月貌,带着些许柔弱气质,但那并不是桃花,和我心中的桃花模样差得远。
后来她与我说了事情的经过,我才明白,原来她除了风月场的莺歌燕舞,并没有真实地做过她自己。她虽然是妖,却过于重义,有善心而无恶念,实在是合我心意的桃花妖。
她此番来求我,是求我点化,赐予她真实的模样。
“这又是为何?”我大概猜中了其中奥妙,却并不说出来,只是问她,“你现在不是也挺好?”
桃花这才说了她嫁给陈公子却备受冷落之事,并且说:“我想那陈公子向来多情薄幸,喜欢与不喜欢无非是谁新谁旧的问题,他固然寻找霍颜卿良久,但是大婚之后免不了觉得腻烦生厌,而我桃花却不同,我若不把自己原原本本示给他看,恐怕他还不知道他能够轻易爱上我。”
“你当真有把握?”我觉得有趣,果然桃花还是有些傲气的,她没有当过自己,却对自己满怀信心,“若是这陈公子对你也始乱终弃呢?”
桃花不以为然,说:“以我桃花的容色和才艺,天下岂能没有我的归处?只是我现在爱上了陈公子,才牵制住了心念。”
“你的想法,我大概了解了。”我点点头,笑着说,“我向来喜欢直率的脾性,所以此番不会让你白走一遭。”说着,从袖子里拿出朱颜拓来给她看,“我这只笔能满足的了你的愿望,只是这件事却又不得我来出手。”
“为何?”桃花问,以为是我故意出难题。
我说:“要使这朱颜拓不仅需要有仙妖道法,还必须是对你用情至深之人。待他专心来画你应该有的模样,你的愿望才得以成真。如此看来,我是必然不行的了。”
“可是陈公子……是一介凡人,并不会什么仙妖道法……”桃花有所迟疑。
我想了想,却也不是无计可施。对她说:“那我便随你同去,你可邀陈公子与你一同执笔,他若不愿,我可以暗中施法在我的朱颜拓上,不让陈公子发现。”
“如此最好。”桃花这才笑了。
“可是你要想好了,如果陈公子作画时心里装的并不是你,那朱颜拓不会有任何作用。”我特地告诉桃花,免得出了差错,惹她出了乱子。
既然做了这般决定,我即刻便带上桃花腾云去了锦城,比她徒步来时要快上好多。等快到了城门口,我用法术扮作寻常妇人,才与桃花一同进了城。
进了城才知道,陈家寻郡主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就连王府也派了人四处寻找,郡主失踪的事早已惊动了天子。
还好桃花回来得不晚,还未酿成什么大错。她分别向皇帝和老王爷请了安,这才平息了乱子。避了一场大祸,陈公子陈有仟见了她,自然喜上眉梢。
陈公子心里到底有没有为桃花担忧过呢?
我想他心里一定是有真正的倾颜郡主霍颜卿的,只是桃花,就难说了。自他与霍颜卿相识那一晚,陈公子就不怎么待见桃花。
不过桃花好歹回了陈府平息一场动乱,她自霍颜卿出生便与她相伴,做做样子暂且难不倒她。
待真正平息了,桃花便求陈公子为她作画。
我隐匿了身形躲在房间里,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文…彼时陈有仟还是十分敬重她的,凡事都因她的郡主身份而百般谦让,只要是桃花想要的,她都一一给了她。此番是为一副丹青,于他也没什么难处。
…人…只是他一执笔,脑海里浮现出的,便是当年霍颜卿的模样。不管桃花斜倚在雕花木床上多么的风情万种,他都没去留意,只是一执了朱颜拓就迫不及待地想念霍颜卿。我在暗中施法,不出意料地看他笔下行云流水,在宣纸上勾勒出的美人,并不是雕花木床上百媚千娇的桃花,而是当年一身少年打扮清清淡淡带着些许书卷气的霍颜卿。
…书…少年俊秀儒雅,手执一柄无坠儿纸扇,一双大眼睛清澈透亮,带着些许坚定和柔情,不艳丽也无风情,是与桃花完全不同的气质。像是寒风白雪中的一株白梅,于世孤立,那么倔强和固执,又那么柔弱不堪一击。
…屋…事到如此我已明了,陈公子还是中意那样的霍颜卿,所以不能接受桃花扮的郡主。桃花想要以陈有仟之手获得自己的模样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果然,一副丹青出神入化地将霍颜卿的神情笑貌全部勾勒了下来,却不甚合桃花的意。她将那画给我看,我摇摇头,不置可否。她内心是明了的,歇了一段日子,陈有仟对她还是彬彬有礼,全无冒犯更无宠溺之意,她仍旧不甘心,拉着我回王府找柴生。
彼时柴生已是须发泛白的老翁一名,他眯缝着一双明亮的眼看着我,朝我点点头。我猜这个人应该比他看起来年轻得多,只是生活真的如此疲累不堪么?他到底有什么心事放不下,愁得须发尽白呢?
“郡主,柴生一个喂马劈柴的粗人,不会作什么画……若画得不好了,还怕郡主怪罪……”
“我不要当什么郡主了,柴生,我要当桃花。不论怎样,你得帮帮我。”
“当真不作郡主了?”柴生强调。
“当真。”桃花一口咬定。
当桃花与柴生共执一笔,我才有所猜测:或许,柴生是真心爱着桃花的?
根本不用我作法,待柴生心满意足露出笑容时,我凑上前,立即被画上那绝色难求的美人吸住了视线。画中那美人秋波一转,百媚丛生,连我也不禁酥了半边骨头。
这就是桃花的样子!我忍不住拍手:“实在传神得紧!”
待柴生郑重地放下笔,才发现桃花已经不见了。他惊恐地四处寻找,最后将目光投向我,我微笑示意他不要惊慌,回头看他刚画完那副丹青。
那幅画飘向院里那棵桃树,还未到时便化作一个妙龄女子,恰好便是画中的模样。她笑呀笑的,笑得那么好看,像是永远也停不下来。
“桃花……”柴生眼角的纹路深深,嘴角噙了一丝笑意,却又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柴生柴生!”桃花远远地站在桃树下喊着柴生,就像许久以前一样,“你说桃花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柴生笑着朝她走去,尽量不让自己显得蹒跚。
“那,陈有仟会不会爱上桃花?”
柴生一个趔趄,只好停住步子,强做着笑意回答:“自然会。”
桃花这才笑了,她在桃树下翩翩起舞,纵情恣意。
遥远的,柴生只是观看着,再也不向前走去。
“为什么不去说服她呢?”我靠近柴生,轻声问他,“你觉得陈公子真的会爱上桃花吗?”
“为什么不呢?”柴生没有看我,只是安宁地佝偻着身子,引以为傲地说,“我的桃花啊,应该是人人都爱的。我不会说服她怎么样,她只要当她的桃花我就满足了。”
“真的吗?一点私心都没有?”有时候,我并不相信男人的专情。说来也奇怪,再骄傲的女子,我也不会因为她的多情而讨厌她。可能这就是个偏见吧,我就是觉得男人的专情有点不切实际,有点矫揉造作。
可是柴生却回答我:“桃花嘛,就是用来观赏的,谁也左右不了她。我一向爱护她,也不过是陪陪她,在她眼里,这大千世界也不过是玩一玩的。她终有一天会想起来找一处归宿,不论是泥土还是流水。”
“哦?你是泥土,还是流水?”
“我是泥土。”柴生笑了,“我永远在树下等她,就算她随波逐流累了,也可以靠岸歇息一会儿。”
桃花确实是在找一处归宿,尽管她心里不说,只道是男子不算什么稀罕物,但是我知道她的留恋。
花落花开自有时,她最怕一朝春尽红颜老,空负韶华。
她也怕柴生白头,不然的话,她也会选择柴生。我大胆猜测,而后来也证实了。
郡主的莫名失踪又引来慌乱,出现在陈有仟面前的桃花再不是那倾颜郡主的模样,她粉妆玉琢,如天边一片霞光,着实晃了陈有仟的眼。
陈有仟笑了,他说:“我认出你了,你是桃花。”
桃花得意满满,应了一声:“我不是郡主,你可还愿当郡主额驸?”
“哈……哈哈……”陈有仟还是顾自傻笑,问,“郡主呢?颜卿呢?”
“她早已死了,死在得知天子指婚之后。”桃花敛了神色,说,“她那时还没有找到采桑阁那位公子,所以不愿嫁人。”
“造化弄人。”陈有仟说,“桃花以后不必再来见我了。”
那最后一句话如当头棒喝,桃花万万没料到是这种结果。
可是她再不甘心,也无法扭转局面了。陈有仟被天子治罪,除了郡主莫名失踪一事,又加了几个莫须有的罪名,于五月十六正午凌迟处死。
她不敢去看他被用刑,他说过的,不要再去见他。
她也不敢相信是自己造成了他的冤屈,只是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哭了个昏天黑地。
桃花再来找我时,已是陈公子死后的第二年。她说她想留在翠芙山一阵子,我答应了她,叫她自由来去便可,与我做个伴是好的。
为什么不去找柴生呢?以桃花的脾气,有什么烦恼或者忧虑一定是先向柴生诉说的。只是话到嘴边,却不方便问。
我亲自去了锦城的王府,想要找柴生谈谈,毕竟柴生说过,他是桃花的泥土。
怜花篇(五)
我心里何尝不想有情人终成眷属?虽然桃花并不像对陈有仟那般对待柴生,但并不是说柴生无足轻重,我想,柴生在桃花心里还是有一定的分量的。
若是柴生也能来翠芙山和桃花在一处是最好。我心里这么想着,便招了祥云去锦城。
王府繁华如故,唯独不见了柴生。我假扮成一位老妪,谎称是柴生的亲戚,才得以打听到有关柴生的消息。
“原来你是那个老仆役柴生的亲戚啊!唉,你来是来了,你决计带不走他。”
“柴生是个老实能干的人,只是王府的事,他关心的不过是两件,一件是后园子里那棵桃树,一件是我们那位失踪的郡主,这两件,就算他拼得性命也要护得周全。”
“他死后,老王爷怜惜他没有归处,就把他的骨灰安放在那桃树下。就连老王爷也说,郡主回来一定是要找柴生的,不能让柴生走了。”
柴生已经死了么?
恍惚间我才发觉,柴生只不过是普通一介凡人,他的阳寿已经尽了。
那年轻仆役引我去院子里的桃树下,打开树下一个大木匣,抱出一青一白两个瓷坛子来。
“喏,这就是柴生的骨灰了。老王爷嘱咐了,柴生亲戚来了只能看一眼,不能带走。”仆役把那青瓷坛子放在我面前。
“这白瓷坛子呢?”我好奇,于是问。
仆役四处瞧了瞧,看没人才与我悄声说:“本来我们只当是郡主的衣冠冢,因她也爱桃花,王爷才把她和柴生放在一起。可是谁知道前些天管王府灵堂的李大妈说,灵堂里少了一个白瓷坛子,里面装的是老王爷早年一个相好的。那女子奇啊,听说在世的时候是位巾帼女英雄!为前朝立过不少战功!”
我啧啧叹道:“确实奇了,可王爷为什么把那女子的骨灰坛放在这树下呢?”
“说来也巧,有一天我陪王爷出行,在街上遇见一位倾国美貌的姑娘,王爷当时的眼神儿就直勾勾地瞪着她,问她叫什么名字。那姑娘回了一句‘桃花’,王爷定了定神,就把她带回了王府,可是没几日那姑娘就不见了,王爷搜过了锦城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未曾找见过。”那年轻仆役讲得两眼冒精光,却没注意我听得忒感伤,只是自顾自地说,“后来我听王爷独自在灵堂里说话,什么是不是怪他当年害了她,怪他背叛了前朝,前些天回来找他了之类莫名其妙的话……”
“后来呢?”
“等我喝碗水。”仆役说了半日,渴得够呛,“自那以后,才听李大妈说,灵堂里少了个骨灰坛子。老王爷为什么把那坛子放在桃树下呢?你说奇也不奇?难道那桃花姑娘真是回来看王爷的?那又和那个女将军有什么联系呢?”
是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