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安命-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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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安躺在沙发上，把暖暖的热水袋贴着胃，听见上官隶扭头时小声咕哝了句「我也就是个傻瓜」，心里顿时有如酸甜咸苦辣五味沉杂，恍恍惚惚的也不是个滋味。只觉得这个男人对他的好，似乎是真的用了真心，至于这真心是下了几分，好像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莲华的案子彻底落幕时，已是接近年尾了。这件案子没有轰轰烈烈的开头，却有着轰轰烈烈的结尾，成为当时轰动全国的一件经济大案，并在以后的岁月里作为一则十分出名的案例被人反复提起。
报社已经给祁安下达了正式的复职通知，让他在年后恢复上班，但他却选择了辞职，改在一家旅游杂志做编辑，以后平均每年都要出差好几次，虽然会很辛苦，但是有了不少公费旅游的机会。
陶然被报社停了职，据说是他家人的意思，决定至少关他三个月的禁闭才能放他重见天日。不过周娜已经成为陶家的准儿媳，有女友相伴左右，陶然极力抗议的禁闭生活也就顺理成章地变得甘之如饴了。
真正风光的只有陶衍。这人在莲华的案子上捡了现成的便宜，又主动在媒体同行面前承认去年揭露教育乱收费黑幕的无名记者正是他，一时风头正劲，上镜上报率非常之高，不仅得了一堆「全国优秀青年工作者」、「十佳记者」之类荣誉称号，更成为许多怀春少女们的偶像，在网上投票选举的「最想嫁的明星」排行中以极高的票数成功挤入前三名。
简鸿自从那晚被上官隶棒打出去后，由于钞票都泡了水而不得不在深夜里步行四小时回家，因而非常不幸地引起持续高烧还险些转成肺炎，继而不得不住进医院当了几天的重病患者。等到出院后倒不知是哪根筋突然就开了窍，一改先前佳人难追苦煞郎的颓废模样，痛定思痛后决定东山再起，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开始他新一轮的追女计划。听说成效不错，有望由游击战转入持久战。
阮源偷偷地给祁安打过几次电话，这少年现在正处于学业最紧张的阶段，又被阮夫人看得很严，几次讲电话的时间都没超过三分钟就挂断了，不过想说的话总算是传达到了。他告诉祁安，他已经决定了要考哥哥的母校，等到他上大学的那一天，就是他正式独立的那一天，到那时他就要天天黏在哥哥的身边，与那个霸占了哥哥的臭男人斗争到底。
上官隶的公司已经决定在今后五年内重点向东南亚地区拓展市场。其实公司在两年前就有这个计划，并陆续成立分公司，现在需要的是派遣一位执行总监过去。而这个人选恰好选定的是上官隶，但他迟迟没有答应，可也没有明确的拒绝。理事会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考虑，如果给不出合理的拒绝理由，年后就得去新加坡上任。
这件事上官隶一直没有对祁安说起，当然祁安已经换了工作的事也一直没有对上官隶提过。两个人都不知道怎么向对方开口，说了，或许就意味着分离，可是不说，似乎也只是求个心理上的安慰，并不能挽留什么。
这年的冬天似乎是暖冬，人们早早就开始穿毛衣吃火锅了，气温却一直没有再降下去。
新年的头天晚上上官隶提议说想吃羊肉火锅，祁安也有些心动，两人去了沃尔玛采购了一大堆生食熟食，结帐后一人两提，拎在手上沉甸甸的。
出超市后上官隶很自然地从祁安的手上接过一袋，只留下四袋中最轻的一袋给他，然后先去取车。上车时又是先给祁安系好安全带，检查确定后，才开车。这中间两人并没有什么交谈，但是上官隶做这些事就像是理所当然一般，或者说是习以为常，已经不需要特别去解释了。
或许是因为过节的缘故，路上的行人很多，红绿灯处经常堵车，车子也开得很慢，但是沿途的街景都很漂亮，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无聊。
有胆大的女孩趁着堵车的空档向车里的人兜售玫瑰，大概是小丫头长得水灵嘴又甜，一会儿功夫就卖出去了一大把，等转到上官隶的车前时，满满一篮子花只剩下小半篮。
「帅哥买朵花吧，无论你今晚是约会聚餐还是告白求婚，这都是送给情人不可或缺的必备品哦，多一朵不多，少一朵就没诚意了。」
「怎么就不可或缺了？今天又不是情人节。」上官隶瞥了眼祁安，心口下一地一边掏钱一边质疑。
「帅哥连这都不知道吗？所谓情人节，顾名思义，就是指有情人的节日，所以不管是元旦春节七夕元宵中节洋节红色 情人节白色 情人节，情人相聚的日子天天都是情人节。」女孩说得眉飞色舞头头是道，显然这番话早就因为说过无数次而烂熟于心了。
「有情人的节日吗……」祁安低声呢喃了一句，神情是说不出来的茫然还是期许，又或者是若有所思。
上官隶已经不再犹豫，非常爽快地付了钱，并摇下祁安那边的车窗，「妳剩下的花我都买了，花就给他吧，我要开车了。」
祁安在女孩夹杂着兴奋激动和暧昧的眼光中被迫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手脚都不知怎么放才好，怀里就像是抱了个定时炸弹，怎么拿都觉得不合适，最后还是给扔到了后座，才安心似地长吁了一口气。
上官隶原本充满期待的目光立刻就黯淡了下来，「你不喜欢？」
「也不是，就是拿着别扭。」祁安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手，上官隶失望的语气让他觉得有那么点小小的愧疚。「我不会扔掉的，就摆在家里。」
「那就放在客厅里。」
「好。」
「卧室里也要放。」
「好。」
「以后我还会送。」
「好。」
「每次都要收下。」
「好。」
「只许收我送的。」
「好。」
「只爱我一人。」
「好……什么？」
祁安咬着下唇愣在那，他刚刚好像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话，可是条件反射地就说了出来，现在想反悔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不许反悔！」上官隶像是看穿了祁安的心思，目光咄咄逼人，「说『好』啊，说了我们今晚就去放烟火，你不是一直都想放的吗？」
这算是利诱吗？感觉很像是拿着棒棒糖哄三岁娃娃啊，有够孩子气的，可是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祁安张了张口，终于还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小区内是不允许放烟火的，上官隶把车开到江滩，在开阔的沙地里把彩珠简一字排开，冲着祁安喊道：「你要来点吗？」
江边的风很大，声音很快就被吹敞开，在两人四周回响。
祁安摆了摆手，捂着耳朵，又往自认为安全的地方退了几步。「你点吧，我看着就好了。」
五彩的烟花很快就在深深的夜幕中徐徐绽放，一朵接着一朵，华丽绚烂，短暂而辉煌。
这样大的动静渐渐地吸引了许多人，越来越多的人众拢来，三三两两地站在不远处，仰望天空，赞叹这一幕的美丽。
越短暂，就越美丽；越美丽，就越该被珍惜。抓住了，是一辈子的回忆，错过了，是一生的遗憾。可是人这一生中，错过总是大于抓住，就好像后悔总是占据了大部分的回忆。
祁安一直仰着头，直到天空重回寂静，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去，他还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也不动，好似一低下头，就会忍不住流下泪来。
是谁，给了你感动，给了你幸福。是谁，陪你欢笑，陪你流泪。是谁，说爱了，就不放手。是谁，不说爱，也会陪你走。
这个人，于万千人中走过，你看得到，认得出吗？
上官隶悄悄地走到祁安的背后，捣住他的双眼，感受到手心的润湿，这抬起的手便迟迟放不下来。
「祁安，你知道吗，我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认真，可是这个人够绝情，总是在将我彻彻底底地拒绝之后，又让我看到希望。」
「那是因为这个人不相信爱情，你越是表现得真，他就越觉得假。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付出那么多。」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已经决定接受公司的任命，年后去新加坡的分公司担任执行总监。」
「……这很好啊，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我放心不下那个人，如果留下他一人，他一定会孤老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我忘掉，这点我绝不允许。」
「那你想怎样？」
「还能怎样，当然是打包了一起带走啊。以后我走到哪就把他带到哪，反正这辈子是不会放他离开的。」
「可是他也已经有了新的工作，不一定会跟你走。」
「工作可以辞了再找，至于人嘛，不想走我也会拐着走的。不然你以为落在我的手里，还可以跑得掉吗，祁安？」
「不是跑不掉，是累了，不想跑了。」
祁安抓住上官隶盖在他眼前的手，拉了下来，然后轻吐一口气，转过身，注视着面前的男人，似曾相识的场景就像是回到了多年前的青春岁月。
「做我的情人吧，正好咱俩现在都单身，凑一对也挺合适的。」
「成啊。不过这次，我依然会等你先提分手的。」
「没问题，只要你等得到。」
「那就拭目以待吧。」
会有分手的时候吗？老天都不知道。不过据说，有过上面这番对话的两个人，这辈子都没再分开过。
《全书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