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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不醒桃花-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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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夫人一双肥手直往他脸皮掐,也不怕他疼地吃吃笑。

被吃了豆腐,司徒离人只能尽量不着痕迹的避开,笑笑地当没事。“有事吗?村里又有大庆典了?”

“当然有事,而且是大事,听说你想结婚了。”呵呵……她最爱做好事了,看到每个人都有好归属是她的心愿与职责。

“我?”他一怔。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二十八了,找个伴和你一起挤被窝,山上天气冷,多个人抱着取暖可有趣了,明年生个胖娃娃,我来沾个喜气添些福,你们小俩口可别害羞……”

“等等,谁说我要结婚了?”以讹传讹,也未免传得太夸张。

司徒离人等村长夫人喘口气呼吸时才插得进一句话。

“不就是你那个神算师父嘛!他说你今年红鸾星动,最迟明年春天一定娶进美娇娘。”那老鬼虽然不太正经,可替人算命来还挺准的。

早该料到是他。司徒离人在心中叹了口气。“师父他老人家爱开玩笑,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哎呀!开玩笑也好,当真也罢,总之你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娶老婆了,我们隔壁村徐老师的女儿在公所上班,今年二十四岁,约个时间见上一面,我帮你们撮合撮合。”

笑得花枝乱颤的村长夫人以为大事底定,猛眨眼睛抛媚眼,浑然忘了他是个盲人,拚命地搔首弄姿想引人注目,一身肥肉颤呀颤地,反而让人想吐。

幸好司徒离人看不见,不然他得去挂眼科,治治眼角抽搐。

“不麻烦了,村长夫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即使百般推辞,他仍笑得温雅,不见恼色。

“先交往看看嘛!又不是叫你们马上结婚,品雯人长得好又秀气,还会弹古筝呢!配你绰绰有余,你可别跟我客气。”她有点施压的语气,不容他推却。

“听起来像是宜室宜家的好女孩,可惜我配不上她,辜负你一番美意了。”唉!真会被师父害死,闲着没事尽朝他射暗箭。

见他一再摇头,村长夫人有些不高兴地叉起腰。“你这包媒人钱不让我赚是不是?存心瞧不起我不成。”

“不是,你误会了,我是怕对不起对方。”他依然笑波盈盈,处之泰然。

“咦?怎么说。”听来好似很严重,把她心窝儿都揪紧了。

村长夫人是标准的嘴硬心软又鸡婆,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管东管西,你不让她管还不行,铁定翻脸。

“师父曾为我排过命盘,说我不惑之年方可娶妻,否则必有大劫降临。”以尔之矛,攻尔之盾。

“什么不惑之年?”听不懂,她书读得不好。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他念得正顺,一只肥手赶蚊子似的直挥。

“哎呀!别再念了,听得我头晕眼花,你直接告诉我会发生什么事就好。”再听下去她的脑袋就快爆开了。

司徒离人温笑的说道:“离人、离人,师父为我取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亲人离散,凡是近亲都会遭逢不幸,包括妻子、岳父岳母、大舅子小姨子,都难逃我命里带来的劫数。”

“夭寿喔!你那个老不修的师父连这种玩笑也敢开,真是缺德哟!”害人一家子。

他故意重重地叹口气,不胜惆怅,“你应该发现我师妹不见了吧!她就是和我走得太近,才会离奇失踪,下落不明,而师父长年在外,不常回家,原因也在此,你想他真的不怕死吗?”

“啊!你……你不要靠我太近,我灶上还有锅汤在炖着,先回去瞧一瞧,以后我也不来了……晦气哟!真是晦气。”长得一表人才却天生带煞,专克亲人。

一听他说完,村长夫人庞大的身躯竟然跳了三步远,一脸惊慌的往后退,飞也似的逃开。

一等她离开,司徒离人气定神闲地走回房,从竹柜里取出占卜用的龟壳,放入几枚铜钱,轻轻地摇晃几下再倒出,以指轻抚铜板的正反面。

第一卦,他皱眉。

又卜一卦,还是皱眉。

第三卦,他眉心紧蹙,为求确定再将铜钱放入龟壳,慎重地默念数句才倾倒而出。

这一次,他表情凝肃的摸着铜板,难以置信它竟是……

无卦。

第三章

“呃……对不起,又来叨扰了,我最近感觉怪怪的,好像常常忘东忘西……我……我很害怕,我的身体仿彿不是我的,我控制不住它……”

一脸茫然的于神恩又出现了,神色恍惚的似不知自己在哪里,游魂一般走来走去,找不到门的位置,表情一片空白。

她像是迷路的小孩子,仓皇又无措,明明知道该往哪走,可是双脚却不由自主地偏离回家的路越来越远,想呐喊的她无法喊出半丝声音。

为什么会这样呢?有谁可以告诉她?

不知不觉地,她走到这里,没人告诉她为何这里会让她感觉特别平静,冥冥中她知道有个人能带给她温暖,为她解答,抚平她心中的焦躁和不安。

“没关系,不要紧张,到我身边来。”司徒离人和煦地伸出手,指引她走向前。

“你在睡觉吗?”她无神的走到床边,将手轻放在他掌心,顿时感到安心。

“是睡了。”不过清醒的时间比睡眠长,太多杂事在脑子转,不易入睡。

“对下起,吵醒你了。”她声音很低,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想找他。

他笑着轻握她的手,安抚她。“我已经说过不打紧,别放在心上,深夜有朋友来访,我十分高兴。”

“深夜了吗?我以为是白天。”于神恩看向窗外,有些迷惑。

“你怎么会认为是白天呢?”他问,慢慢引导出问题所在。

“不知道,我刚一睁开眼看到的是明亮的光线,早上的阳光射入我眼睛里,然后我就醒来了。”很奇怪的,她身上的睡衣已换成外出服。

“今天不用打工吗?”他牢记她说过的话,早上五点送早报牛奶,十点到下午两点送便当,两点半过后到六点在速食店。

也就是说她一人身兼三职,还要上课,很少有私人时间,身为孤儿的她必须靠自己才能活下去,过着清贫而忙碌的日子。

因此,她无法像一般年轻女孩享受谈恋爱的快乐,即使很喜欢一个男孩,也因家境困苦而忍痛割舍,因为她负担不起。

“打工……”于神恩偏着头,想了好久好久,反问他,“我要打工吗?”

好模糊,好多影像在眼前跑来跑去,可是就是看不清楚,闪呀闪地好刺眼,她想看得更仔细一点,反而画面全乱了。

真怪异,她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思绪不合作,诱拐她走向错误的方向,她赫然发现自己被困住了,困在没有出口的迷宫。

“不,放假一天,你太累了,需要休息。”她压抑太久不放松不行。

“喔!放假,我喜欢放假。”她像受到催眠,将头往他肩上靠。

“嗯!乖,慢慢呼吸,试着回想你怎么走到我这儿。”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却可以感受她肌肉倏地绷紧。

“我……”她深吸了口气,缓慢吐气。“……有一道光,像在呼唤我,我朝它走去。”

“走了很久吗?”司徒离人轻拍她的背,试图稳住她的情绪。

“很久,脚很酸,我又累又渴,那道声音却叫我快走快走,不要停,我不能停下来。”她拚命地快跑,一步也不敢停,隐隐知晓一旦停下脚步会发生什么事。

“你有看到什么吗?”

于神恩突然神情一紧地抱住他,“有两条影子在追我,一个像牛,一个像马,可是有人的双脚,他们拖着铁炼……”

嘎啦!嘎啦!沉重的拖铁声划过耳际,她听得心慌慌,魂掉了一大半。

“忘记他们,别再想了,有我在你身边,他们伤不了你。”神色一凝,他迅速地在两人四周划下结界,不让异物侵入。

他几乎可以判定追她的人是牛头马面,阴间的两大鬼差,负责拘魂和索魄。

可是,为什么呢?这女孩分明是有温度的实体,并非魂魄。

无卦,难道他无论如何都卜不出卦象,原因在于她?他对和自己有关的人事物是无法预知结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

这是她找上他的原因吧!一直离奇地在他面前出现,又莫名其妙地失去踪影,他们之间必有一个他尚未解开的因果,而在此之前,他必须保护她。

有一点司徒离人可以肯定,一向顽童心性的师父绝对知晓所有的事,他甚至怀疑是他一手操控,用意是测试他遇上危难时的反应。

“我好想见他,见那个男孩。”她的心好痛,痛得快滴出血了。

这点,他无能为力。“作梦吧!梦里相见。”

他不认识那男孩,但他有能力带她进入梦境,让潜意识带领她见到想见的人。

“不,梦是不真实的,我不要。”于神恩突然抚着他的脸,低声地哭起来。“你长得好像他,可是你又不是他。”

“我也希望自己是他,但是我终究不是他。”他像说着绕口令,暗自心疼她的深情。

“我想回家,但我回不了家,眼前的每一条路都非常陌生,不管我走哪一条路都会回到原点。”她揪着他的衣服,埋头低泣。

“你什么时候发现这种情形的?”上次瞧见她时并无异样,一点也看不出她有任何问题。

“什么时候……”思考对于神恩来说变得十分困难,她得费好大的劲才能捉回浮游的片段记忆,“好像是我从你这里跑开后,地面忽然破了一个洞,很黑很深的洞,我一直往下掉。”

她尖叫,叫得耳膜破裂,流出浓脓,一只只肥肥的蛆爬在手臂上,她用力地甩,突然就惊醒了。

“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的确是一大难题,一个处理不慎,她一辈子再也醒不过来。

“你知道?”她面上并无喜悦,反而是淡淡的哀愁和……绝望。

当人开始怀疑自己为何而活,茫茫然无所依归,未来不知在哪里,一种被世界遗弃、孤单无依的感觉会击败一个人。

原本她和平常一样的生活着,清早赶着送报、送牛奶,休息不到半小时又得赶去便当店帮忙,洗菜、切菜、将饭盛入便当盒配菜,忙碌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有空闲去胡思乱想什么。

突然有一天,她眼前一片黑暗,再醒过来时,以往常走的路明明没变,早餐店的王阿姨、槟榔摊的李姐姐、卖牛肉面的赵伯伯,他们依然有精神地吆喝着,她却花了好几分钟才认出他们是谁。

然后……然后……她发现自己变得不一样。

有时候头脑清楚,晓得自己在做什么,有时浑浑噩噩,只会傻笑,有时又感觉身体住了别人,极力排挤她,有时是往上飘,飘到软绵绵的云层里。

总之,一切都失去控制了,黑夜不像黑夜,白昼不像白昼,她的日子飞快的穿梭、跳跃,她怎么追也追不上。

“不要担心,有我,你好好地睡一觉。”唉!师父,你这考验太严苛了吧!

司徒离人终于能体会师妹被师父气得想杀人的心情,既无奈又没辙,明知他是闲不住的老人,还是希望他能安分守己个几天,别让他们瞎忙一场。

于神恩摇着头,浑身无力。“我睡不着,头昏昏沉沉的,脚很浮……”

“试着闭上眼睛,想像你是卷起来的虾子。”她必须放开自己,执念太深并非好事。

她试着照做,但是……“不行,我好害怕,好多好多的血朝我涌来,好多好多的声音在我耳边,他们一直在讲话,一直在讲话……”

阖上眼的于神恩十分惊恐地又睁开眼睛,像是受惊的孩子紧紧的抱住他,虽然她已经忘了刚才看到什么,但浑身惊惧的感受仍残存体内。

没有理由地,她就是怕得要命,好像走在刀锋边缘,一个没踩稳便会被切成两半。

“好,不怕、不怕,我在你身边,说说你最后一眼看见什么。”他的耳根忽地一红,往怀中挤压的她似乎……长大了一点,他碰触到柔软的胸部。

这真是对意志最大的挑战,对平时不沾女色的他而言简直是炼狱般的折磨,温润如玉的女体贴在身上,他竟感到一阵面红耳臊的情欲波动。

以前师父常说他是入定的老禅师,七情不动,现在这句话大概快收回了,他不是不动,而是未遇到对的那个人,想动也动不了。

而今他却为心有所属的她心动了,舍不得看她受苦。

“最后一眼……”画面清晰地在眼前展开,她以为自己在大叫,其实是自言自语似的低喃。“那男孩走了,他和漂亮的校花上了公车,我一急就追上去,我坐在车子后头,看他们有说有笑的闲聊。”

“我好嫉妒,好嫉妒,想上前分开他们,可是我知道我没资格,只能静静地看着他们,等他们发现我的存在。”

于神恩越说头越低,手也越放越开,强烈的情感传给司徒离人,他整个人为之一震。

“你需要把感情释放出来,压抑在心中你会很痛苦,得不到解脱。”她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做不到,我做不到……”豆大的泪珠滑下粉颊,她激动的摇头。

是呀!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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