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奇传-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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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前，脑后刚好和衣领齐平的头发，如今，已经越过那个界限了。
陈翎募地瞪大了眼睛，摸到那已经长过衣领的头发——
事实，永远是最好的证明。
宽敞明亮的卧室，随风飘舞的重重窗纱，点点阳光顽皮的在舞动的窗纱中嬉戏，轻柔的和风带来了混杂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阳台上，摆放着一张舒适的长躺椅，一名身形颀长穿着青色衣服的男子慵懒的躺在上面，双眼随意的眯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洒落了一个漂亮的扇形阴影，面容安详，嘴边还噙着一抹微笑，长长的冰兰色头发垂落在椅脚的旁边，在阳光的照射下宛如透明一般，同时也散发着淡淡的水汽、微微的温凉……一个，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水的气息的男子。
“确定是第28个家族吗？……”水水的，柔柔的声音，宛如一股清泉在静谧的山林间流淌而过，灵动而温和。
“是他们……”缥缈而虚幻的声音伴随着一个如烟如雾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阳台上。
“……那些旁系……？”水一样的男子仍然半眯着眼睛说道。
“……他可以破除禁制……”想到那晚，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长而后脱落的蓝色长发以及后来在旅店见到的那一幕，那如烟如雾的身影一阵晃动，“他还可以施展治愈术……”
无风，散落在椅脚旁边的冰兰色长发在话音落下的刹那似流苏随风飞扬般扬起，点点水汽飘散在空中，水样男子嘴边噙着的那抹微笑收敛了温柔的弧度，抿成一条直线，透露出一丝凝重，“他……”
“他的外貌，没那些特征……”想到那人，那把束起的能与月光争辉银发，“他是银发……”但却和那曾经的、独一无二的白发何其相似……
“银……发……”呢喃的声音从那紧抿的唇发出，千万年来，一直埋藏在心中的疑问又再浮现，那人，真的是白发吗？还是，……午夜梦回，相处的一幕幕，那偶尔在眼前划过的碎银一般的发丝……银发吗？“……红瞳？”
“不。……是紫眸……”如果真的是红瞳的话，那么，只怕自己早就按捺不住了……毕竟，银发还是白发这个疑惑，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会是外来者吗……？”宁愿是外来者，也不希望，真的是他……
“你说可能吗？……以鬼王布置在通道的重兵……”突然，如烟如雾的身影轻轻一颤，说到一半的话，打住了。然后，由烟雾组成的身影似乎被击散一样，散开，又再缓缓重组。
感觉到了对方的不妥，水样般的男子问道：“怎么了？”相识那么久，对这个自从那天之后，就失去实体只能以烟雾状态存在的伙伴，还是有不少了解的，能让他震惊到在瞬间无法维持身形的事，绝对不会是小事。
“有人体内的禁制被打破了……”想到刚刚证实的消息，缥缈的声音染上了干涩，“是通过情欲……”
……
无声。阳光仍然在顽皮的跳动，和风仍然在轻轻的吹拂，水般的男子也依然慵懒的躺在长椅上，冰兰色长发依然静静的垂落在地上，那如烟如雾的身影依然飘忽，只是，那一份开始蔓延的沉默，却能让人感觉得到其中的绷紧以及压抑……
良久，如烟如雾的身影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说道，“……我们，要开始行动了……”不能让他打破鬼界的平衡……“即使……”
即使，这次会……
“把他扼杀在摇篮当中，是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水般的男子涩然的开口，“即使这个我们，现在也只省下我们两个了……”曾几何时，我们还热闹的在一起呢？……应该是那天之前吧，随后，那天，死的死，伤的伤，然后就是理应拥有无穷生命的我们，开始逐一走向死亡……
“他已经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了，而且，不少家族，都已经下达了不惜一切代价吸纳他的命令了，……那个被解除禁制的人，是‘他’的旁系……”
“又一次精英云集吗？……”就和当年的我们一样，或主动的，或不自觉的，带着目的一一出现在‘他’周围，聚集在‘他’身边，围绕在‘他’身边，然后，迷失了自己的方向……“你说，他们是我们的命中克星吗？”
“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他’……们的存在，对鬼界，对我们来说，是幸，也是，不幸……”
其实，第28个家族根本就不能称为一个家族。因为，这个家族的真正血脉，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族长。其余的所谓族人，只不过是依附着族长在生存而已。可以说，在这个奇怪的家族里面，族长是唯一的，是必须的，但是，族人却是可有可无的。因为，只要得到族长的认同，那么任何人都可以成为这个家族的一份子，同理，只要族长的一句话，那么族里的任何人都会被家族除名。而族长的传承，就只有历代族长才知道，而每一次族长的更替都是在隔绝的情况下进行的，当新一任的族长出现的时候，必定是上任族长消失的同时，这个家族，从来就没有族长继承人这个说法，因为每个族长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族长了。而他之前是什么人，在哪里成长，在哪里生活，全都是一个谜。唯一的知情者，除了本人外，就是已经消失的上任族长了。而族长的标志是白发红瞳，整个鬼界里，独一无二的组合。
这个家族，存在了多久，根本就没人知道，只知道，当它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它的族长，那个白发红瞳的男子，就已经站在了初代鬼王的身后，是初代鬼王最信任的人，是初代鬼王唯一愿意将背后交托于之的人。同时，这个族长和初代鬼王，是当时整个鬼界唯二拥有长发的人，也是当时鬼界最强的二人。……
然后，在征战的过程中，越来越多的强者、能者、智者逐渐聚集在他们二人身边，……然后，那些真正忠心于他们的人，变得更强了，同样的，也拥有了长长的头发……然后，在烽烟四起的鬼界里，出现了一个说法，初代鬼王掌握了能够破解鬼界人身体里天生带有的禁制的方法，只要破除了禁制，那么实力就可以冲破现在的界限，……
然后，随着初代鬼王的实力一步一步扩大，随着初代鬼王一步一步的统一整个鬼界，随着那27个英勇善战的战将在鬼界的声名雀起，随着那名动三界的纹章家族的出现，当初那个让人惊艳，让人看不透，永远站在初代鬼王背后的白发红瞳的族长，第28个家族的族长，一步一步的退出了众人的视线，退出了这个烽火连天的大战场，退出了整个鬼界的历史大舞台……
然后，这第28个家族，成为一个传说，成为一个谜，成为一段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而如今，这第28个家族，再次，高调的回来了。
…………
感觉到唯一的伙伴的离去，水样般的男子睁开了那双一直半眯着的眼睛——那是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和他的头发一样，都是冰兰色的，美丽而黯淡。
“为……什么呢？明明——”明明就是带着微笑的在他们的眼前化为天地间的尘埃……那双红瞳，明明就看透了他们所有的计划，为什么还能笑着拥抱他们？为什么，还能那么温柔、那么……专注的看着他们？为什么要将自己唯一的弱点告诉他们？为什么，那天，死去的，全都是设下连环计对王有异心的人？为什么……
其实，答案，在千万年的思考中，甚至更早……或者，在动手之前，就已经有了，只是，谁，都没勇气去揭开蒙在答案外面的那层薄纱……因为，揭晓答案的代价，不是他们可以接受的，也不是他们能够承担的……
无焦距的眼睛，久久的凝视着前方，然后，再缓缓闭上。
当年，他们只有一个选择。
当年，他们27个人联手，早就已经布置后身后事。
当年，他们的王，就站在皇宫的最高点，目送着他们离去。
当年，只有13个人带伤回来。
当年，他们的王就站在原处，等候。
……从此，再也没人，有资格站在他们的王的背后。
也，永远不会有人，有能耐，再将他们，拥入怀里……
“……你，会是……‘他’的传承吗……”水样般的男子喃喃说着，“无论是，与不是，你和‘他’都一样很会挑时间，……都是选在了鬼界开始动荡的时候出现……”当年的鬼界统一战，以及现在的通道再开，“……都是，多事之秋啊……那么，你和‘他’的结局，会，一样……吗？”还是，这次，他们已经无能为力了？毕竟，王已逝去，而当年回来的13个人，也只剩下他们二人了……最重要的是，这次，只怕是来者不善了……
“死局吗？……”幽幽的说着，如果，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那么，落子前，是否可以容许他在千万年后，任性一次？
风起，窗纱翻飞。
而躺椅上，人已无踪。
“不……可能……”陈翎难以置信的说道。
看着他震惊的样子，我一点都不后悔把第28个家族的渊源告诉他，“这是事实，和你体内的禁制已经被解除一样，是铁铮铮的事实。而你现在也应该知道，你们……”
“但我对你有熟悉的感觉……你不是说，这是族人和族长之间独有的吗？那，又何来，……那么，现在的贵族不也曾经……”陈翎的话说得有点慌乱，一双眼泛红的盯着我。刚刚听到的所谓事实，狠狠的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在这个事实面前，变得那样的缥缈，变得那样的苍白，变得，那样的——可笑。虽然，心底的深处，有一个声音不停的说着：这是假的，这是假的，这是假的，这是假的……不要被欺骗……但是，这个声音是如此的微弱，微弱得，就连陈翎自己，也几乎听不到，微弱得，他根本无法大声呵斥，大声反驳。只能，瞪着那双泛红的碧绿色眼眸，强自压抑……
“……事实永远都会掩盖在历史的尘埃之下……，你确定你想知道吗？”的确，第28个家族的族长可以破除这些鬼界众人体内的禁制，换句话说，现在鬼界存在的所谓贵族，在初代鬼王时，也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只是得到了初代鬼王和那个族长的认同，成为了族长的情人，才得以解除体内的禁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成为今天的贵族。虽然，第28个家族可以说是只有族长一个人的家族，但是，在这个家族出现在众人眼前之前，还是有不少追随者的，而这些追随者，有些是从第一任族长开始就已经侍奉在侧了，虽然没有血缘的关系，但是凭借另一种秘法，还是在这些追随者的体内埋下了永远服从的种子，并且，会通过遗传，世世代代传承下去。
“……我想知道……”陈翎苦涩的开口，明知道这一定是另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但是，今天，他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再多一个，能让他彻底崩溃的真相……
我的世界早已经被颠覆了，那么，把更多的人卷进来，让众人陪着我一起沉沦，总比我一人挣扎于这无边的深渊更好……不是吗？但是，看着陈翎故作坚强的样子，心底某处，隐隐发胀——
是不舍吗？所谓的真相，所谓的事实，永远都会掩盖在历史的尘埃下，这样，无知者，才能过着他们所认为的幸福的生活……而陈翎，数刻前，我还对他产生了不舍之心，产生了把他纳进保护圈的不舍之心，而现在，我为什么又这么残忍的撕裂他的信念？让他跟着我，一同沉沦在那痛苦的深渊？这，就是我对他的不舍……吗？
爱一个人，不是应该希望对方会幸福的吗？我对陈翎……脑海里，突然闪过江月夜的身影，……我，希望江月夜幸福……吗？定一下心神，把那突然闪过的影子抛开，我现在要想的，是陈翎，是这个鬼界……
我对陈翎，谈不上喜欢和爱，最多，也只有身体的吸引而已……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可以无视他的痛苦，摧毁他的信念吗？
就因为，我想拖着更多的人陪我一起沉沦？就因为，我的一己私心？所以，他，就要——
如果，如果，当年被选上的不是我，那我会变成今天这样吗？
如果，如果，当年，有人在那永无止境的地狱中拉我一把，那我今天，是否就不会……
如果，如果，当年，当年，当年——
作出最后选择的，不就是我……自己吗？
已经变成事实的历史，永远不会有“如果”发生……
要知道真相，就必须付出等量的代价，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
心底发胀的某处，渐渐平息，然后，归于平静——
我，果然还残留着人的感情！
只要继续“挖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