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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蛮牛娘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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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弃悠打定主意后方要起身,却发觉她的手就搁在他的靴子上,但见她趴在软榻边,一手搁在软榻上支着额头,一手却放在他的脚上,好似怕他逃了。

啐!以为这样他便抽不了身吗?

阮弃悠微晃着脚,想甩掉那只搁在他靴子上头的纤白玉手,不过非但没甩掉,倒见她微拧柳眉,轻吟一声。

她八成料到她自个儿会睡着,而他会乘机逃走,才会出此下策。

然而,她真笨得以为这样就限制得了他吗?这哪叫抓?分明只是将手搁在他的脚上罢了,只要他拿掉她的手,不是一样可以走吗?

阮弃悠在心里暗骂她蠢,他微弯身子想要拨开她的手,孰知一碰着她的手,却好似给烫着一般;他赶忙收回手,一颗心狂颤得教他发昏,他蓦地想起在多年前也有过这样的事。

残存的记忆不怎么清楚,只记得有过这么一回事,只是……怎会这样呢?

他微挑起眉,睇着她纤白如玉的青葱手指依旧搁在他的靴子上,他不禁烦躁地爬了爬发。

他可不想在这儿呆坐到她睡醒,与其在这儿耗着,不如再碰她一回吧,说不准方才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念头一起,他随即又轻轻地覆上她纤白的玉掌,才感觉到她肌肤细嫩,随即便觉得一阵热意烫到掌心,逼得他不得不赶紧松手,仿若见鬼般地直瞪着她。

混蛋!真逼急他了,他只要一脚踹开,一样可以走!

阮弃悠微恼地准备抬腿,然而一见着她睡得正舒服的模样,却狠不下心,长腿抬了又放、放了又抬,几番来回,硬是狠不下心肠,软他不禁颓丧地垮下肩,无奈一叹。

罢了!就当他履行赌约吧,愿赌服输总成了吧?

“爷儿,还不下船啊?”

迷迷糊糊之间,傅摇光听见有人这么说道,她不情愿地苏醒几分,微拧眉头,却不张开眼。

混蛋!又是哪一个不知死活的混蛋?明知她一旦入睡,最受不了被吵,为何偏要在她睡着时喧哗?

天晓得她这阵子有多累,几乎沾不上床榻,只能看着床榻干瞪眼而已,如今她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地睡在温暖的……

“再等等,等小姐醒。”

阮弃悠的嗓音突地传来,她立即瞪大眼,迅速坐直身子,却蓦然发现自个儿的左手像是残废一般地动也不动。

“咦?”她不禁傻楞地瞪着自个儿的手。

怎么会这样?她的手到底怎么了?

“甩甩手不就得了?”

不带情感的嗓音自身旁传来,傅摇光抬眼望去,不由得一楞。

数她发楞的原由不是因为他那张臭得有点发酸的脸,而是他身后的天色早已暗了,瞧见岸边的灯火,她猜现下已是……

“早过用晚膳的时候了。”他冷哂道:“我真不知道三小姐这么了得,居然可以自早上睡到这时……”

这就是她对他的惩罚吗?让他连续两顿膳食都没着落?

这等惩罚方式会不会太过儿戏了?倘若是他,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她,他肯定会加倍回报她,但她得给他机会才成。

“我不知道已经这么晚了,只觉得我……”她嗫嚅地道。

她只记得一夜末眠,那堆帐本让她算得头昏脑胀,今早撑到他面前,把帐本丢到他身上,再把他带到画舫上……这些举动几乎已经花掉她仅剩的气力,难怪她一倚在软榻上,便会忍不住去梦周公。

“都是软榻的错,不该让你睡得如此舒服。”他扯了下唇,皮笑肉不笑地道。

哼!是他活该倒霉,尽管想走,却还是得要留在这儿陪她,欣赏着余晖映湖的灿烂美景,而她则是睡得香甜,还打起呼来。

身为姑娘家,却没半点姑娘家该有的婉约姿态,居然大剌剌地在一个男人面前

睡得打呼,简直槽蹋了她那张号称杭州第一美人的容颜。

“你说话非得这般刻薄不可吗?我……”她欲抬手指着他,却蓦然发觉方才毫无感觉的手,现下却犹如千针刺骨、万蚁钻肉,疼得教她不由得瞪大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怎么了?”他微眯起眼,看着她有些发傻的脸。

女子有才无德,无才有德,而她是无德无才,空有一张美颜;她看起来已经不够聪明了,如今要是再失神,瞧起来就更笨了。

“我的手……”

天!谁来帮帮她?好疼啊!

见她蹙紧柳眉,一脸痛楚地瞪着她的左手,他不禁挑起浓眉,往她梢梢靠近一些,随即一把抓起她的手。

“啊……”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在做什么?”

他怎能随便碰触她,甚至拉住她的手搓揉?他该不会是心生怨怼,打算现下报复她吧?他太不讲江湖道义了!就算讨厌她,也不该真的欺负她啊!

“我帮你搓手。”他没好气地道。

“这样哪有效啊?”她扁起嘴,眼看泪水就快夺眶而出。“你知不知道我的手疼得犹如千针刺骨、万蚁……”

“好点了吗?”

“呃……”剎那间,千针只剩下雨三根针,万蚁都不见了,尽管依旧有些麻疼,但似乎真的好多了。

他怎么知道要帮她?她压根儿没说她的手怎么了,他怎么……

“好多了?”他又问,大手依旧替她搓揉着。

呿!不过是手麻了,真亏她敢开口鬼哭鬼叫的,像她这般的大富千金,压根儿不耐疼。

“嗯。”她乖巧地点点头。

都教他给帮了,还能说什么?要她吼他放肆无礼吗?这种不懂感恩图报的话,她可说不出口。

“是吗?”

见她变得如此柔顺且不顶嘴,任由他搓揉着她的手,不知怎地,他却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说真格的,她这般乖巧的模样,真是教他不惯极了,他倒比较习惯她张牙舞爪、仿若泼妇的态度,如今乖乖地任他搓揉手臂……怪了!为何现下碰着她,却不觉得烫?是因为现下是晚上?还是……

阮弃悠不解地蹙起眉,瞅着她垂下螓首……大手突地滑下,轻触她的指尖,又觉一阵热烫上手,他连忙甩开她的手。

“你干什么?”她不解地抬眼瞪他。

方才明明好心地替她搓揉,怎么现下又变成另一个模样?

“我饿了。”他连退数步,仿若避她唯恐不及。

可恶!一样烫手,这到底是怎么着?是他有问题,还是她?

“你饿了干嘛甩开我的手?”被他给握住手,她吭都没吭一声耶,他居然敢甩开她,而且还这么用力。

“快点下船了。”他压根儿不睬她,径自走到甲板上,同船夫说了几句话。

瞪着他的背影,她极恼地扁起嘴,再低头睇着自个儿的手。

方才,他好似碰着她的手了,而且一碰便立即甩开……

什么嘛,莫名其妙!

第六章

“唐爷,一路好走。”

阮弃悠真是了得!就连一个多月前,为了一匹布上门找碴的唐爷都教他给收得服服帖帖,甚至再三上门找他闲聊,而他非但不拒绝,甚至还同他热络攀谈,当然,这其中不乏令人作呕的恭维,真是好生佩服!

“白公子!好一段时日没见着你了,今儿个上门肯定是为了市舶使府上的咏诗宴,特地要找块漂亮的布匹,是不?”

“哎呀,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你怎会知道我是为了上咏诗宴,才特地来买布匹的?”

“我有心眼啊。”

她怀疑他根本有鬼眼,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人,要不然他为何老是猜得到这些事?

坐在柜台旁的傅摇光,一双漂亮的美眸直瞪着阮弃悠来来去去,看着他热络的张罗、与人攀谈,看着他满溢笑意的俊颜,看着他一会儿踏进后院,一会儿又走到誧子前头与人闲聊。

他忙得像是勤劳的伙计,而她则是压榨伙计的坏心老板,只会端坐在一旁,等着他挣进大把大把的银两。

他确实令她大开眼界,教她不由自主地盯着他。

为何盯着他?

自然是因为他太过诡异了,教她不自觉地盯着他瞧。

尽管他以往在杭州待了一段不算短的时日,大抵也在这儿交了不少友人,但不见得每个上门的客人,他都识得吧?既然不识得,他又怎么喊得出名字,又猜得出对方的来意?

他有神通吗?真是太神奇了!至今还未见他猜错呢,可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他到底是从哪儿打探来的?

改日有空,非要问问他不可。

不过……

傅摇光瞧了瞧外头的天色,再将眸光定在他身上。

已经晌午了,她都已经用过午膳,他还没呢,难道他压根儿不饿?

不过是个寻常客人罢了,交给伙计应付不就得了?何苦让自个儿忙得(奇*书*网。整*理*提*供)连午膳都没用。

一张脸从早笑到晚,他的脸都不会僵吗?

一天到晚说着谄媚逢迎的话,难道他一点都不想吐吗?

她真是服了他,她是怎么也无法学到这一点的,再说他也不肯教她。

哼!不过她也不希罕这种法子。

做生意嘛,只要傅记布坊开门,客人便会自动上门,哪里需要他这般招呼?他把自个儿弄得这般忙,岂不是显得她很闲?

啐!他八成是想凸显她只是个会吃白食的掌柜。

打从上回游湖至今,他见着她几乎无话可说,当然,她不是希冀他能对自个儿说什么好听的恭维话,或是再展毒舌挖苦她什么,只是觉得不爱这种生疏的感觉。

虽然他们之间原本就不亲近,但也不需要搞得这般生疏吧?倘若她哪儿做得不好,他直说不就得了?何必老是端着一张冷到快要结冻的臭脸对着她,她还比较习惯他大声咆哮的模样呢。

现下的他仿若在隐忍着什么,而不对她动怒。

究竟有什么事可以教他忍住,不对她发动毒舌攻势呢?

是爹同他说了什么,还是他心里在胡想些什么?

他这回在杭州待了这么久,难道爹真要留他在这儿吗?他若接管这儿,那她要上哪儿去?

说不准真是如此,往后都由他接手,所以他压根儿不需要再骂她什么,也不需要她管事了……然而,爹真会这么做吗?爹会信任他胜过她吗?到底谁才是爹的骨肉啊?

他该不会真如外头谣传,真是爹在外的私生子呢?

“我出去一会儿。”

她兀自发楞,一听见他的声音,蓦地抬眼。

“你要上哪儿?你不是还没用午膳吗?”她绝对不是担心他,只是很怕他到外头说傅府亏待他。

“与人有约。”

“谁?”

听她这么一问,他不禁挑眉看着她。

“你说!是不是要去与人谈生意?”肯定是,要不然他为何不说?“我也要去!”

不过是谈笔生意罢了,她也行啊,只要给她机会,好歹她也是个掌柜,总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推给他吧?

这么一来,她岂不是成了傀儡掌柜?

“那种地方,你不方便。”他冷声说道。

“怎么会不方便?”她不禁发噱。

真是笑话!不过是谈生意罢了,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

“尽管近来风气开放不少,但也鲜少听闻姑娘家出门与人谈生意。”阮弃悠瞥了她一眼,随即又别开眼,好似多瞧一眼,都觉得生厌。

“既是鲜少,仍表示有。”她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我那两个姐姐还不是成天在外头拋头露面,怎么就不见你说说她们?”

自从几年前爹把织造厂和绣坊交给姐姐们后,什么样的大小生意还不是由她们自个儿与人接洽、谈妥的?

他还说什么鲜少,她家里就有两个!

姐姐们也是他一手调数出来的弟子,他居然放任她们在外头与人接洽生意,却不准她涉入,会不会太大小眼了?难道,她真是这般教他厌恶?

“那是因为你和她们不同。”他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口气。

大小姐和二小姐谈起生意都有几分强势;以大小姐来说,她的性子外放果断、威态万千,敢在她面前这次的人不多;以二小姐而言,她的性子刚毅不阿、是非分明,谈起生意威凛不可欺……上述几点,她身上没有半点。

不是他看扁她,而是她刁蛮任性、恣意妄为,脑袋里头没有任何算计,压根儿不适合同人谈生意。

再者,两位千金大抵都是请对方到府谈生意,不似他这般邀对方上妓馆。上那等烟花之地,怎能带她一道去?况且方爷性好渔色,若是见着她……倘若可以,他不想节外生枝。

“哪里不同?”她逼问他。

混蛋!真是把她瞧得太扁了,为何姐姐们能,她就不能?

她到底是哪里比不上姐姐们?好歹也让她到外头试试,倘若真是不行,再瞧瞧该怎么办才好,哪能这样就随便地判了她死刑?

这未免对她太过不公,倘若不让她试试,她当然永远都不会。

“你……”睇着她绝不妥协的神情,他不禁在心里又暗叹了几声。

看来,若不带她出门一趟,她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说不准还会跟在他身后不放,与其被她跟出问题,倒不如……

“如何?”他要是说不,她就要他好看。她是主子耶,她都开口要求了,他岂能说不?

阮弃悠无奈地挑起浓眉,对一旁的伙计招了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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