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兰-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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锯轮转动的声音凌迟耳膜,突如其来的身体被撕裂的痛苦雷劈一般击中自己整个地崩溃,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獠牙在无影灯下闪着白惨惨的光。
***
血盟誓约的感应方向直指西南方的摩罗克镇。
莉露拨开树枝紧锁着眉望向不远方被森林簇拥着的教会建筑群,尖顶钟楼后苍白天空浮过灰色的云层,远方一两鸦声突兀蹿出,让眼前一切愈显幽静。
“摩洛克的天职教会,帝都教团旗下的一个分支,在当地影响力颇大,”因为摩罗克镇的居民大多都是信徒,教堂虽处得远但每个礼拜祷告的人还是不少,雅兰提着手杖上前扫视了一周,“嗯……?”
“……?”介绍到一半他停下,莉露回头看他一眼。
青年压了压帽檐,瞳中映出教堂外围的黑花雕栏和内部雅致的灰白建筑物,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树叶森然作响。
他伸手在空中虚晃了一下。
别说是活物了,连教堂附近应有的结界气息都感应不到。
他眯起眼,手杖在手中转了个圈,大大方方拐弯朝大门走去。
“汝……”莉露说不出话来,这个男人,把恩泽丢在了旅馆,那个叫赫伦的男人也不知所踪,他竟然就这么走了出去。
赫伦一身黑色斗篷,静静立在教会大门口,手提着带鞘的剑,深茶色的短发下是双无波无澜的眸子,轮廓很深,安寂地望着深处从大门口连绵到教堂门脚下一路上断断续续的血迹的爆散的尸体。
教会空而安静,黑色镂空雕花的大门敞着,门口左右两堆肉泥,守卫用的竖枪滚到一边。
他面无表情盯着尸体,一定要形容的话像是吞下一小颗地雷然后在腹腔中爆炸一般,身体四分五裂散落,肉块血液呈放射状溅得一串一串,红了半面天使雕塑。
怎么回事,这种力量,应该已经不在魔法的范畴内了。
“哎,赫伦,下手怎么这么狠?”
黑衣高帽的青年从后面走过来,身后是被墨绿斗篷严实包裹住的莉露,脸上只露一双紫色的眼睛。
赫伦看了他一眼就转回头,“不是我杀的。”
若不是这一路走来飞溅的尸体尸块太过血肉模糊触目惊心,教会的确算得上环境优美建筑上乘,正入视线的是教堂,七彩琉璃落地窗红色雕花拱门,青灰的墙根因潮湿的气候而生了鲜绿的藓,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赫伦扫了一眼旁边的树木,树下有半截炸裂的鸟尸,嫩黄的羽毛浸了血污。
看来,应该是大范围生灵群杀。
“是公主……”
身后女子的声音沉沉的,仿佛在拼命压抑。
赫伦又看了看四周惨绝人寰的景象,薄唇抿着,握紧手中的剑。
莉露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吐出,不知是忍住身在教堂的不适感,还是压制住自己边缘的强烈的不安。
“……是纯血种的力量……”
公主您……
“汝等人类……”她抓紧胸口的衣服,闭上眼,“一定伤害了她……”
☆、Chapter 21
莉露是在教堂地宫的暗道里发现自己公主的。
与其说是牢房,更应是审判异端分子的刑场,隔壁相连着间实验室。
满屋泼墨似的血迹,肆意张扬。
四处滚落的人类头颅、四肢、残尸鲜血淋漓地述说着当时的惨状,浓郁到刺鼻的血腥味若虫,细细扑腾翅膀占满了屋子每一个角落。
实验用的药剂器具杂乱与血肉混在一起,整个屋子寂静,如同狭隘地狱。
少女瘫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
伤口满目疮痍,肢体碎裂,面目全非。若不是那头不曾被血染半分的银白长发,莉露不会意识到这是一个人,一个身体还管完整的人。
莉露整个人如被雷击中那般,跌坐在门口,呆呆睁大了眼,脸色惨白地看着,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身体某个部分剧烈颤抖着。
她没想过竟然是这样的景象,她的公主会面对这种事情。
“……公……”
她无暇去看与她一同来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表情,恐惧撕裂了胸腔,直到男人无声走到手术台前时,她才有片刻的回神,目光仍钉在少女身上动弹不得,手指发凉提不起力气。
雅兰缓缓靠过来,垂眸静静注视少女的脸。
五官还是勉强认得出来的。
长长的黑色睫毛垂下,他伸手轻轻拨了拨粘在她额间的银发。
“菲特。”
他轻轻唤了一声。
死一般的寂静后,他自顾自笑了笑,仍是深深望着她。
“菲特,”他又唤了一声,声音里有难以察觉的嘶哑。
他摸摸她的脸颊,又摸摸她的眼窝。
怎么就没有哭呢?
明明很怕疼,又爱哭。
身体一动,他把她抱了起来,裹了怀里。
莉露尚未反应过来,赫伦已经让开了门口的路,青年抱着她离开那个尸块血肉堆积的血腥房间来到隔壁的地牢里。
一面墙上镶嵌着蔷薇锁链的巨大十字架,而面对吊着一对沾满血的手铐。
他把她慢慢放在地上,目光不曾挪移,向赫伦伸出了手。
赫伦抽了自己的匕首反转递给他。
莉露呆呆看着青年接过匕首,朝自己左手腕上利落地划下去,鲜血从一条深深的裂口间迫不及待地涌出来,一珠一珠啪哒啪哒往下滴,在静谧的牢房里细碎地回声。
他低头舔吸自己的血液,含在嘴里对准少女干裂却依旧柔软的双唇按下去。
女骑士蓦地吸了一口气,挣扎地想上前,赫伦伸出一只手将她拦住。
喂完一口再吸再喂,温热的人类血液从少女嘴角渗出。
咕咚。
如此反复几次后,少女起了变化。
她全身的伤开始滋啦滋啦冒烟,唇瓣渐渐鲜红。
雅兰慢慢渡完一口后并未起身,头仍俯着。人类带血的气息喷到她血肉开始翻滚的脸上,凝视她的睫毛。
“菲特,”他低软地唤了一声。
良久,她缓缓睁开眼。
仍是他记忆里那双美丽的血色眸子,若黎明前的琉璃,只不过倒映不出他的模样,呆滞地,毫无感情地,空洞地睁着。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眸子里熠出嗜血的光芒。
雅兰对她笑了一下,把她抱起来坐着,她顺从地偎在他怀里,鲜红的唇慢慢地爬上他的脖子,纤细的双臂环上他的肩。
闻到甘甜的血香味,她迫不及待下口。
莉露满脸震惊又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少女攀着青年,埋在他脖颈间大口吮吸吞咽,如觊觎了十年甘露的兽,咕咚咕咚的声音回荡在牢房里,全身伤口疯狂翻滚渐渐愈合,血肉自由生长,疤痕迅速褪去,如同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白皙莹润的肌肤在十字架下渐渐平滑饱满。
而青年只是垂着眸,眉头不曾皱半分,轻轻抱着她。
“难道……”莉露嘴唇蠕动了半晌,最后才微颤出声:“……汝是她的饵?”
獠牙穿透肌肤嵌进血管是细微尖锐的疼,之后只剩隐隐的痛,血液流出体外的声音他听得分明,还有少女细碎的呼吸,贪婪的吞食,代表满足的轻微叹息。
害怕么?
他拥着她想,抬头便望见了墙壁上的巨大银十字架,代表着神圣和光明的天主十字架。
他忽而有些想笑。
曾经亲人被吸血鬼在他眼前吸食干净的情景历历在目,然后那些吸血鬼,以及更多的它的同胞们,在他的剑下化为灰烬。
这个,应该是在神的眼皮底下,做最不可被饶恕的事吧。
身体的力气渐渐被抽尽,他喘了一口气,闭闭眼,抱紧了怀里仍不知餍足向她索求的吸血鬼,她吸食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了。
啪。
一记手刀力道恰如其分地击在少女后颈上,她身体一顿,瘫了下去,环着他的双臂滑下来,牙脱离了男人的脖子。
“抱歉,公主殿下。”
莉露收回手,低声说着,雅兰一只手掌捂住仍往外冒血的脖子抬起头。她看着他冷冷道:“汝再这般任她下去,恐怕是撑不到夜了。”
雅兰苍白的一张脸对她笑了笑,低下头,怀中少女双眸紧闭,褴褛残破衣裳遮掩不住姣好娇躯上莹白如玉光洁柔滑的大片肌肤,伤口疤痕尽数消失时方才发现她几乎是裸着身子的,一头银发披泻在他臂弯下。
菲特呼吸均匀,睫毛随胸口的起伏微微颤着,脸颊和唇瓣上泛着柔美的淡淡光泽。
他脱了大衣,将她包裹住,已经没有抱起她的力气了,站起来眼前一黑,踉跄了半步又被架住。
“麻烦你了,赫伦。”雅兰见着他把自己一只胳膊绕过自己脖子托着他身子架起来,提起唇角。
赫伦抿着唇,扫了眼雅兰止不住血的脖子,没多大表情。
莉露接过沉睡的少女时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少女甜美的容颜仿佛未曾经历过任何苦难,终究追到头来还是自己的责任,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主人,明明她是自己立下一万遍誓言要保护的主人。
自己真的,太没用了。
而那个男人……
是饵吧。
莉露不禁望着年轻公爵没一丝血色的唇,欲言又止。
***
梦境里是那些人的脸,他们在笑,轻蔑地笑,恶毒地笑。
他们动用各种刑具逼她说出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情,纯银的长针密密麻麻扎进她的肌肤。
好疼。
好疼啊。
“看,这就是吸血鬼,见不得光的生物。”
不是的。
她被圣光烧得失去呼吸。
“贪婪,邪恶,丑陋,凶残……”
不是的。
“所以说嘛,人类怎么可以和这种怪物共存?”
不是这样的啊。
嗞啦——
有人拉动电锯,狞笑缓缓向她靠近。
她惊恐睁大了眼睛,拼命挣扎,锁链镣铐碰撞出巨大的声响。
不要。
不要啊。
她拼命向后缩,男人举着电锯朝她身体毫不犹豫按了下去——
“不要——”
一声尖叫,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惊魂未定。
身体微微颤抖,她惨白一张小脸望向四周,身体渗出细细的冷汗。
房间的布局华丽讲究,温馨雅致,金红绒窗帘厚厚的挡住了窗外的阳光,是她所熟悉的。
这里是,帝都加里弗雷德家族宅邸主卧。
房间外面还有一间书房,墙上挂着上任家主夫妇的画像。
他的房间。
没有镣铐,没有刑具,没有白木钉和十字架。
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丝绸睡裙轻轻磨蹭着洁白无瑕的肌肤,翻开被子是一双修长细嫩的腿,娇嫩经不起半分厮磨。
身体是好好的。
怎么回事?
出神间房门喀嚓一声开了,她一惊,整个人缩起来。
雅兰握着门柄旋着半开的门立于门口,门外的灯光铺就了他颀长的影子,墨深的浓黑,软软伏在地板上。
她眼里尽是惊恐不安,他见了,苍白的唇角挽出了一丝笑。
“饿了么?”声音轻轻的,藏在房间一角寻不见。他极自然地走进来带上门,托盘里盛的是蔬菜玉米汤和葱油奶面包,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搁在床头柜上。
起身,目光落上她,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紧紧抓着被角护在自己胸前。
他伸出的手指又不留痕迹收回了,只是对她笑,“你好好休息。”
男子拾起下巴的一瞬间她目光捕捉到了他脖颈上的绷带,心里蓦地一紧,一瞬间记起了所有,心里有什么啪啦啦碎开了,凉凉的液体淌满一地,浸得身体里每个细胞都难以呼吸地瑟缩。
房间昏暗,青年近在眼前的容颜依旧英气,只不过失却了平常人类应有的血色,可眼神和笑容还是柔软的,菲特哽着喉咙,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离开房间,光湮没被吞噬,自己重新归于黑暗。
“你根本……没必要的啊……”
半晌,她松了被子,抱起膝埋下去。
你不是根本不在乎我的么。
小刀切过手腕,并排的第四道刀痕出现在白皙的皮肤上,雅兰把手腕搁在剔透高脚杯上,血一滴一滴落入杯底铺散成鲜艳的小花。
莉露低头看着这一幕,指甲陷进掌心。
所谓饵。
应该算是一种不堪的存在么。
高等血族最先开始喂食的都是抽出的人或动物的鲜血,而自己最先开始有了**去猎食汲血的对象,便是属于自己的饵。
人血鲜美胜于其它万物万倍,所以饵几乎都是人类。
饵的存在对于一介血族意义重大。菲特身为血族公主,自愈能力不必多言,只不过伤到那种地步仍可以迅速恢愈,主要归功于饵鲜血的提供,这是其它人类的血无法做到的。
为此血族常常初拥自己的饵将其变成血族,好让对方源源不断提供自己鲜血。
菲特在她记忆中从未自己吸食过人类,雅兰应是她的饵无疑。
只不过,他并没变成血族。
思考间身旁的赫伦上前一把拉开雅兰的手,抽出纱布按上伤口,另一只手拨开人造血塞子朝高脚杯倒了下去,和着鲜血兑成了满满一杯。
“我可不想在明天报纸头条看见公爵大人割腕自杀于家宅这一新闻。”赫伦不动声色道,示意莉露将血杯端进去。
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