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茶肆-第2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各不相干!”
在刘庄听来,虽然翠儿的话夸张得有些过分,不过看道周沐轩哑口无言对不上话来,这让刘庄觉得挺解气的,刘庄第一次觉得这翠姑娘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不过前一句话刘庄暗地里刚表扬翠儿,可接下来的这一句又激得他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因翠儿道:“你且等着,过不了几年,我阅茗居比壮大家业,杀回杭州,端了你们苏家的老巢!到时候但凡是与茶相关的,就连卖茶叶蛋都没你们什么事!”
“咳咳咳……”周沐轩正饮了一口差,尚未细品便因其言给呛着了。
翠儿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重重将其往桌上一搁,猛然起身,对刘庄道:“如此汤水比阅茗居的零碎凉茶尚不足,品之无味,我们走。”
这次刘庄二话不说,也忙起了身,甚至不曾行礼就跟着翠儿奔出了门去。
周沐轩没有追出去,亦没有出声唤其二人,他右手指腹抚着茶杯的边缘,脸色有些阴沉。翠儿不知分寸的胡话让他有了决定,长此下去,汐媛若是受了此丫头影响,变得泼辣无礼如这般,那恐怕再难寻一个好婆家了。且如此一个丫头,若是汐媛带其一同回苏府,其必定得闹得鸡犬不宁。
少顷,周沐轩才下楼去了大堂,对掌柜道:“遣人去寻他们下榻之处,你亲自去,与他们主事的说,所有他们所需的茶,我们以其与他人议价的五成为价卖予他们。”
掌柜不解,其为周沐轩心腹,便直言道:“若以商,其为行家,议价必是不高,以其五成卖便是成本都不足。然若因三姑娘,何不直接请其归,将茶肆纳入苏家,也省去了其中麻烦。”
“非商,想助阅茗居一把罢了。”周沐轩叹了口气,“其如今不愿归,我亦无他法,能令她少些烦虑便好。”
“我明白了,我这便派人去打听他们住处。”
“去吧。”周沐轩点了点头,背着手抬脚往苏府走。心里稍有愧疚,除却想帮她一些之外,他亦有考虑道,如若苏记成了其江南茶源,至少能与她有来往。追根究底,这何尝不是劝其归?手段不同罢了。
再说翠儿和刘庄回了客栈,将白天种种说与陈伯。
陈伯并未责骂,只是说,世事其实并非总是像别人所知,我不言便是因为此事本就只有老爷和姑娘知道其真实原由。姑娘虽然有怨,但与老爷尚还有书信,老爷去时她也立刻赶去奔丧。只是如今的苏家,不去也罢。
听了陈伯之言,刚有些明白的翠儿又陷入了困境。说了半天,那姑娘究竟是不是自己愿意去京城的?人世复杂,翠儿终是越想越不明白了。
是夜,翠儿伏在窗边,想了不知多久,终于还是放弃了。姑娘从前是不是自个儿愿意的都不关她事,反正那会儿她也还未找到姑娘。如今她是报恩,姑娘高兴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便是了。
想通了这个,翠儿忽然觉得一身轻松。她打了个呵欠,伸手欲将窗合上,忽然隐隐发觉西湖边有什么动静。她心中一动,猜测莫非那日之妖又出现了。于是,翠儿斗志昂扬,轻轻一跃,立刻化作翠鸟,飞出窗外,掩了气息悄悄往西湖而去。
翠儿不会儿便到了那日所在附近,那水中之物确在此处,然而今日没有感觉到一点那个危险的气息。
岸上石桌上伏着一名男子,其手中紧紧握着一个酒杯,桌上有空酒壶倾倒。男子浑身酒气,呼吸均匀,像是醉后已入了熟睡。
翠儿四下张望,一边警惕地盯着水中动静。如今倒已明了,水中果为一水鬼耳。
不多会儿,水鬼果然出水而岸。是一清丽女子,浅眉细腰,一身浅蓝绣衣淡雅娟秀,衬着脱尘的神情,在清冷的月下竟是有几分仙子之姿。
女子走出水,直至桌前。静静端详了会儿熟睡中的男子,随后便坐在了其对面,将酒壶扶起,又伸手将男子手中的酒杯取出置于旁。不知其有何意图,然其毕竟为鬼,水鬼脱身必寻一孤魂替死,若放其不管,那男子恐有危矣。
然而此女子收拾好酒具之后,并未打扰男子,而是打开了他带来的包袱,浅笑浮唇角。
翠儿有些好奇,往枝头的方向挪了挪,想看清包袱里的东西,却闹出了些动静。
女子心中一惊,抬头看了看,刚好看到猛地缩起毛绒绒脑袋的翠鸟,女子轻笑,道:“姑娘,你又来了。今日在这西湖边,又有上好的西湖龙井,不若下来与我同品?”
☆、第37章 西湖雅鬼山恶仙(五)
既被发现,翠儿便干脆一跃而下,现了身。其端详了女子一会儿,此女确为寻常女鬼而已,是为水鬼,而不能长时间离其亡处太远,否则远而衰、衰而灭。
女子对其一笑,起身将其位让与翠儿,其己坐到了男子身边,“姑娘请坐。”
“你是何人?”翠儿不怎在意,随意也便坐了下来。
“奴家汀兰,原是画舫歌妓。”汀兰坦然言,边将包袱中物取出,原来是一茶笼,“不慎落入西湖而亡,才成了此处水鬼。”
(茶笼详见注释1)
翠儿故意看了一眼汀兰身边醉汉道:“听闻近年西湖边屡有人被妖鬼所害,不想你倒是个艳美雅鬼,也不枉他们来世一遭。”
“非也,此事我也有听闻,然害人者非小女子也。”汀兰忙道,“今日是我祭日,生前我极喜龙井,所以每年今日他都会来送我一笼龙井。想来,今年许是最后一次了。”
此言后,汀兰却无再解释。翠儿好奇地看她,她却起身,但言:“姑娘,稍坐,我去取了茶具便来。”
翠儿仍是将信将疑,身不动而心防之。然汀兰并未走向翠儿,而是向着水边一巨石的方向走去。
翠儿心生一念,不若以小法试之。然其刚起身,忽西湖上无风而浪,一股柔和之力扑面而来,翠儿受阻,又有隔空传音之法入,“姑娘,请勿动手。”
其声略沉而清,其道:“汀兰确实仅为寻常水鬼耳,对汝有危者,另有其人也。”此言只有翠儿能听到,而汀兰则不可闻。
“你是何人?”翠儿以音回传。
“吾乃地仙,掌管西湖之水。”
翠儿抬首看去,只见西湖上,一翩翩男子身着水蓝长衫,纶巾束发,隐约立于湖面之上,观其气,确为仙。翠儿便收了势,坐回了原处。
“多谢姑娘。”男子躬身浅拜而谢。
翠儿道:“适才汝所言,你知害人者何人?”
“是,乃岁山之妖,自立为山神,屡要凡人供奉。”男子仰首往岁山的方向望去,表情颇是轻蔑。
翠儿尚还想问,而汀兰已取到其物,起身往回。翠儿再看湖面时,不见湖神,亦不闻其声。
汀兰自石边取回一都篮和盛满了水的水方。其见翠儿面色讶然,便解释道:“我知何郎今日会来,便先行准备了茶之具和虎跑泉水于此。如今有姑娘同品,幸也,乐也。”
(都篮和水方详见注释2、3)
翠儿笑道:“我家姑娘尤爱龙井,然我之怠,未曾仔细品过。今日有幸,得与汀兰姑娘共享,多谢。”
翠儿心安,且观其所为。汀兰煮水烫杯,回旋温润,令白玉茶盏隐约似是腾起了一层热气。少顷,汀兰先将茶放入茶盏,翠儿观而问其茶为何种,答曰:“此为白云峰之茶,芽嫩新绿,是莲心。”
待熟盂中沸水变得温适宜,汀兰将水注入茶盏中,然水不及半杯,仅为三成,便执杯转动之,令茶在水中清润舒展。一杯成而反复此举再得其二。汀兰见翠儿好奇,便主动解释道:“此为温润莲心,旋香沁碧。”
(熟盂、茶盏详见注释4、5)
少顷,茶舒叶展,一缕清香已流出,汀兰又将茶盏放下,执起熟盂。水直下而入,而熟盂由低而高,再降下,来回三次,使莲心在杯中翻然跃动,生机盎然。汀兰娴熟,其形之美若翩翩凤舞,其茶香随气龙腾而浅染四方。
“凤凰三点头,尊客请尝。”汀兰将茶盏轻放到翠儿面前道。
翠儿执盏,观其叶沉浮,忽忆起汐娘好像曾说过品茶先闻香之言,便作势先吸了口气才尝了口茶。翠儿终究不是善茶之人,虽是与从前所饮之茶其香有异,其味不同,虽是觉得美好却无其他更多,更无法做出评论。
而汀兰饮了一口,容显欣喜,继而又隐约有些悲伤似地,看着茶汤,终究还是放下了茶盏。
月色清浅,映着粼粼的波光,汀兰的神情越显得孤寂,翠儿觉出却亦不好主动问起,只得暂待其先开口述说。然而汀兰只是默默地凝着杯中之茶,先前上下舞动的嫩叶不上不下悬于水中,犹若早已入眠。
汀兰忽然陷入了回忆中,翠儿等了半晌,其不言,她不好问,亦不好立刻说要走,只得饮完了杯中的茶,再是清咳一声。汀兰闻声这才回神,忙给翠儿添水,边自言道:“从前我也在夜月下饮过茶,只是那时是盛夏,而如今才是春季,竟有些凉意。”
妖中仅羸弱者对四季冷暖有感,而鬼类则全无,一旦亡故,五感便失了三感,应是鼻不能闻、食不知味、物不可及,更别说觉察这春夏冷暖之分了。而汀兰,是属鬼魅……
翠儿从前也总听绮绣说春寒春寒,然而她自己则只曾在天山时觉得冷,其他不论在堇理山还是在京城,一年四季她都觉得无何区别,只是看着姑娘穿戴厚薄她也那么穿罢了。
“原来鬼魅也有能感知春夏的,真好……”翠儿羡慕道。
谁知汀兰一愣,却说:“非也,我无,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翠儿看汀兰给她自己添水,忽觉得汀兰是有些不同。普通鬼魅别说饮茶,便是取物亦是要经多年修炼。她才短短几年,如今既能取物饮茶,也许便真是能感冷暖许亦无何奇怪。毕竟,先才那湖之仙不还特地为她现了身么。
翠儿抿了一口茶,心中猜测,汀兰没入轮回而是留在凡世,怕是为了这醉倒的男子,然而人鬼殊途,终是难以长久,就算各守一生得共赴奈何桥,一碗孟婆汤饮下,来时不过又是各奔东西,何苦?这世间事,但凡沾上情爱,总是自寻苦吃,然而这些个人怎么总是这般执迷不悟,便是吃了苦头仍不愿折返,这汀兰是,那时绮绣也是……
“姑娘你不是杭州人士吧?”
“不是,我来杭州采买茶而已。”翠儿道。
“姑娘听我一言,以后还是白日里来赏湖为好。”汀兰神色稍有凝重,“单是风光湖景,这夜里一抹黑的也不能全看清,哪及得白昼一分。且夜多有危,尚需小心为妙。”
翠儿看她如此,便问:“那日我来,你也在此,可是你也知晓那妖怪的来历?”
“……那非妖怪,我听闻那是岁山山神大人。”汀兰有些后怕地抬头看了看四周,才道:“我还在世时岁山虽有神庙,但其不灵而少有人拜。我醒来时已过一年,后来才听说岸上人皆拜岁山神。”
翠儿仰首往翠山方向望去,那日初来杭州经过山脚时确见一行祭祀之人,且那山上浮气躁动,确实是有什么的。只是……
“想来,那应是个厉害的仙。”汀兰又道,“吾在水中与各小妖为伴,听闻西湖君有告,其多于夜出四处游逛,我等必不可离水太远。若那岁山仙来了则需立刻藏入深处,方可避之。不过我等倒是都不曾见过仙君,那日姑娘急走才知仙君来到,也属初次,回去之后还被蟹婆婆数落了一顿。”
西湖有仙,庇佑其湖中各物,如今知其尤护汀兰。既然汀兰不知那所谓山神其实只是妖耳,翠儿问不出什么亦懒得去说,便等明日直接问那‘西湖君’好了。
翠儿点头道:“既是如此,你定要躲好了,早些回去吧,平日里也少出为妙。”
“姑娘所言甚是,”汀兰饮下最后一口茶,便要起身,见翠儿又看向岁山方向,忽然好奇地问道:“姑娘是妖吧?”
“是。”
“那姑娘见过青耕吗?”
翠儿心头一紧,有些警惕地说:“……曾见过。怎么?”
“听闻岁山山神就是青耕。我在世时甚至从没听闻过,相传是一种很美的祥鸟,可因为世上甚少可见,他们谁都说不清到底是何模样。”汀兰也看了看岁山的方向,满眼都是向往,“世上人不曾有绘本,如今我低贱鬼魅也不敢窥视尊貌。姑娘可否说与我听?”
汀兰言罢,却久久不闻翠儿回话,转过头,发现翠儿直直地挺着背面向岁山的方向,张大了眼满面惊讶,而且几乎全身都在颤抖。
“青、青耕……你说那是青耕?!怎、怎可能……”
*【注释1】茶笼:宋代时,储茶的器具被称为‘茶笼’,多为金属或竹制,可储存较多茶,少量摆放时也有茶盒。
而在其他时期,唐代贮茶用的是瓷瓶,也称“茶罂”。常为鼓腹平底,瓶颈为长方形、平口。还有以丝质的茶囊贮茶。明代人贮茶主要用瓷质或陶质的茶罂,也有用竹叶编制成“竹篓”,又称“建城”的器皿来贮茶。明代时还发明了将茶叶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