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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沉默的钟楼-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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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的钟楼 65(2)   
  幸福在于没有过去和未来。幸福在于不顾一切。幸福在于此时此刻。幸福在于当双方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总是来自对方的赞美。幸福在于默契。幸福在于黑暗中颤抖的结合,在于双方无拘无束的贪婪姿态,在于双方一次又一次欢爱后筋疲力尽、浑身瘫软的睡眠。幸福在于能令他们都暂时忘掉了一切。 
  幸福结束了,幻觉没有了,现实又回到了他们的眼前。在机场,他们分手时显得都很平静。 
  “我们结束了。”她说,“我想回国后就回到李全明和孩子身边。他们才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可以陪伴我一生的存在。” 
  韦顿默然,望着她渐渐远去。在登机口拐弯处的楼梯上,她分明看到了他掏出手帕在擦拭着自己的眼角。 
  她也流泪了。但在所乘飞机腾空而起的那一刹,她却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释然,像一个久未归家的孩子一样,急切地盼望着早一刻与家人团聚。 
  她回来了,隔着民航巴士的窗子,她看到了黄昏时分悠闲地带着孩子在立交桥畔的草坪上玩耍的年轻夫妻,结伴散步的白发老人,树荫下甜甜蜜蜜的热恋情侣,一幢幢拔地而起、造型新颖的大厦和远处西山之巅那轮血红、壮丽的夕阳。 
  循着记忆中无数次走过的街巷,呼吸着带有浓郁槐花香味的空气,她站到了家的门口,用颤抖的手按响了门铃。 
  没有回应。 
  她再次按响。 
  仍然没有回应。 
  她掏出了走前带着的那把钥匙,试着捅进了门锁,“吧嗒”一声,门开了。 
  院子里静极了,焕然一新的房屋变得令她有些陌生。彩画的横梁、红漆的门窗、雪白的窗帘和青砖铺就的地面,再也找不到原先那个破旧院落的模样。她来到后院,见一座假山矗立在那里,原先的那两株丁香倒是还在,一白一紫地开放着,散发着幽香。 
  “爸,”她连声叫着,却没有回音。她这时才注意到,院子里每间房屋的房门都锁着。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难道父亲会……想着自己出国前父亲的病容,她顿时不安起来。 
  不会吧?她在心中不停地安慰着自己,走出院子关好大门,快步向李全明家走去。 
  李全明家的门也是索燕自己打开的。依然还是原先那把锁。她在门口将离婚时李全明硬塞给她的那把钥匙插进锁孔后就感到,还是原先那把锁,他依旧为她的归来留着家门。 
  “还是拿上家门钥匙吧,”李全明当时说的话她还记忆犹新,“这样你来看孩子也方便些。” 
  屋里静悄悄的,李全明父母的房间已经黑了灯,客厅里的光亮是从李全明屋里发出来的。索燕慢慢地走过去,靠在门口凝视着屋里的一切。屋里乱糟糟的,女儿已经睡下,李全明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面前一台打开正在修着的电视机屏幕上闪着雪花,她的大幅照片仍旧挂在墙上。 
  她哭了。泪水顺着面颊流进她的嘴角,有点儿咸,还有些苦。她顾不得擦去脸上的泪水,便走进屋里收拾起来。 
  床上堆满了女儿的玩具和书籍,地下水盆里泡着女儿换下来的衣服。她端起水盆正准备去卫生间为女儿洗衣服时,李全明惊醒了。“谁!”他揉着惺松的睡眼抬起头。 
  “是我。”她停在那里。 
  李全明猛地转过身,看到了她。 
  “是你!索燕……”他惊喜地悄声说,“你终于回来了。” 
  “是我,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索燕说着,放下手中的水盆,擦拭着眼里的泪水。她看到,他仍旧坐着自己给他买的那辆残疾人车。 
  他们对视着,慢慢地相互靠近,终于,她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再也不想走了……” 
  “那就回来吧,回到家里来……” 
  他们的泪水流到了一起,湿透了彼此的衣裳。 
  她知道了父亲去世的消息,知道了父亲在世时,是李全明拖着残疾的身体,含辛茹苦地同时照应着两个家,照应着生命垂危的父亲和时刻需要照料的女儿,知道了直到父亲去世,李全明仍然保守着他与她离婚的秘密,而且可爱的女儿也至今不知道这件事情,知道了是李全明忙前忙后地负责了她家院落的翻新工程,知道了已经上学的女儿功课很好,也很懂事……她知道了出国留学这三年时间里发生的一切。李全明唯独没有告诉她的一个重要的事是,他自己已经被诊断出患有骨癌,而且是晚期。 
  一家三口的新生活开始了。当再一次听到从女儿口中喊出的“妈妈”时,索燕陶醉了,直让女儿喊个不停。他们之间,一方因曾经失去而对今天的日子备感珍惜,一方因来日无多,而时时处处愈加疼爱她们母女。那是一段被他们用真诚的爱心溶化了的日子,那是一段令彼此一生都难以忘怀和回味的日子。 
  仗着一口流利的德语和在当时还比较稀少的外国文凭,索燕在找工作时有了较大的选择余地。最后,她还是听从了李全明的建议,到一家大学里去任教。像多年前她第一次参加工作时一样,她又用自己的薪水为李全明新买了一辆残疾人专用车,是国外生产的最新式的那种。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他们一家三口来到青年湖公园,柳枝摇曳,水光潋滟,初夏的阳光暖洋洋的,令人感到无比惬意。女儿在游乐场里玩耍,她推着他去湖边漫步,整整转了一圈,他们仍觉得意犹未尽。   
  沉默的钟楼 65(3)   
  “再这样走一走吧。”他说道。 
  她推起车子,继续沿着湖边的甬路再次朝前走去。 
  “我也希望能够和你永远这样走下去,”她说,“永远走下去。” 
  更多的时候,他们之间并没有言语,彼此之间一个深情的对视,就已经将双方融为一体了。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他总是那么专注地眺望着横跨在湖心岛和岸边的那座玲珑别致的小桥。 
  “那桥真美!”他赞叹着,问她,“你注意到那座桥了吗?” 
  “我看到了,它的确很美!”她说,“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日子里看它。” 
  “是呀,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日子里,和最心爱的妻子和可爱无比的女儿在一起,在一个美丽优雅的环境里,享受着大自然的恩赐,我都觉得应该跪下来感谢一下谁才对。” 
  “感谢谁呢?” 
  “感谢爱情!” 他说。 
  “还有命运。”她说,“反正我感谢命运,感谢命运让我认识了你。” 
  “命运!”他低声重复了一句,随即像是从胸间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 
  她听到了那声叹息。但却没有在意,她一点也不知道那声叹息的含意。 
  “从这里看上去,你觉得那座桥像什么?”他问她,“尽量放任你的想像,把它比做什么都行。” 
  她审视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比喻。“我看它就是像座桥,一座造型优美的桥。” 
  “是桥,它只是一座造型优美的桥,但此刻看上去,我想将它比喻为连结着我们的感情之桥、婚姻之桥、家庭之桥,是一座带给我们幸福的鹊桥。”他说。 
  “嗯,你就像那座令人安宁和幸福的湖心岛,我就是湖岸边,绕来绕去还是和你连在了一起。”她边说边看到他笑了,面颊、嘴唇、连耳际都泛起了红晕,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和你在一起,才使我知道了真正的幸福是什么,才知道感激是人生中一种多么高尚的品质,才懂得生活在感激之中是怎样一种幸福的,所以我感谢命运。” 
  “命运!”他又一次低声重复了一遍,红润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了起来。 
  这一次她注意到了他的变化。 
  “怎么?”她俯下身关切地问道,“你哪儿不舒服?” 
  “没有。”他费力地笑了笑,敲打着自己腿上的关节,说,“刚才只是伤腿疼了一下,没事的,我们继续走吧。” 
  那一天,他们在公园里玩到很晚才回去。一路上,看着马路熙攘的车流和路旁建筑物上变幻多彩的灯光,他一个劲儿地重复着一句话,“生活真好!” 
  就是在那天晚上,她知晓了一个令她痛苦万分的秘密,一个如天塌下来一般的恶讯——李全明的病情。 
  也许是因为那天过度地兴奋和劳累,而造成他的病情加重;也许是因为他的病情进一步恶化,而真的到了癌症晚期。那天晚上,剧烈的疼痛使他实在等不及索燕母女都睡下后再去服药,而是借口去洗手进了厨房。就在他服药的当儿,索燕走进来一眼瞥见了他那装着强力镇痛药的药瓶。 
  索燕服侍过父亲,知道这种药的用途,知道能令医生开出这种药品的都是些什么病人。“你怎么在服这种药?”她大吃一惊,“你服这药多长时间了,这几乎就是吗啡啊!” 
  “我知道。”他平静地说。 
  “为什么?” 
  “因为我已经无法离开这种药了,现在靠它撑着。” 
  在她的不断追问下,她知道了自她回国以后他一直保守着的秘密。 
  那天夜里,她偎在他的怀里,听着女儿沉睡的呼吸声,哭了一夜。   
  沉默的钟楼 66(1)   
  人生有这样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时候,遗憾的是它在人生长河中只是那么一段,而且还被不少人疏忽了,没能够尽其所能地利用好它,那就是一个人智力和体力的高峰期,它更多地出现在一个人正值青壮年的时候。你当时就处在那样一个时期,思维敏捷,精力充沛,总是不断地有新的想法从头脑中涌现出来,一样东西看过去就像刻在了心上,有那么一段时间简直是过目不忘。对事情的预见性和结果,也总是能得出较为准确和清晰的分析。当然,你预见的并不总是成功,高成龙的托运公司就被你预见了失败。 
  高成龙一脸沮丧地找到你时,你就预感到不妙。 
  “打了几次电话你都不在。”他说。 
  “出什么事了?”你问。 
  “开关厂的好几组高低压开关柜和一批相关仪器运到无锡时被损坏了,对方打电话过来要求赔偿,二百多万呐,我拿什么赔呀?” 
  “运货合同订了吗?” 
  “订了,如遇损坏全部包赔,这是你先前在时订的规矩呀。” 
  “无锡那边咱们不是有人吗,怎么会出这种事?”你问道,“你赶紧给他们打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先把事情弄明白了再说。” 
  “电话已经打过了,他们支支吾吾地也没说清楚,看样子是想推卸责任,不想跟咱们干了。刚才来之前我又给他们打了电话,一听是我他们就推说经理不在。”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不是来问你了吗,我是没辙了,听说无锡那边很快要派人来,找咱们索赔。” 
  “你现在还有多少钱?” 
  “公司账上还有六十来万块钱。” 
  “你还是去一趟吧,先去亲眼看一下再说。”你停了一下,说道,“这样吧,我和你一块去,明天就走,你回去准备一下,把有关材料也带上。” 
  你和高成龙赶到无锡后,首先去了车站货场查看被损坏的货物。机器的包装符合要求,木方、木板、苇席和油毡,箱体包装的见棱见角、严整结实。但机器确实被损坏了,光洁平整的开关柜表面被砸了很多坑,有的柜门已经被撬开了,机芯裸露着,显然是遭到了破坏,怕是已经不能再用了。无论谁是收货方,这也是绝对不能接受的,要求赔偿是没有商量余地的。令你感到疑惑的是,这么符合要求的包装,怎么会遭到如此严重的破坏。在当时,整个铁路货运系统中普遍存在的野蛮装卸行为尽管尽人皆知,但这批货物所遭到的损坏,却远不是一般的野蛮装卸行为所能造成的。你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批货物不能排除人为破坏的可能。你将自己的看法对高成龙讲了,他也表示同意。问题是,在守卫森严的货场里闲杂人等不可能进来,而这些设备从火车上卸下来后就没有挪过地方,如果是有人破坏,也一定是在货场里面的人所为。真要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变得复杂了。问及现场的有关人员,他们都是支支吾吾,闪烁其词,没有人能够提供真实和有价值的情况。一连几天,你们将相关的单位都找到了,货运站管理方、派出所、装卸队还有值勤保卫人员,差不多全都是一种态度、一个口径。尤其是货运站,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理由只有一个,这批货物由于是发货方负责全程监运,到货站只负责货物运到后的接收和通知收货人取货等事宜,别的一概不负责任。因为现在谁也无法肯定这批货物就是在抵达货运站后才被损坏的。对此,你们无言以对。无奈,你们退而请求货运站帮助调查此事,但他们表示,目前人手太紧,实在无法帮忙。 
  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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