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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汗血宝马-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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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车的脸上满是泪水。   
赵细烛道:“风车,你怎么哭了?”   
风车道:“要是我爷爷还活着,见了这个会画马的老先生,一定会对他说一声……谢谢的!”   
鬼手紧紧咬着嘴唇,脸色惨白。   
赵细烛道:“鬼手,你怎么了?”   
鬼手道:“我在想,会不会是谁的马……眼睛瞎了?”   
大石磨在磨坊里转动着,瞎眼老马在吃力地拉着磨。   
磨坊主人坐在一边的小矮桌上喝着酒,已是喝得醉了,哼唱着什么小曲。破窗上轻轻响了下,一个小小的黑影一闪,探出了贼猴巧妹子的小脑袋。   
巧妹子看了看瞎眼老马,又看了看磨坊主人,缩回了小脑袋。只一会儿,这小脑袋又出现在窗上,一颗石子朝着小矮桌扔去。   
石子打碎了一只碗,磨坊主人醉眼朦胧地拾起破碗,看着,大着舌头道:“碗……碗怎么变成……两只了?”放下碗又继续喝起来。   
磨坊外,巧妹子从窗台上跳下,拾了一颗石子,重又跳上窗台,对着瞎眼老马扔去。石磨旁,瞎眼老马停住了蹄子。   
巧妹子一纵身便进了磨坊,蹑手蹑足地走到门边,打开了门,又不慌不忙地走到石磨旁,跳到柱子上,解下了拴马的缰绳,牵着瞎眼老马就走。   
瞎眼老马站在石磨旁没动。   
巧妹子用力拉着,怎么也拉不动瞎眼老马。显然,瞎眼老马不愿再走了,它不愿再拖累金爷。巧妹子似乎知道了瞎眼老马在想什么,突然眼里涌上泪来,用手比划着,告诉瞎眼老马,金爷在想着它。   
瞎眼老马摇了下脑袋,四只蹄子像钉在了地上似的。巧妹子满脸泪水,抱起拳,对着瞎眼老马拱了起来。瞎眼老马垂下了头,好一会,它抬起脸,蒙着眼睛的脏布上湿了两团,蹄子动了动。   
巧妹子急忙牵起缰绳,牵着瞎眼老马往门外走去。   
马肚子蹭着了磨坊主人的背梁,磨坊主人回过脸来,看着往外走着的瞎眼老马,道:“你……你饿了?自己找草吃去了?好……好马……自己会找吃找喝了!”   
瞎眼老马走出了磨坊。   
巧妹子牵着瞎眼老马,向着一条小路走去。   
像是办成了一件伟大的事情似的,巧妹子走得快活极了,手里牵着马缰,蹦蹦跳跳,得意非凡。   
荒原高坡上,一只大风筝在天空高高地飘着。风筝站在坡顶上放着风筝。她在心喊问:“妹妹,你在哪?你能看见姐姐的风筝么?”   
坡下,金袋子牵着两匹马,眼睛上仍蒙着黑布。   
他也在心里喊问:“这会儿,瞎眼老马会在拉磨么?它要是知道金爷的眼睛也瞎着,它还会恨金爷么?……”   
风筝把线栓上了树。突然,她听到了什么声音,猛地回脸,眼睛一亮,另棵树的粗树枝上,插着一只木片在风里旋转着的小风车。   
她奔了过去,从树上拔下小风车,对着金袋子兴奋地喊:“金爷,快看!我找到风车了,我找到风车了!能在这儿找到风车,说明妹妹还活着!宝儿、还有那个赵细烛都活着!咱们的路没有走错!金……”   
她的声音顿住了。她发现,金袋子根本就没在听她,而是在眺望着来路。   
赵细烛一行已经离去,老宅天井里剩下了那个古怪的披发守棺人。   
“砰”!挂满马图的大天井响起了一声骇人的枪声。血从画马老人的胸前绽开。老人缓缓地倒下,身躯压断了挂画的长绳,马图像崩塌似的纷纷落下,将老人掩埋了。那站在木板上的白色纸马在看着开枪的人。   
“砰”!又响起一声枪响,纸马炸开,贮放在马腹里的画纸和浓墨满天飞溅!   
一支长枪垂下了,枪口在冒烟!   
当老宅的大破门轰轰隆隆地打开时,一匹马走出大门,鞍上坐着脸色铁青的手里执着长枪的曲宝蟠。   
他的马靴上溅满了新鲜的血。   
显然,他在老宅里杀了人,杀了那个画马的守棺人。   
从廊桥上响来了一阵筛锣声,来的是一列送“衣棺”的出殡人,老老少少披麻戴孝,抬着纸人纸马,执着竿子,竿上挑着死在外乡亲人的衣冠。   
出殡人向着老宅走来。曲宝蟠停住马,退到一旁看着。“谁死了?”他问一个执着竿子的麻衣老人。白布条在老人的额头上飘着:“我儿死了。”   
曲宝蟠道:“怎么不见你儿子的棺材?”   
老人道:“这身衣冠就是他的棺材。”   
曲宝蟠看了看竿上撑挂着的一身蓝布学生装和学生帽,问道:“你儿子是读书郎?”老人道:“去日本读了书,回来就死了。”   
曲宝蟠道:“还是留洋学生?怎么死的?”   
老人道:“打仗打死的。”   
曲宝蟠道:“这么说,你儿子还是吃饷的兵爷!明白了,你儿子死在战场上,运不回尸身了,就以衣代棺。好!能死在战场上,比死在家里有脸!对了,他在哪位大帅手下吃粮?”   
老人道:“听说是麻大帅。”   
“麻大帅?”曲宝蟠一怔,“你儿子死了多久了?”   
老人道:“报丧帖子是昨天送到的,没写着我儿死于哪天。”   
“麻大帅,”曲宝蟠脸上露出喜色,自语道,“看来,你是开拔了!”   
他一夹马腹,马往镇外方向驰去。   
他内心狂野的喊了起来:“打仗了!打仗了!本王爷要带上一支马军,好好杀它一场!杀得它昏天黑地!”   
他大笑起来。突然,他又想起什么,停住了马,猛地勒过马首,重又向那老宅驰去。老宅门口,为“衣棺”出殡的队列在宅门口停着,烧着纸钱,哭声一片。   
曲宝蟠的马在宅门口停住。“告诉我!”他对烧纸钱的人大声问道,“宅子里那个画马的老头,是个什么人?”   
老人道:“他是这儿的守棺人,没事的时候就画马。”   
“这老马头,为什么画马?”   
“他说,他姓马,就画上马了。”   
“就凭着自己姓马,就画上了马,这话,本爷不信!说,此人还干过什么?”   
“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来的,听人说,他当过带兵的大将军,在他手下战死过三千匹马和五千兵弟兄,所以他就来这武马镇,替回不了家的兵弟兄守上了衣棺,还画起了那些战死的马。”   
曲宝蟠沉默了。好一会,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大金锭,“咚”地一声丢在烧纸钱的人丛里,大声道:“你们听着!那个画马的老头,昨晚上对本王爷做了手脚,刚才被本王爷打死了!这锭金子,是他的棺材钱!你们好生替他收了尸,再替本王爷买上九十九匹大纸马,替那老头守七七四十九天灵!都听明白了么?”   
送殡人惊呆了,怔怔地看着曲宝蟠。   
“喀嚓”一声,曲宝蟠手腕一抖,长枪上了子弹,吼道:“都听明白了没有?”   
送殡人颤颤地回话:“听明白了!”   
曲宝蟠这才挤出一缕既悲怆又狠鸷的笑容,拍马而去。   
送殡人在满天飞舞的纸钱里看着曲宝蟠远去。   
奔流的黄河水发出震耳巨响,艄工的号子声在波涛间起伏。   
黄河河岸上,风筝牵着两匹马,走在金袋子身边,金袋子的眼睛上仍蒙着那块黑布。风筝感觉到什么,回过脸去,突然叫了起来:“金爷!快看!巧妹子把瞎眼老马牵来了!”   
金袋子缓缓回过脸去。熟悉的马蹄声渐渐传入金袋子的耳朵。金袋子抬起手,一把扯去黑布。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透过这片白光,金袋子看到了瞎眼老马的模糊影子!他的嘴唇抖动起来,突然大喊一声:“老爹!”   
他向着瞎眼老马奔去!   
可是,他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瞎眼老马对着金袋子蹭了一下蹄子,长长地嘶鸣了一声,向着突兀着一块黄河岸石走去!   
金袋子明白了什么,呆住了,大声喊:“老爹!你停住!”   
瞎眼老马上了大石,回过身来。它透过蒙在眼上的白布看着自己的主人,点了三下头,又曲了三下前蹄,嗓子里发出三声悲凉的低鸣。   
这是马与主人告别的仪式!   
瞎眼老马用脑袋蹭了下巧妹子的身子,然后从容地回过身去,面对着黄河,突然纵身跳了下去!   
金袋子震惊了!   
风车震惊了!   
巧妹子震惊了!   
金袋子奔到河石上,对着黄河狂声喊:“老爹——!老爹——!”   
风车奔到河石上,对着黄河狂声喊:“瞎眼老马——!瞎眼老马——!”   
巧妹子奔到河石上,拍打着胸脯,对着黄河发出一声声惨叫!   
河水汹涌,瞎眼老马已被卷得无影无踪!   
黄河边山崖间,行走着的宝儿突然站停,仰起脸,“咴咴咴”地发出一声悲嘶!   
赵细烛、鬼手、风车、金袋子停住步,侧耳听着远来的涛声和身边宝儿的嘶声。他们发现,身边的马儿都在淌泪!   
河岸一处高坡,白玉楼和邱雨浓的马在劲烈的山风里站着。两人显然都看到了瞎眼马跳下黄河的一幕,脸上一片肃然。   
“知道瞎眼马为什么要跳河么?”许久,白玉楼问。   
邱雨浓道:“为了汗血马。”   
“是的,它知道自己眼睛瞎了,不能再拖累寻找汗血马的金袋子,所以就选择了死。”   
“我从来不信马会比人忠诚,可现在我不能不信。”   
“看得出,你现在更想得到汗血马了。”   
“不,正相反,我知道我不如马,所以我不配得到马。”   
“你想退出了?”   
“是的,想退出。我本该知道,世上能配我这把刀的,只有我自己。”说罢,勒过马首,向石坡下走去。   
白玉楼也掉过马首,驰下坡,拦在了邱雨浓的面前,目光里闪着女人的柔光:“真的要走?”   
“真的要走。”   
“如果我告诉你,我和你一样,也想退出,你会信么?”   
“不会信。”   
“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有完成你的一件事。”   
“什么事?”   
“护送汗血马回天山。”   
白玉楼一惊:“你怎么知道……我在护送汗血马去天山?”   
邱雨浓沉默。   
“为什么不回答我?”   
“我是猜的。”   
白玉楼一脸正色:“你没猜错!”   
邱雨浓掩藏住自己眼里隐显着的一丝狡猾,逼视着白玉楼的眼睛:“但愿如此!”   
脸色悲痛的金袋子穿着一身麻衣,额头上扎着一条长长的布孝带,边走边往黄河里撒着纸钱。头上也扎着一条白孝带的巧妹子扛着一根细竹竿,竿上挑着一匹用白布剪成了马,坐在金袋子的肩头。   
大把大把的纸钱在“马旗”下飞扬。   
风筝骑马走在金袋子身边,低声道:“还记得那回在出京城的路上么?我,风车,还有你,看见有一个人,骑着白马,穿着白衣,举着白旗,拿着白鞭,在月亮底下走着。我和风车问你,这人是干什么的,你说是招马魂的。没想到……现在我又看见了一个招马魂的人……这个人,会是你……”   
金袋子将手里最后一把纸钱撒出,对着黄河突然大声喊:“老爹——!我代宝儿谢你了——!”他从风筝手里接过马缰,重重地骑上了那匹为他备着的马。   
风筝感觉到什么,回脸四望着,对金袋子道:“我好像听到宝儿的叫声了。”   
金袋子没有说话,牙关咬得铁紧,脱下麻衣,摘去孝带,从巧妹子手里取过“马旗”,一同扔下了黄河。他抬着泪眼,久久地望着在河水上飘流远去的“马旗”。猛然间,他掉过马头,向着一条峡谷驰去。   
风筝抹去脸上的泪,拍鞍跟上。   
黄河崎岖的河岸弯弯曲曲。河水奔流,涛声如雷。   
白玉楼大声道:“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护送汗血马回天山么?”   
邱雨浓道:“这是你的事,我不想知道。”   
“可你必须知道!如果我再隐瞒你的话,那只有一个结果!”   
“什么结果?”   
“你不会再与我同行!”   
邱雨浓在心里说:“看来,征服一个女人远比征服一匹马容易。她对我已经不设防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兆头。”他的脸上浮起了莫测高深的微笑。   
金黄色的河谷土道散发着石头风化的气味,阳光在这里也变了色,变得像是刚从熔金的坩锅里捞起来似的。   
白玉楼和邱雨浓并辔走在这片金色中。   
白玉楼道:“一切都要从那次对我的暗杀说起。当时,我绝对没有想到,那个曾笑波雇下的两个杀手,竟然没能杀死我……”   
邱雨浓道:“救你的人是谁?”   
白玉楼道:“是一个叫包清池的黑道老大。而他之所以救我,是因为受了一个人的委托。”   
邱雨浓道:“这个人是谁?”   
白玉楼:“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人竟会是当年从天山盗回汗血马的索望驿!”   
她眼前浮起了当时的情景,这情景多少回在她的梦中一遍遍地上演着,令她热血奔涌——   
破屋里亮着一盏油灯,灯下落着一个男人的身影。白玉楼抬脸看去,突然失声道:“是你?”……坐在椅上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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