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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茅盾文学奖]第5届-王旭烽:茶人三部曲-第2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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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这黄毛丫头冲头,冲着冲着,突然那茶炊事件闪现在眼前,那可是迎霜亲口告诉他的,绝对不会走样。这一吓,把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怪叫了一声,扔了茶壶就跑,赵争争湿淋淋地抬起头来,怎么也不明白这个小罗是怎么一回事情。
  现在,车已经到西天目山营溪口子上,大舅抱着窑窑下了车,对布朗说:〃回去后什么也别说,明白吗?〃
  布朗真的火了,他突然觉得他在杭州的这些亲戚,心机实在太多了,便大叫一声:〃不用你们交代我也知道!〃
  嘉和愣了一下,放下窑窑,走到布朗身边,扳过他的肩,说:〃你这是替我大舅受委屈了,不要紧,想得开。〃
  布朗抬头看看,这里的青山绿水,和西湖完全是另一种风光了,他说:〃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的山和杭州可不一样。〃
  嘉和想告诉他,这里还只是西天目山。世事就这么怪,明明是为了去东天目山,但为避人耳目却从西天围绕道而去。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只说:〃你先回去,大易已经给你另外安排了一个地方工作,那里对你更好。〃
  布朗点着头却不和大舅对话,自顾自说:〃我知道这里是忘忧表哥的地方,你不说我也明白,你们都小看我,把我当叛徒,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们都是很糟糕的,我要回云南去。〃
  这可是布朗从云南回来以后说过的最严厉的话了。嘉和苦笑了一声,这才说:〃布朗,我们这次救窑窑,我连得茶都没告诉,再说忘忧表哥也不在这里。这里是西天目,他可是在东天目呢。〃
  原来这天目山脉,自安徽黄山婉蜒人浙,就在那浙西,形成了山地丘陵。在吴越王钱谐的故乡临安县城,形成了东西天目山的主峰。布朗说错了,他的忘忧表哥,是在安吉境内的东天目山麓当守林人呢,和这里可是两个方向,差不少的路程。布朗一听大舅相信他超过了相信得茶他们,心里立刻就清爽了,露出笑容说:〃你们要上这西天目山吗?我和你们一起去,这车我也不要了,扔掉拉倒。反正呆在杭州我也实在受不了了,看到大山,我真快活啊。〃
  嘉和看着这二十几岁的大孩子,心里真是担忧,他想,一把窑窑安排好,他就立刻回来帮助这个外甥。他要把相信他的晚辈们一个个地料理好,他才能够死得瞑目啊。他语重心长地对布朗说:〃布朗啊,我这次回去,想把你和你爸爸安排得近一些,你常常能够见到他。你说好不好?你是男人,大男人,是山里来的,也是城里来的,你要懂得什么是忍,什么叫咬着牙挺过去。大舅想一个一个地替你们把事情做好,你说好不好啊?你看,窑窑最小,得先安排他。是不是?布朗,你是听话的好孩子,你让大舅喘过一口气来好吗?〃
  嘉和是想教诲外甥的,但他的声音已经那么凄婉,几乎接近于哀求,那是心力接近交瘁时的一种自然反应,是在最亲密的人面前不需要任何隐瞒时的自然流露。大舅那只断了小手指的传奇的左手,搭在布朗的肩上,微微地抖动,布朗惊呆了。回杭州这些年,大舅在他心目中,德高望重,举重若轻。他今天这样说话了,我小布朗还是一个人吗?他双手举起大舅的这只手掌,劈面就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那声音响得窑窑一个胆颤抱住爷爷的大腿。然后,布朗二话不说,跳上车就发动了汽车,一声不吭地开足马力,向东天目驶去。布朗将他们平安送至目的地,才独自回城。
  现在,在一场惊吓之后,孔庙的黄昏终于降临了。
  这是一个美丽的黄昏,斜阳西照,把庙堂翘檐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如今的孔庙当然不再被叫做孔庙,也断然不再有抗战前汉奸未拆之时那么壮观,但依旧还保留着夫子的气息。队长独自走过那圆柱排起的长廊,那大石板一块块地依旧铺在地上,没有被后来的大众化的水泥取代。院子里有松有柏,有被填埋的月池,现在很安静,白天却乱作一团。一个小反革命不见了,这件事情直到快吃午饭的时候,才被值勤的班长发现。问题很快查清,厕所旁边有个通往外面的大客沟洞,没有盖盖子。只有一种解释,孩子上厕所,不小心掉了下去。队长亲自带着人下去捞,什么也没捞上来。大家烯嘘的啼嘘,检讨的检讨,孩子们重新被关进了二道门内,大气不敢再喘。队长到局里紧急汇报,又来了几个人,看了看周围环境,说:〃早就说要搬,怎么就磨蹭到现在?〃
  队长心里沉重,他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军职的升迁可不是闹着玩的。遥远的北方山中那烛光下的妻儿老小的面容,凄凉地浮现在眼前,他原本可是打算坚持到十五年之后让妻子随军的啊。这么想着时,他听见刷衣服的声音。他抬起头来,那个让他刹那间心猿意马的女人正在埋头刷洗衣服。他踱到她身边,看了一会儿,摸了摸那块大石板,说:〃这里还有不少这样的大石头。墙角里、大殿后面都有,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搬到这里来的。〃
  〃有八百多年了吧,〃寄草说,〃你看这块石头,吾善养吾浩然之气。皇帝写的。〃
  真的?队长表示怀疑,这女人点点头,当然是真的,我和这个孔庙是什么关系?我义父就是死在这里的,就是撞死在这里的石板块上的,也许,就是撞死在这块石头上的。你听说过我义父吗?
  队长惊异地问:你义父就是那个姓赵的,赵寄客就是你父亲?我们刚进来时就作为革命故事教育战士呢,是你的义父?那你是谁?你和那个杭嘉和是什么关系?你是他的妹妹?啊,我明白了你是谁。我现在全部明白了。
  他们俩就在暮色中沉默了一会。片刻,寄草说:〃喝杯茶吧。〃
  她又为他冲了一杯香香的浓茶。他捧过来,恼了一口,说:〃喝你们杭家人的茶,不简单啊。〃
  寄草一边继续洗衣服一边说:〃喝了也就喝了。〃
  队长往不远处那个没盖上的管沟洞看一看,说:〃可惜那孩子死了。〃
  〃死了,对你来说,总比这孩子逃出去要好,是不是?〃寄草继续洗着衣服,像是拉家常一样地说。
  队长怔了一下,他再一次掂出了这杯茶的分量。默默地再喝了一口,说:〃明天我们就撤离这里了。〃
  〃懊,〃寄草吃惊地抬起了头,〃那么快?〃
  〃早就这么议着,这些孩子虽然都还小,但都是有现反记录的,关在这个大院里犯人不像犯人,劳改不像劳改,怎么办?明天就搬到正式的劳改农场去了。〃
  寄草看了看国门用B里面还有一群孩子,她突然一扔刷子,说:·'可怜!〃
  队长摇摇头:〃这孩子死了,死得真是时候。哎,我走了,喝你们杭家人的茶,可真不简单。〃他又强调了一句。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走进了那扇小国门。寄草明白他跟她进行了一番什么样的对话。
  夜色降临到了从前的孔庙之上,黑暗重新笼罩了这块土地,寄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第22章
  夏天的某个中午,小布朗到赵争争处退车钥匙。赵争争正在午睡,趴在桌上,嘴里还流着口水。杭州的夏天热,一点也不亚于云南。小布朗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赵争争的睡相,觉得她那样子很好玩,就伸出手去捏住她的小尖鼻子,赵争争醒过来了,见是小布朗,生气地用手一挡,喝道:〃你干什么你?改不了你的流氓腔!〃
  小布朗被这些杭州姑娘〃流氓流氓〃的也骂皮掉了,脸皮石厚,也不生气,车钥匙在手指头上蔬洒地绕了几圈,就甩了出去。沈当一声,准确无误地扔到赵争争眼前,嫁皮笑脸地说:〃流氓我不伺候您了。〃
  赵争争还没从瞌睡中完全醒来,听了小布朗的话,说:〃你别胡说八道,我还有事情要审你,你给我坐下。〃
  小布朗不但不坐,反而走到门口,说:〃我可是跟你说过了,我不伺候你了,你这样的姑奶奶我也吃不消伺候,再见。〃
  赵争争这才清醒过来,一下子关上门,黑下脸来问:〃你别想就那么走了,给我说清楚,你到底是姓罗还是姓杭?〃
  小布朗一下子愣住了,那么热的天,他的背刷的一阵冰凉,半张着嘴,好一会儿也说不出一句话。也是绝处逢生,他突然指着赵争争的鼻子喝道:〃你问我,我还问你呢,陈老师是不是你用大茶炊砸死的!〃
  这一问也算是击中要害,赵争争也一下子愣住了,她的俏丽的五官可怕地扭动起来,好一会儿,才说:〃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那么说,谁都说是你。〃
  〃不是我一个人!不是我一个人!〃赵争争突然轻轻地叫了起来。小布朗看着她,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相信大茶炊事件不是传说,他从赵争争的脸上读出了事实的真相。赵争争仿佛也看清了此刻小布朗的神情,她突然换了一种口气,说:〃打死他又怎么样,一个花岗岩脑袋,打死了也就打死了,你想干什么?〃。
  〃我也不想干什么,就是想弄弄明白,我救的那个女人是个什么东西!〃
  小布朗要走,手刚拉着门把,又被赵争争一声喝住:〃罗布朗,你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撞的我?你说,是不是你撞的我?〃
  小布朗突然血往上涌,一下子回过头来,冲着赵争争就低吼:〃是我撞的你,怎么样,你再拿把大茶炊来砸死我啊?我等着呢,来啊,朝我头上砸啊!〃
  他一只手指着脑袋,头就朝赵争争身上逼,把赵争争直逼到角落里。他们两人呼味呼味喘气,好一会儿,赵争争突然说:〃我要砸你,我早就砸了,吴坤问我多少次了,我都保了你。还有那个翁采茶,这个阿乡,她也说你不是好东西,她跟你什么关系,她怎么认识你的?〃
  小布朗这才放下手来,他可没想到离开赵争争那么犯难。他说:〃赵争争,你可不能再打人了,要遭天神报应的,真要到了那一天,我小布朗也救不了你了,你明白吗?〃
  这么说着他一下子拉开了门,真是千巧万巧,翁采茶和他碰了一个顶头呆。她呆呆地看着他,突然指着他鼻子叫道:〃你真的在她这里干活啊!〃
  小布朗一把撞开了她,说:〃滚开!〃就扬长而去,他烦透了,这都是一些什么样的女人啊!
  翁采茶摸不着头脑,走进来说:〃争争你真用的他,他就是那个人啊,吴坤专门让我来认一认,没想到真是他!〃
  一听翁采茶提吴坤的名字赵争争就来气,一来气她的脾气就又发作:〃我用什么人要你管啊,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问我?滚开!〃
  翁采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分钟里挨了两次骂,不由尖叫一声,捂着脸就冲了出去,剩下那赵争争在房间里浑身发抖地继续咒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问我,你是个什么东西?〃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她这是在骂罗布朗呢,还是在骂翁采茶。
  和爱光又有另一番的告别。实际上他就没有想过要和谢爱光再见,杭州姑娘伤透了他的心。不过一点儿招呼都不打就和她再见,他又觉得自己没有尽到责任,想来想去,还是去找了一趟得放,想跟得放交代几句再走,顺便再见一见二舅。没想一到马坡巷,就在得放的小房间里看到了得放和爱光。他们正一人一枝笔地趴在床沿上写什么东西,那么热的天,他们关着门窗,拉着窗帘,电灯加了罩子,拉得很低。黑簇簇的斗室里看到布朗,爱光就有点不好意思,说:〃布朗叔叔,我错怪你了,你和那个赵争争没关系。〃
  瞧,从前可是叫哥哥的,现在随着得放叫叔叔了,听了真难受。布朗也不回答她的话,拿起床上那把蒲扇哗喀哗喀使劲扇了起来,一下子就把满床的纸扇得五花飞散,边扇边说:〃你们这是干什么,不怕把自己蒸熟了?〃他一动作,那个响声啊,顿时就把得放、爱光两人吓得一把拉住了他,压抑了声音说:〃别吵别吵,爷爷好不容易睡着,他这些天老头痛,夜里也睡不好,我们一点声音也不敢响。〃
  布朗捡起一张飞到眼前的纸,随便刮了一眼,问:〃这姓苏的人是谁?哪一派的?〃爱光接过来就说:〃是苏格拉底,也不是哪一派的,是外国人。这些你就别向了,听说你要走?〃
  布朗的确是要离开杭州了,大舅很快实现了他的诺言,他将作为一名杭州茶厂的外援人员对口学习和支援,到浙中腹地金华花乡罗店,专门负责收购茉莉花。可现在听到爱光那么说他心里难受,还有点伤心,什么苏格拉底外国人,他知道他们说的东西他插不进去话,他们写的那些东西也不是他能够掺和进去的。这才大半年时间,爱光就变了,她的头发又开始长了起来,脸上有了些坚毅的神情,那种楚楚可怜的无依无靠的神色正从她的目光中消退。他知道,她的变化与得放有关。
  这么想着,他就拉过得放,拍了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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