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三部曲之毛泽东与蒋介石-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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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在一九四○年九月六日,已获知蒋介石的秘密命令。毛泽东便发出了“红灯”讯号:“据重庆周、叶报告,确悉军令部已向顾祝同发出扫荡江南北新四军之命令,请叶、项、胡服(引者注:胡服,乃刘少奇的化名)准备自卫行动。皖南尤须防备。”
毛泽东的这一电报,足以表明,中共的谍报工作何等厉害。蒋介石的密令刚在重庆下达,坐在延安杨家岭窑洞里的毛泽东马上就知道了,并立即给皖南发出了指示。紧接着,十月八日,毛泽东给皖南又发一电,说得更为明确:“蒋令顾、韩扫荡大江南北新四军,大江南北比较大的武装磨擦是可能的。”毛泽东在电报中指出,新四军军部应该“北渡长江”。三天后,项英电复毛泽东:“军部困难北移。”此后不久,“皓电”、“佳电”相继发表,新四军是否北移,成了国共双方关注的焦点。形势顿时紧张。十一月十四日,国民党军令部拟订了《黄河以南剿灭共匪作战计划》。老样子,蒋介石又骂中共为“共匪”了,又要“剿共”了。老调重弹,这意味着一场新的国共火并又要开始。
消息灵通的毛泽东,在十一月十五日发出了《关于发动大规模反投降反内战运动,对付蒋介石的反共高潮的指示》。十一月二十一日,毛泽东致电叶挺、项英,仍指出新四军军部必须北移:“你们可以拖一个月至两个月(要开拔费、要停止江北进攻),但须认真准备北移,我们决心以皖南的让步换得对中间派的政治影响。”《皖南事变》,中共党史出版社一九九○年版。但是,项英在翌日电复毛泽东,列举了北移的一大堆困难。项英在电报中说:“我们意见,极短期内无法开动,如估计有战斗情况发生,反不如暂时留皖南为好。”十一月二十八日,项英再度在电报中坚持己见:“请毛无须顾虑,我们就在皖南打。”就在项英一次次跟毛泽东在电波中切磋之际,宝贵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国民党的部队,正在朝泾县合围。十一月三十日,中共中央给项英下达命令:“现在开始分批移动,十二月移完。”就在这时,国民党部队加紧了部署。十二月三日,何应钦向蒋介石呈报:“若江北异军竟敢攻击兴化,则第三战区应将江南新四军立予解决。”翌日,国民党军令部部长徐永昌也向蒋介石呈报:“若江北匪伪竟敢进击兴化,则第三战区应立即将江南N4A予以解决。”所谓“N4A”;N即NEW;英文中的新,A即ARMY;英文中的军队,N4A即新四军。蒋介石在徐永昌的呈报上批了个“可”字。这就表明,蒋介石下定了解决N4A的决心。
十二月十日,蒋介石在致顾祝同的密电中,明明白白写道:“至限期(一九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止)该军仍不遵命北渡,应立即将其解决,勿再宽容。”
战火已迫在眉睫,项英仍希望从顾祝同那里拿到“开拔费”之后才开拔。十二月十三日,项英致毛泽东电报中称:“我们的态度是不发饷弹即不开动。”
如此电报往往返返,一再延宕,毛泽东实在忍无可忍了。就在蒋介石规定的期限到来的前五天——也真巧,这天是毛泽东的四十七岁生日,毛泽东以中共中央书记处名义给项英等发来了口气极为强硬的命令。这一命令,表明了毛泽东的预见力。现全文照录于下:各次报告均悉。你们在困难面前屡次向中共请示方针,但中央远在一年前即将方针给了你们,即向北发展,向敌后发展,你们却始终借故不执行,最近才决定全部北移。至如何北移,如何克服移动中的困难,要你们自己想办法,有决心。现虽一面向国民党抗议,并要求宽展期限,发给饷弹,但你们不要对国民党存任何幻想,不要靠国民党帮助你们任何东西,把可能帮助的东西只当作意外之事,你们要有决心有办法冲破最黑暗最不利的环境,达到北移之目的,如有这种决心办法,则虽受损失,基本骨干仍可保存,发展前途仍是光明的,如果动摇犹豫,自己无办法,无决心,则在敌顽夹击下,你们是很危险的,全国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你们这样迟疑犹豫无办法无决心的。在移动中如遇国民党向你们攻击,你们要有自卫的准备与决心,这个方针也早已指示你们了。我们不明了你们要我们指示何项方针,究竟你们自己有没有方针,现在又提出拖或走的问题,究竟你们自己主张的是什么,主张拖还是主张走,似此毫无定见,毫无方向,将来你们要吃大亏的。
直至收到毛泽东此电,项英这才不敢对毛泽东软磨硬顶了。毛泽东此电末句“将来你们要吃大亏的”,这是意味深长的。
第六部分:皖南突变蒋介石在圣诞节演了一幕轻喜剧
严峻的形势,已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蒋介石已调集了七个师八万多人,合围新四军军部及皖南部队三个团九千余人。力量的悬殊,意味着“N4A”命运乖戾。“围剿”新四军的国民党部队已经到达指定的地点,构筑了碉堡,摆好了阵势。就在这个箭在弦上的关口,在重庆,蒋介石演出了一幕轻喜剧。
那是在“历史性”的日子——十二月二十五日。这天既是圣诞节,又是蒋介石在西安事变时“获救”的日子。蒋介石倒是记起四年前在西安事变中奔走的周恩来。于是,他约见了正在重庆的周恩来。
周恩来在翌日,便发电报给毛泽东,汇报了会见蒋介石的情形。如今,可以从周恩来的电报中,得知蒋介石的谈话内容。
周恩来在电报中写道:“昨日蒋因数日来心绪不佳(军何跋扈,夫人不归,粮价日涨,我们无复电),不断骂人,而过冷淡的圣诞节的背景中见我,蒋以极感情的神情谈话。”周恩来提及的“我们无复电”,是指何应钦、白崇禧在十二月八日发表批驳“佳电”的“齐电”,中共不作回复。“齐电”洋洋数千言,痛斥中共,并以命令式的口气,要中共限时限刻“将黄河以南之部队,悉数调赴河北”。毛泽东却说:“对于蒋及国民党急于要求我们表示最后态度,答复蒋之命令,中央决定报之以冷静与不理……因为蒋介石要急,我们就不急了。”毛泽东还如此形象地勾画了蒋介石:“所谓惹急了他会撕破脸皮乱打,这是被蒋之流氓吓倒了的话,其实蒋是精于计算的人,他的流氓只用以吓人,并不用以决定政策。”蒋介石的心中,的确很着急,因为他限定的新四军北撤期限十二月三十一日,眼看就要到了,可是毛泽东还不吭一声。不过,这一天蒋介石似乎对周恩来表现出特别热情,提起了西安事变。蒋介石说:“连日来琐事甚多,情绪不好,本不想见,但因为今天是四年前共患难的日子,故以见面谈话为好。”这么看来,蒋介石对中共还是挺感谢,颇有感情的。果真,蒋介石的话,也说得热乎乎的。蒋介石说:“抗战四年,现是有利时机,胜利已有希望,我难道愿意内战吗?愿意弄坍台吗?现在八路、新四还不都是我的部下?我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就是民国十六年(引者注:即一九二七年),我们何尝不觉得痛心?内战时,一面在打,一面很难过。”这番话,由蒋介石讲出来,真不容易哩。
自然,蒋介石说及了磨擦,也说得很漂亮:“大家都是革命的,冲突决难避免。”蒋介石提及了新四军北上之事,说得冠冕堂皇:“你们过,从皖北一样可过,只要你们说出一条北上的路,我可担保绝对不会妨碍你们通过(周注:靠不住)。只要你们肯开过河北,我担保至一月底,绝不进兵。”蒋介石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再三叮嘱周恩来:“你务必迅速将我的话转告你们中央。”也就是说,一定要迅速转告毛泽东。
周恩来果真立即电告毛泽东。周恩来以为蒋介石的谈话,“系吓压之余,又加上哄”,是“大灌米汤”。毛泽东毕竟是蒋介石的老对手,深知蒋介石的那些话是哄孩子的。就在接到周恩来的电报之后,毛泽东给项英发出了那个口气强硬的命令。
接到毛泽东这一命令,项英在二十八日召开新四军军部会议,终于决定马上北移……
第六部分:皖南突变鲜血染红了皖南山林 1
岁末年初的皖南格外冷,先下霜,后下雪。就在这冷飕飕的空气中,新四军的干部和战士们正忙着收拾行装。毕竟在这里住了两年半了,一下子要行动,大有熟土难离之感。军部通知,每人随身物品不得超过二十市斤,坛坛罐罐全要扔掉。
元旦,叶挺、项英致电毛泽东、朱德:准备开拔。
一月三日,毛、朱电复叶、项:“你们全部坚决开往苏南,并立即开动,是完全正确的。”就在毛、朱电报到达之际,蒋介石给叶挺的电报也到达了:“应在无为附近地区集结,尔后沿巢县、定远、怀远、涡河以东睢州之线,北渡黄河,遵照前令进入指定地区。沿就已令各军掩护。”既然毛泽东和蒋介石的命令都已下达,叶挺、项英也就在一月三日下午三点光景下达行动命令:明天下午五点吃饭,六点半出发。就这样,一月四日,在苍茫的夜色之中,迎着扑面寒风,新四军军部及所属部队九千余人分三路纵队,从云岭出发,踏上了悲凉的征途。连日大雨,道路泥泞,行军颇为艰难。就在这时,蒋介石“令各军掩护”。对于叶挺来说,不论是负责“掩护”的国民党第三十二集团军总司令上官云相,还是“顶头上司”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都是有着校友之谊——当年都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同学。由校友“掩护”,安心、放心!大雨使青弋江江水猛涨,原来可以徒步过江,眼下不得不架起浮桥。五日,依然大雨,新四军各路纵队在平静中渡过青弋江,下午三时分别到达指定地点。部队因已很疲劳,原地休息,准备朝泾县茂林地区前进。六日晨七时许,突然响起了枪声。那是新四军的一个便衣侦察班进入下长村时,负责“掩护”的国民党四十师的一个连,射来了子弹,打响了皖南事变的第一枪!这枪声,意味着友军变成了敌军!就在六日,蒋介石下达了给顾祝同的密令,要对新四军“用军政党综合力量,迫其就范”。就在六日,顾祝同下达了给上官云相的密令:“仰贵总司令迅速部署所部开始进剿,务期于原京赣铁路以西地区,彻底加以肃清。”就在六日,上官云相下达了给所属各部的命令:“主力于明(七)日拂晓开始围剿茂林、铜山徐一带匪军。”就在六日,蒋介石、顾祝同、上官云相,下达了对新四军的总攻击令。
就在六日,下午,新四军军部在潘村开会,决定按原计划行军,当日黄昏开始行动,七日拂晓通过各岭,午前会集星潭,待机行动。七日拂晓,新四军中路纵队前卫营,越过丕岭,进入纸棚村时,密集的枪声响起了,国民党四十师一二○团向新四军前卫营发起了猛攻。皖南事变此时正式爆发!毛泽东闻讯,迅即电告叶挺、项英:“茂林不宜久留,即议东进,乘顽军布置未就,突过其包围线。”这样,蒋介石称新四军为“匪军”,毛泽东则称上官云相部队为“顽军”。新四军寡不敌众,陷入重围。惨烈的战斗开始了。一月八日,顾祝同给上官云相下令,限十二小时内全歼新四军。此电报原件现存南京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全文如下:匪军经我各部围剿穷蹙一点,消灭在即,为期能于短时间彻底肃清,毋使漏网起见,希即督励所部,协同友军切取联系,努力进剿,务严令包围于现地区限电到十二小时内一鼓而歼之,勿使逃窜为要。
上官云相要大干一场了!据他的总司令部少将参谋处长武之莱后来透露,早在一个月前,上官云相便让派驻新四军的联络参谋闻援窃取了新四军兵力部署图,为“围剿”新四军作了详细准备。如今,正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了。茂林一带,重峦叠嶂,悬崖峭壁,山中往往只有一条羊肠小道。新四军近万人受困山中。炮弹打得岩石开花,树枝横飞,遍地横尸,真如《新四军军歌》所唱,“血染着我们的姓名”……皖南的枪声昼夜不绝,延安的毛泽东昼夜不眠,重庆的周恩来日夜奔走呼号,蒋介石避见周恩来,顾祝同避接周恩来电话……就在这危机万分的时刻,一月九日,毛泽东忽接叶挺电报:“项英、国平于今晨率小部武装上呈而去,行方不明。我为全体安全计,决维持到底。”这一电报,使毛泽东极为不安,在这紧要关头,项英和袁国平怎么可以连招呼都不打,突然出走?直至一月十日,项英和袁国平才回到部队。关于项英此行,一般被说成“率一小部武装绕小道而出,试图突围”,为他遮掩,打了“埋伏”。其实,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