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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面包树出走了-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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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差一点就变成这样。”

“那样我也许会在斐济的酒吧里唱一辈子的歌,偶而跳跳肚皮舞。是什么把我从那个小岛召唤回来的呢?”

那是机缘吧?后来,我更知道,她的回来,是不可逆转的命运。

“为什么你会选《明天》这首歌?”我问她。

“我喜欢它的歌词。”葛米儿说:“我在一家中国餐馆里头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是刚刚和男朋友分手。听到最后的两句,我哭了。”

“那个男孩子伤了你的心吗?”

她摇了摇头:“是我要分手的。“深情是我担不起的重担”。我怕别人太爱我。”

“那威威呢?”

“他不同的。我爱他多一点,你别看他那么强壮,他其实很孩子气的。”

我们谈了很久,威威还没有回来。海滩上,也没有他的踪影。

“要不要去找他?”我问葛米儿。

“不用担心,他没事的。”葛米儿轻松的说。

是的,我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一个斐济土著的泳术。即使他不小心被水冲上一个荒岛,他也许还可以在岛上快乐地活一辈子。

访问差不多做完的时候,威威终于回来了。夕阳下,他刚刚晒黑的皮肤闪耀着漂亮的金黄色。原来,他游到一个无人的沙滩上睡着了。

访问结束了,葛米儿和威威手牵手的离开,临走的时候,她跟我说:

“你真幸福啊!有一个男人为你写出那么美丽的歌词。以后我要为你们把每首歌也唱出来。”

她是如此坦率而又自信。看着她和威威没入夕阳的余晖之中,有那么一刻,我不知道把他们从那个遥远的岛国召唤回来,是对的呢还是错的呢?这两个人能够适应这个城市急促的爱和恨、失望和沮丧吗?

葛米儿是幸运的,有一个爱她的男人愿意陪她到天涯海角寻觅梦想。我自己又有什么梦想呢?在日报当记者,是我喜欢的工作,可是,这也同时是我的梦想吗?林方文会愿意放下自己的一切陪我游走天涯去追寻梦想吗?

什么是爱呢?是为了成全对方的梦想,甚至不惜隐没自己?

梦想也许是奢侈的,大部分的男女无需要梦想也可以一生厮守。

葛米儿和威威会后悔回来吗?

他们还是应该留在南太平洋那个小岛上的。

5

葛米儿的唱片推出了,成绩很不错。虽然并没有戏剧性地一炮而红,对于一个新人来说,总算是受到注目了。她那一头倒翻了的义大利粉似的头发和她奇怪的样子,却惹来了很多批评。葛米儿似乎全不在意。她太有自信心了,才不在乎别人怎样看她,也不打算改变自己。

一天,葛米儿突然在我工作的报馆出现。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奇怪。

“我是特地来多谢你为我写的那篇访问的。”她说。

“不用客气。”我说的是真心话,那篇访问,有一半是为了林方文做的。

“我和威威在西贡相思湾租了一所房子住下来,那里有海滩,方便威威每天去游泳。”她愉快地说。

这两个斐济人,终于在香港安顿下来了。威威拿的是旅游签证,不能在香港工作,他只能够陪着葛米儿四处去,或者待在家里。海滩的房子,让他们跟家乡接近了一些。

“你跟林方文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家吃饭好吗?我真的很想多谢你们。你们两个是我和威威在香港唯一的朋友。”葛米儿说。

“我问一下林方文。”

“他不来,你也要来呀!威威很会做菜的。”葛米儿热情的说。

“他常常是这么奇怪的吗?”她忽然又问我。

“你说林方文?”

“嗯,常常独来独往,好像不需要朋友的。”

“他已经改变了很多,你没见过大学时期的他呢,那时候更古怪。”

“你们是大学同学吗?”

“嗯。曾经分开,又再走在一起。”

“斐济的土著之间,流传着一种法术,据说女人可以用这种法术留住一个男人的心。”葛米儿说。

“是吗?是什么法术?”我好奇。

葛米儿却神秘地说:“不要贪心啦!听说,没有真正需要的人,是不应该知道这种法术的。但愿你永远用不着知道。”

我真的是像她所说,太贪心了吗?假若世上有一种法术是可以把心爱的人永远留在身边,又有谁不想知道呢?

6

“去吃威威做的菜好吗?”我问林方文。

“斐济的菜,不会好吃到哪里吧?”他说。

“他们可没说是做斐济的菜。威威家里是开中国餐馆的,也许是做中国菜。”

“那个土著做的中国菜一定很难吃。”

“严格来说,他不算土著。”我说。

“我猜他做的是义大利菜。”他说。

“你怎知道?”

“要不是喜欢吃义大利菜,怎可能爱上那个义大利粉头?”他说。

“葛米儿很想多谢你,毕竟是你发掘她的。”

“是她自己有天分,用不着多谢我。我写歌词又不是免费的。”他淡淡的说。

“我们去看看他们的房子好吗?”

“你想去的话,那我陪你去。”

我笑了。

“你笑什么?”他问。

“没什么。”我说。

林方文真的变了。从前的他,自我、孤僻而又古怪。现在的他,虽然还是那么自我,但已经踏实许多了,也学会了为别人付出。我想去的地方,即使他不想去,他也会陪我去。这些事情,若在以前,怎么可能呢?他变成熟,也变可爱了。然而,改变了的他,是更适应这个世界呢?还是会更容易被现实伤害?

7

葛米儿和威威住在一栋两层高的乡村房子里。房子外面有一个小小的池塘,走五分钟的路,便是海滩。这天我们来到的时候,刚好是黄昏。威威穿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兴高采烈的说:

“你们一定猜不到了,我今天准备做一顿义大利菜。”

林方文真是厉害。

“我不会做菜的,我只会吃。”葛米儿说。

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忽然从我脚踝旁边穿过,吓了我一跳。我低下头看一看,是一只淡褐色羽毛的雏鹅,它在屋子里大摇大摆的走来走去。

“是用来吃的吗?似乎还太小了。”林方文望着那只雏鹅说。

““莫札特”是我们刚刚养的宠物,不是用来吃的。”葛米儿连忙说。

“这只鹅叫莫札特?”林方文问。

“威威喜欢听莫札特。”葛米儿说。

他们竟然养一只鹅做宠物。

威威把莫札特抱起来,怜爱地说:

“鹅是会守门口的,遇到陌生人,它还会咬对方。”他望了望莫札特,然后说:“当然,这要等到它长大之后。”

“它是雌鹅,将来还会下蛋的。”葛米儿说。

“那些鹅蛋,你们吃不吃?”我问。

“如果没有受精的,便可以吃。如果是受了精的,就是莫札特的亲生骨肉,当然不能吃。”葛米儿说。

他们的家好像是儿童乐园,这是两个不会长大的人,永远不会长大,也许是幸福的。

威威做的义大利菜,不像义大利菜,不像法国菜,也不像中国菜qi書網…奇书,那大概是他自己改良的斐济风格的义大利菜,距离好吃的境界,还有很远很远。

“想家吗?”我问葛米儿。

“这里的生活比斐济多姿多采;只是,很久没潜水了,很想潜水。”她说。

“米儿是潜水教练。”威威说。

“你们会潜水吗?”葛米儿问我和林方文。

我摇了摇头。

“有机会的话,我教你们两个潜水。”

那一刻,我没有想过要学潜水,林方文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你不知道斐济的海底有多么漂亮!”葛米儿的脸上,有无限神往。

“不怕危险吗?”我问。

“在那里,你会忘记了危险,忘记了所有烦忧。你是海里的一尾鱼儿,游向快乐。那一刻,你甚至忘记了世界,也忘记了自己。”葛米儿用她动人的嗓音说。

“忘记了自己?也好。”林方文好像也有些向往了。

那个时候,又有谁会想到这个南太平洋上的岛国,是我魂断之地?

8

夜已深,莫札特睡着了。它睡在一个狗窝里,因为宠物店里并没有特别为鹅而做的窝。

告别的时候,葛米儿认真的跟林方文说:“谢谢你为我写的词。”

“那不算什么。”林方文淡淡的说。

离开了葛米儿和威威的家,我跟林方文说:“我们去海滩好吗?不是说附近就有海滩吗?”

我们躺在那个宁静和漆黑的海滩上。我说:“住在海边的房子,也很不错吧?”

林方文忽然笑了起来,说:“他们把那只鹅叫做莫札特!”

是的,刚才在葛米儿和威威面前,我们都不好意思笑。

“叫莫札特不是太好,莫札特只活到三十五岁。”我说。

“三十五岁,对鹅来说已经是不可能了,鹅通常活到三斤半就被吃掉!”他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

“葛米儿是真心感谢你的,为什么你好像不太领情?”我问。

“那几首词,真的不算什么,我不认为自己写得好。”林方文说。

“我觉得很好呀!我喜欢副歌的部分。”

我念了一遍:

淡淡微笑,又悄悄远离,

都明知相遇而从不相约,

相约而从不相遇,

千年,万年;人间,天上,

却总又会相逢一次。

“这比起我以前写的,根本不算什么。是她唱得好,不是我写得好。”他说。

“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我开解他。

“每天在写,总有枯竭的一天。”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创作,总会有高潮和低潮的。”

他久久地凝望着我,说:“谢谢你。”

“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两个字吗?”

他笑了。

在海滩上散步的时候,我问他:

“你有什么梦想吗?”

“一直能够为你写除夕之歌。”他说。

我以为他的梦想应该是远大许多的。我没想到,他的梦想是那么微小。

“这个梦想一点也不微小呀!是很大的一个考验。”他笑了笑。

“你又有什么梦想?”他问。

“一直听你的除夕之歌。”我说着说着,眼睛也湿润了。不知道是被他感动了,还是被自己感动?

那是一个多么奇怪的晚上?我们笑了,又哭了,然后又笑了。岁月流逝,不变的梦想,是能够拥抱自己心爱的人,也拥抱他的微笑和哭泣。

9

有一天,当我年老,有人问我,人生的哪一段时光最快乐,也许,我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十多岁的时候。那个时候,爱情还没有来到,日子是无忧无虑的;最痛苦的,也不过是测验和考试。当时觉得很大压力,后来回望,不过是多么的微小。

当爱情来临,当然也是快乐的。但是,这种快乐是要付出的,也要学习去接受失望、伤痛和离别。从此以后,人生不再纯粹。那就好比一个女人有时候会怀念她的童贞,那并不代表她不享受和她心爱的男人同床共枕。

童贞的岁月里,即使爱上了一个男人,也是轻盈的。后来,当我们成为女人了,所有的爱情,也都沉重了一些,变得有分量了。这个时候,我们不仅用心,也用身体去爱一个男人。我跟这个男人,有了一点血肉的牵系。

朱迪之很早就跟她的初恋情人邓初发睡了。那个时候,我和沈光蕙简直有点妒忌了。我还没有遇上心爱的男人,还没有和他睡,我怕我会变成老处女。那时的想法多么可笑?

后来,我们都和自己喜欢的人睡了。朱迪之常常说,她不过是比我们“早登极乐”。

这个曾经是没有男人便不能活的女孩子,也有自己的梦想了。她在律师行当秘书,同时报读了大学的遥距法律课程,已经是第二年了。一切顺利的话,还有三年,她便会成为律师。她从小就想当律师,她念书的成绩也很好,后来因为拼命的恋爱,才会考不上大学。

“要把逝去的光阴追回来。”她是这样鼓励自己的。

逝去的光阴,是可以追回来的吗?我想,过去的恋爱,无论是悠长的还是短暂的,是甜美的还是糟糕的,终究使我们变得坚强。流逝的光阴,也有它的作用。

10

这一天,朱迪之刚刚考完试,她约了我和沈光蕙到她家里吃饭。房子是她去年租的。一个人住,可以专心读书。她忙得很,我们相聚的时光比从前少了许多,所以,每一次见面,也格外珍惜。沈光蕙在测量行的工作也忙,去年,她跟那个有妇之夫分手了。

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当那段婚姻变得沉闷了,他们会出去找一段爱情,爱得死去活来。一旦被妻子发现了,他们便会垂头败气地回家。在选择的天平上,是从来不公道的。他们不会跟那个第三者离家出走。

沈光蕙来到的时候,兴奋地问我们:

“你们猜到刚才碰到谁?”

“谁?”我问。

“王燕!”她说。

王燕是我们中学时的辅导主任,她是个脸上有胡子的老处女。她自己的贞洁是女学生的贞洁,是她一生捍卫的东西。

“她跟一个男人一起,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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