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飘落水自流-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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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再无多话,带着我们七拐八扭终于停下来,不用他说,眼前这个门应该就是他的办公室,因为我看见朱楠和小珊站在门口,我也顾不得去问她俩伤没伤着,直接就奔办公室里去。在那时我最担心的就是文文,她的心情刚刚平复,刚刚重新开始接受生活,偏偏又碰上这种倒霉事。康健说,文文被人扇了一巴掌的时候,我的心都揪起来了,张学友不是唱了一个《心如刀割》吗?我当时就是心如刀割!
办公室里乌烟瘴气,四个男的坐在靠墙边的沙发上,脚边都是烟头,一言不发。其中一个长毛捂着脖子,满脸痛苦的样子。我和小晏站在门口,一个男人手指夹着烟背对着我们,和他面对面坐着的人是叶雨,叶雨一左一右站着文文和柳仲,他们中间隔着一张偌大的办公桌,好像在谈所谓的和解,气氛很僵持。
我也没心思去知道叶雨怎么会在,看到文文那衰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我把刀一扬,指着文文大喊一声,谁他妈让你陪着睡觉,有种出来!
那老板站在前面,吓得脸都黑了,接连后退,直摆手说,没,没,误会,误会哈。
我把刀架老板脖上,老板吓得腮帮子直跳,他说,不关我的事儿,是他们,不是,是误会是误会啊!
不关你事儿?怎么没你事儿,在你场子出事儿怎么不关你事儿,他妈第一个就该剁你!
这时候小晏小珊她们都抱住我,也是这个时候,刚刚还在和叶雨谈和解的男人张眉努眼地朝我们走过来,他冲拉着我的小晏伸出一只珠光宝气的手,他沉着声说,又见面了,那钢琴曲好听吗?
我看见小晏恍惚了几秒,我看见所有人全都犯愣,只有男人神情自若,他的眼里有一种势焰熏天的霸气,他山羊胡子的嘴薄得诡秘——这个人,就是高业。
小晏认识高业的事,柳仲一直追问我。柳仲说高业不是简单人,那天酒吧闹事的几个男人都是他的手下,他赶到酒吧挨个儿甩嘴巴,甩得咣咣响,就没谁敢吭声的。
柳仲跟我说,那天到后来她跟兔子似的,蹦来蹦去,那些男人全是村野匹夫,特有劲,一个对一个都吃不消,何况一个对四个,再他妈女中豪杰,都是细皮嫩肉小胳膊小腿一女的,不桌前桌后机灵点,肯定让人把嘴掌歪歪了,当时心余力绌,特后悔在学校的时候跆拳道班上课动不动就逃出去玩了,心想要是好好学着,在这大庭广众面前是不是还能显摆显摆,当时还在心里把尼姑庵那老不死的骂了一通,心想公费到俱乐部修炼的那个为什么不是自己呢,如果是自己,他妈满哪蹦的就是这四个东西了,而满哪追着打的,也就是武功盖世的柳仲女侠,多威风啊!
第二章 抚摸灰尘(77)
高业来的时候,把吓她一跳,还以为又多一个呐!没想他是头头儿,把四个男的扇得规规矩矩。柳仲说,开始她觉得高业特正义,对手下教导有方,对事公道不偏袒,原来他们这伙也不是个个都横行霸道。但她错了,她不知道高业为什么甩了他们一顿耳光,不过绝对不是气不忿儿,绝对不是生而为人的正义感,因为高业张嘴就开出三万块钱的医药费,他说不包他三万块钱就报警解决。当时叶雨思前想后跟高业坐下来商量,叶雨不是害怕报警,是怕事情闹大传到学校,柳仲和文文她们会被记过甚至开除,高业似乎也笃定了叶雨不会报警,三万块钱少一毛他都不退步,直到最后见到小晏。
柳仲说高业那么威风,可以把四个男人扇得老老实实的他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让我告诉小晏以后少和他来往,别到时候给人卖了,还不知道,还吧唧吧唧给人数钱,那可真成了大■■。
我跟柳仲说不能,我说小晏和高业没有来往,加上这一次在酒吧见面,他们才见了两次。然后我问柳仲那天叶雨怎么知道的消息,是谁给她打的电话。柳仲说,叶雨跟我一块儿去的。我上街去买200卡,没拿包也没拿手机,碰巧遇上叶雨,就聊了一会儿。当时天都蒙蒙黑了,我们正想分手,叶雨手机响了,开始她还不想接,说电话号码不认识,我一瞅,这不是文文电话吗!原来文文不知道你姐尊姓大名是叫叶雨,你过去拿你姐手机给她打过,她就把号码存在你名下了,关键时候没想还真救命,歪打正着哈!
原来是这样。我又问柳仲文文最近过得好不好。上次在酒吧,高业看到小晏之后便没再提起医疗费的事,反倒还拿出一沓钱给文文赔礼道歉。结果文文把钱砸高业脸上转身就跑,谁也叫不住,等我和小晏追出去的时候,人早没影了。
柳仲唉声叹气,她说,文文今年可能走霉运吧!倒霉事一箩筐一箩筐,过得好才怪,换了心眼小的,他妈早见斯大林了。
柳仲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惆怅,我把文文前前后后的伤痛想了一遍,把这个火伞高张的暑假想了一遍,就感觉有一种不可言状的阴霾一直悄无声息地笼罩着我们,总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总是接连不断地发生事情,不疼不痒的,好像什么天塌地陷的灾难来临之前的炫耀和预兆,就像鬼,先吓你,再咬你。
我和柳仲说这些的时候,我们正走在我家小区的公园里,公园有亭子,有喷泉,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偶尔几片鲜绿的树叶被无情的风刮下来,它们等不到秋天,就已经结束了一闪而过的青春,可却似乎比深秋时节那些一夜之间落寞的黄叶要幸运一些,反正我觉得幸运一些。
柳仲说,我今天来是不是耽误你了?
()
我说,什么,耽误什么?
柳仲说,要不是的话,季晏应该过来给你上课了吧?
我说,上个屁,我哪是那块料呀,她讲我也听不进去,而且这两天心里头老不安静,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柳仲在公园树林的草坪上坐下,她望着天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有很多事情根本没有为什么,你多跟姐姐学习,找一对象谈恋爱,有了爱情心里就舒坦了。
我笑,我说爱情是什么。
柳仲把上半身靠在树干上,嘲弄地瞪我,她说,妹妹,你真能开,爱情,爱情就是爱情呗!大■■,你情不自禁爱上的人,同时也关心你在乎你的人,你们之间的感情就叫爱情。就像我和马忠良这样互相尊重对方,理解对方,接受并喜欢对方的优点缺点,甚至喜欢对方喜欢的东西。他难过的时候我比他更难过,我痛苦的时候他比我更痛苦,一天不见都魂不守舍,这就彻头彻尾属于爱情,而且爱得已经到了情根驻胎的程度,羡慕吧?
我说,嗯,是挺好的。
柳仲紧跟着又问,那懂了吧?
我躺在柳仲旁边望着天,我说,嗯,懂。
柳仲特惊讶地盯着我看,她说,小阳,你不会是杀进爱情里了吧?这么快就懂,你是不是爱上谁啦?
我闭上眼,说,嗯,季晏。
柳仲笑,但笑两声就笑不下去了。她说,我早该猜到,狗福久嘛,季晏带着狗福久跑出几百里地看风匣,还给狗福久买CD,帮狗福久补课,风雨无阻的。我应该比你察觉得早,但我怕误导你,就没敢露。其实季晏老早就跟文文说过,她说后悔自己刚认识你的时候跟你闹别扭,你不是一个骄矜自负的人,不但没有骄矜和优越感,反倒还自卑。
季晏这么说?
嗯。季晏说,你是狮子座的,本质是阳刚、专制,是具有太阳般宽容的星座,别看你发火的时候特能说狠话,其实一点儿不记仇,但也有顽固、傲慢、独裁的另一面。季晏跟文文说,其实你本来应该拥有狮子座的人幽默风趣的性格,喜欢豪华,喜欢被人围绕和赞美,特别霸道,也特别有热力,有金属一样闪闪发光的个性。但你几乎没有,你更像丛林的麋鹿,因为你爸你妈还有叶雨,受她们影响,你童年率直本真的一面还来不及蜕变就已经多愁伤感起来,不过看似阴冷,内心还算细腻精致,因为总找不到安定的理由,独处的时侯,寂寞就无边声色。评价是,从狮子王变成食草动物,一个受了太多家庭影响的人。
第二章 抚摸灰尘(78)
等等,等等,这是文文跟你讲的?
什么文文讲的,文文不是有本星座书吗,那天我在她屋看我的双子,季晏就这么说。
那应该是说你吧?
什么说我?说你!怎么,你说她说的不准啊?切,特准!我当时就在想,季晏怎么把你看得那么透呢?
哦。
你哦什么哦?小阳,实话告诉我,你确定自己爱季晏吗?还是跟她在一起是因为你恨男的?
我摇头,我说,什么啊,不是那样,我跟季晏在一起什么都不为,她让我觉得安宁,就像这片天,蓝得特心安,跟男人女人没关系。
柳仲紧跟着又问一遍,她说,真的不是因为你爸,因为恨男人吗?
我说,这要怎么说,得承认受家庭影响对男的有一定偏见,但并不是一竿子打翻一船男人的偏见。我不恨男的,也不爱女的,就不由自主爱上的人,碰巧是女人,应该这么说吧!
柳仲重新望望头顶的天空,意味深长,她有点激动地说,小阳,我能明白,我真能明白,感情这东西由不得人。不过你和季晏我不会赞同,这辈子都不赞同,但也不想反对,我不想文文站在海里的那一幕变成你或者变成季晏,我不想再哭了你知道吗,我这个人,他妈眼软,见不得悲欢离合,我就希望我们能在一起,永远这么在一起,我甚至想过我们要活在大宅门那个年代多好,都嫁过去,都住在一扇门里,一辈子都不分开,但我也知道这个想法有多傻B。
柳仲说这些的时候一气呵成,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却不失措。夏天五六点的阳光和和气气地落在她的脸上,把她整个人照得一身金色,把她的眼睛照得五光徘徊十色陆离特别漂亮。突然觉得,我和柳仲真是命中注定的朋友,在她面前我总可以原原本本地说出想说的话,也不会嗫嚅,不会压抑,就不像和叶雨那样心虚嘴软。我想这其中的原因就在于我是真的把叶雨当成亲人了,我潜意识里是默许她约束我管我的,从我还穿着开裆裤趴在她背上的时候,这种默许就已形成,如今,老早已经根深蒂固。
〈34〉
暑假的最后一天,我睡到中午才起来,我睡眼惺忪地看见饭桌上盘盘碗碗地摆了一片,鸡鱼虾肉样样有,我正在发蒙,我妈拿把小炒铲从厨房里探出头,冲我一指说,杵着找打呀,麻溜儿洗洗去,吃饭,菜都快凉了,说完,继续炒着锅里的什么,炒得特娴熟。
我和我妈面对面坐着,我妈小围裙还围在身上,她一筷子一筷子地给我夹菜,给我剥虾皮,自己也不吃,就眼巴巴地看着我吃。怎么就觉得我妈今天这么怪呀,老看我,老看我,看得我都不习惯,竟然还跟我商量以后礼拜天能不能回家吃饭。之前可不是这样的,我倒不是说之前我妈不帮我剥虾皮,我也说不出来她跟之前有什么不一样,但就是觉得不一样。而且我妈还与我商量礼拜天回来吃饭,以前读高中时候也寄宿过一段时间,那时候放假回家,我妈第一天倒是满心欢喜,第二天张罗做好吃的,到了第三天我妈肯定问我“你什么时候上学呀,你在家闹得我都头疼”。那时候,我一回家就上网,我妈气得眼蓝,从没坚持过三天必定撵我走,我就纳闷,今天怎么回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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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妈,您别剥了,您今天怎么了,赶紧吃饭啊!
我妈有点不自然,她说,什么怎么了,我不饿,你吃你吃,你们食堂吃不好,在家多吃点,储备储备。
看来我妈是把我当成骆驼了,好像我背上有俩驼峰,海吃一顿,就能多少顿不饿似的。
我把筷子架小饭碗上,我说,妈,下不去了都。
我妈横我一眼,然后把我饭碗里的剩饭端过去,这才把小围裙摘了开始吃饭。
等我洗了澡,换了衣服,下楼一看,我妈还慢腾腾地没吃完,看见我穿得一身便利,她问,你去哪儿呀?
我说,我跟柳仲文文还有季晏她们去爬山,今天不爬,明天就开学了。
我妈夹了一筷子菜没夹起来,她蹙着眉头说,你这孩子怎么天天玩儿玩儿玩儿的,你怎么就不往学习上想?人家文文也好,柳仲也好,都像你这么睁着眼玩闭着眼玩,一问成绩就闷脑袋?
我系着鞋带,我说,您不知道,她们还赶不上我呢,她们都挂科,柳仲挂了三科,我没挂。
我妈特无奈,她说,那你怎么不跟季晏比比,你看人家那孩子成绩多好,多懂事儿,从来都是文绉绉的,就像你这样成天到晚睡了吃吃了玩呀?没吧?人家天天大老远跑过来给你补课,心细如发的,你要成绩再上不去,就去找个搋子把脸搋上,羞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