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东风一梦遥-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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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纪相反应过来,蹦出来呵斥我。
我看他一眼,索性连磕头都免了,直接跪立着,把头扭向一边,不理他。
杨不愁出列道:“皇上,臣有本奏。”
“讲!”
“臣在途中的确怀疑此女系诸汗奸细,并想带回沙棋关。途中也曾旁敲侧击,提及诸汗之事,可是她答非所问,似是浑然不知。臣也曾用诸汗方言试探过她,她也不曾有反应。当时,臣以为,若非此女伪装太好,就是真的不记得了。没想到,快到边关时,此女趁微臣重伤,独自离去。微臣以为她要向诸汗报告,所以迅即起兵,并派人把守各处要隘,查探此女下落。没想到此女避居水勺窝村,驻足不出。并……并为微臣产下一子。此事有万统制可以作证!”
“哦?万统制,你知道吗?”
万铁子的声音响起来,有点儿瓮声瓮气,但是还算掷地有声:“启禀万岁。确如护国公所言,左红锦初来之时,自称路遇劫匪,与夫家失散,恳请族长收留,在此生子。后来,村中春大娘收留此女,臣在村中,看得真切。中间并无离开,亦无对外通联讯息之举。”
“哦,看来左红锦的确无通敌之意了?”
杨不愁道:“微臣不敢妄言,请圣躬裁断!”
“嗯,杨卿家,若左红锦无通敌之实,却无法改变系敌国公主的身份。”
“臣以为,红锦平日温良恭顺,并且为我杨家延续香火,若非大是大非,臣断不能弃之不顾。”
皇帝拉长了声音沉吟一会儿才说:“左红锦,念在你为护国公延续香火,幼子尚需照顾的份上,朕且留你一命。不过,死罪虽免,活罪难逃。左红锦欺君之罪已逢大赦得免,但是欺瞒圣朝大臣之罪不可免,着除去品阶,禁足杨府三年。纪相,难为你忍辱负重,安平公主大义灭亲,着赏白银千两,宝石三斛。护国公,你知情不举,有不察之责,念在你政务繁忙,情有可原,着罚俸三个月。安平公主做得好,赏锦缎十匹,宝珠三匣。洛大侠执中公允,赏白银二千,锦缎三匹。披香,你告发有功,朕赏你锦缎三匹;但是你背叛主人,暗中监视,其行可恶!朕以忠孝治天下,断不能容忍不忠不孝背主弃义之人。来呀,交与刑部,斩立决,以正视听!”
此言一出,我耳边一片倒吸气。细细一想,也没什么错误。纪青月不过是替父分忧,领会领导——护国公的意思查办案情,和披香有明显的不同。披香“嗯哼”了一声,便软绵绵地倒下。
《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四章(3)
眼角余光看见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倏地盖在乌黑散乱的头发下。手不由把佛珠握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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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上来拖我,我忙磕头谢恩,随御林军下去。眼前只有红色的地毯不断地延伸,那富丽堂皇的大殿终于远远地落在身后了!
回到家里,墨墨正扯着嗓子干号。奶娘哭丧着脸说:“哎呀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小公子怎么劝也不听了!”
我接过孩子,身上大概还带着大殿里的烟熏味道。墨墨使劲推着我,小脸别别扭扭地歪向一边。我突然怒极,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屁股说道:“别人不待见你娘也就罢了,连你也不待见!早知如此,还不如做掉你!”
奶娘吓坏了,赶紧接过墨墨。墨墨似乎没听过大声的呵斥,安静片刻,“啊嗷”一声哭起来了。
奶娘慌手慌脚,也不敢问我。嘴角有咸湿的感觉,我抢过墨墨,放到床上,任他手脚乱蹬,恶狠狠地说:“哭哭哭!就知道哭!今天,你娘我陪着你哭,看咱们娘俩儿谁能哭!”
奶娘哀哀地就要来劝,我一瞪眼:“你们都出去!谁敢擅自闯入,别怪我发疯!”
“那……那小公子……”
“滚!”
泪水早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奔腾而出。眼前仿佛天地间降了暴雨,灰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我扯开嗓子,把声音放到极大,没命地喊着:“妈、爸,你们在哪里呀?快来救我啊——妈妈……爸爸……”
这回真是哭到爽了。我也分不出来哪个是儿子的声音,哪个是自己的声音,只管放开了去。想起自己背时背运,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偌大的世界竟没个容身之处!孙猴子无父无母,还有个好师父,教了一身好本事。我呢?醒过来就是官家小姐,没想到被人用做替身,现在更惹了一身骚!查实身份是个公主,竟然是个逃难公主,脱毛凤凰不如鸡!
我只想平安过日子,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没想到上来就是一个劫匪,差点儿变成共犯,结果人家不要!救了自己的老公,反过头来成了老公的阶下囚!
天啊,你不分好歹何为天;地啊,你错勘愚贤枉做地!
哭到嗓子沙哑,再也号不出来了,我才慢慢停下来,抹抹眼泪,低头一看,墨墨瞪着乌黑油亮的眼珠子正看我!小嘴含着自己的手指头,见我看他,“咯咯”——乐出来了!
我哭笑不得,拔出他的手指头,老老实实地塞进自己的奶头。我在上边抽搭,他在下边抽搭,一上一下,搞得我很没面子!
“夫人?”奶娘探出头来。
我招手让她进来:“不好意思,让你受委屈了。”
“唉,夫人说哪里话。方才传旨我们都听见了。唉,我是一个妇道人家,不知道什么敌国圣朝的。我就知道咱们女人相夫教子,求的就是个平平稳稳过日子。我就不信了,那些大人们连国家大事都能办好,怎么就偏被您——一个落难女子骗了?分明是那个姓纪的嫉妒您、陷害您!这府里谁不知道,她想当杨夫人老长时间了。反正,咱还是小公子的娘,还是将军的夫人,将军不会亏待您。您啊,就安心住着!别想别的了!”
真不知道那些冠冕堂皇的“智者”怎么就没奶娘这智慧?那纪大人就跟傻子似的让我耍着玩儿,还玩出“欺君之罪”了?也太低估他的智商了吧!
说什么都没用了!无论如何,奶娘的话还是让我冰凉的心暖和了点儿。看她真诚的目光,我又不得不内疚想到:“其实,这个孩子——”
唉,先这么着吧!
杨不愁在朝堂上公然认子,还保下我,的确出乎我的意料。
越来越看不懂这些人了。
轻轻拍着|乳儿,靠在床边,哼着脑子中流出的曲调,把白天的事情重想一遍。
不对,那个皇上——似乎……
我也说不清什么感觉,凭直觉我觉得,自己不过又做了一次药引子,这次殿审,并不是定我的罪,查我的身份。
也许纪青月捅出这件事有些突兀,可是皇上的反应,分明是拔高了万铁子,打击了杨不愁,安抚了纪府。而我留在杨府,身份未明,还带罪,稍微动一下就是定时炸弹。何况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满身的尾巴,摇摇摆摆,随时都能让人抓住!到时候,倒霉的可是杨不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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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四章(4)
这些,杨不愁想到了吗?
一时间,我似乎看见另一个太师与将军的力量出现对比,可悲的是,我仍然处在那个紧绷的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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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五章(1)
眼前仿佛是一条长长的通道,一个喇嘛模样的人在向我招手。莫名地我对他非常信任,随着他摇摇晃晃地一路走下去。
一抹光亮出现在眼前,他摆摆手,好像让我看什么。走近了才发现,是个窗子,又好像是电视,一男一女坐在咖啡厅里,面面相觑。我试图看清他们的面相,却被光亮刺得睁不开眼,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些大概。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冤家路窄!”
“你也有今天!”
两个人仿佛斗鸡似的,互相看不顺眼。那个女的扭头看看别处,压低声音说:“我警告你,别让我在姑妈面前下不了台。回头怎么算账都行!”
男的也有忌讳:“成交!我舅爷爷在那边,麻烦你跟他们说一声我玉树临风温柔可亲,是个非常好的男人!”
“就你?”
“哎——”男的握住女子伸出的食指,看着女子身后道,“或者,我告诉你姑妈你都在医院里对人民警察做什么了?”
“你——你乘人之危!”
“我这叫就地取材!”
“你放屁!”
“文雅点儿!说不说?”警察当惯了,威胁人的时候多半带着不说崩了你的味道。
女的噎得咽了好几口唾沫,猛地灌进整杯黑咖啡:“你等着!”呼地站起来——
“斯文点儿!”男的不怕死地嘱咐。
四寸的高跟鞋当当当地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婀娜的身姿摇摆在旁边的喷泉里,绕过去,是一男一女两个中老年人,万分慈祥地看着女子。
女子冲男子道:“陈叔,我从没见过像薄云这样玉树临风温柔可亲完美善良的好警察!”
“是吗?”陈叔眼睛发亮。
那个中年妇女也很开心:“红锦啊!那你还不过去坐坐?”
我一愣,红锦?这个女人是我吗?
“不了,下午还有一个学术讨论会。我要先走了。”
我猛地看向喇嘛,听见一连串的声音问道:“师父,这个是我吗?”
喇嘛只笑不语。我突然想到,这是回家的路!我要回去!
手一按,身子一冲就要跳过去。突然身后传来刺耳的啼哭声,墨墨!
心神一散,好似从云中坠落,忽然一下惊醒过来!
墨墨躺在我身边哇哇大哭,我赶紧抱起来慢慢地哄着。心里却是激动不已。这是以前的事!
虽然我感觉不到他们的喜怒,至少我看见了。我知道自己可能是医生,知道自己在咖啡厅见一个警察,好像还是相亲!
“夫人?做美梦了?”奶娘接过娃娃,问道,“这么开心?”
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
“公爷!”门外传来请安的声音,是杨不愁回来了。
我看看奶娘,她会意地抱起孩子。我也赶紧整理小睡片刻弄得有些凌乱的衣衫,起来迎接。
“见过公爷!”
“免礼!以后不用如此多礼!”杨不愁说道,看茶落座后,却不急着说话,低头也不知道想什么。我本来就站在榻边,便顺势坐在那里候着。
窗外夜色如墨,屋内明烛高照。杨不愁道:“皇上……用心良苦,你在府里只管放心,我自会保护你们。”
“这个算是诺言吗?”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洛玉箫的那个诺言,心里怪怪的。
杨不愁看了我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我松了口气,看来这家伙和洛玉箫不一样,接口道:“不是吧?不是最好!”
“为什么?”面上波澜不兴,他低头呷了一口茶,“我也是守诺之人。”
我看看自己桌前放着一盘红枣,不知什么时候端上来的,红艳艳的煞是喜人,拈起一个吃了,斟酌一下才说:“这枣子肉厚味甜,若是煮粥最好了。”咽下去道,“不为什么。万一你保护不了我们呢?就算你能保护我们很久,万一你死在我前面呢?唉,以后的路还长,你现在保护我们母子我已经很感激了,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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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东风一梦遥》第二十五章(2)
“呵呵,这么悲观?”他笑了,丹凤眼在烛火里竟能弯成月牙儿!顿了顿,重新变成以前那种高深莫测的样子才说,“因为洛玉箫吗?”
我点头,深有感触地说:“嗯。相当一部分是因为他!我真没想到这里的人竟然能不分是非地遵守诺言,可气也可敬!”
杨不愁道:“洛玉箫是性情中人,任侠使气,却一诺千金,若是能引向正道,说不定还是国之栋梁。”
我嗤了一声:“他天生就不是那种人!”
“何以见得?”
“别的不说,光你们当官的条条框框就能把他憋死!”我不屑地剥开枣子,挑出核,用指甲一点点掐着吃。
“你能这么了解他,也无怪他对你一往情深了。”杨不愁淡淡地说,“你那是吃还是玩!”
我心中有些得意,有些伤感,顺着说下去:“连玩带吃吧!人生得意须尽欢嘛!唉,我和他根本就是恨不相逢未嫁时啊!过去啦,都过去啦!”
“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怪怪的,我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好像有点儿不高兴?
奇怪!不过话还是要回答的:“没什么意思。他和我是不可能的。你也清楚,就他那个牛性子,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他喜欢我跟我有什么关系?既不能做我男人,又不能照顾我们母子,光心里喜欢有什么用。就因为他喜欢我,我就要等他一辈子啊?我要吃饭,墨墨也要吃饭,后半辈子几十年,就因为他一句喜欢,让我们孤儿寡母喝西北风啊!就算留下钱,我……我就得等在这里守活寡?唉!”我歇了口气,丫环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