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历史小说] 官居一品 作者:三戒大师 (起点vip2012-6-30完结)-第1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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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遗诏最关键的秘密在于,它根本就不是皇帝本人的遗嘱,却是由大臣代写的,也根本不皇帝意志的体现,而是体现了代写大臣的意志……让冯保这一提醒,李贵妃想起了六年前,闹得沸沸扬扬的《嘉靖遗诏》事件,当时还是次辅的高拱,炮轰当时的首辅徐阶,说他撇开内阁诸公,独拟遗诏,巴拉巴拉巴拉,但以高拱和隆庆的关系,也丝毫无法动摇已经颁布的遗诏,皇家以孝道治天下,有道是父死,三年不改其道。哪怕明知《遗诏》不是父皇所立,但只要是以大行皇帝末行之命颁布,新皇帝就必须奉为不易之法。
“遗诏在手,天下在握!”冯保的脸上,出现了和太监不相符的刚毅,道:“娘娘,您说对么?”
“可是,”李贵妃大为心动,却又有些忌惮道:“遗诏向来是由辅臣拟定的,后宫不得与闻。”
“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冯保大摇其头道:“那都是文臣编造出来唬人的……您想,遗诏,顾名思义,是先帝末命,订立人应该是先帝,怎能由大臣僭越?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说法,不过是因为当年正德皇帝猝死,来不及立遗诏;然后先帝笃信长生,忌讳生死,才让外臣们钻了空子,遂以为定制。”
“原来如此……”李贵妃恍然道:“若非冯公公提醒,我岂不是要自讨苦吃?!”
“娘娘只是对这些事不了解罢了。”冯保摇摇头,恢复了平和道:“老奴在司礼监,就是干这个的,所以才会知道一些。”
“那你说怎么办?”李贵妃对冯保已经形成了依赖,问道:“现在皇上昏迷不行,这个遗诏怎么变出来?”
“……”冯保虽然早就胸有定计,但还是故作沉吟了好一会儿,方咬牙道:“娘娘相信老奴么?”
“都这时候了,还问这种话。”李贵妃嗔怪的瞪他一眼。
“那您就让别人去司礼监宣见,设法拖延一些时间。”冯保平静道:“老奴这就去起草遗诏。”
“你……”李贵妃有些不信道:“这么短的时间,成么?”
“不成也得成了,”冯保苦笑道:“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么?”
“也是……”李贵妃点点头,她只能相信冯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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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渊阁正厅中,四位辅臣都在,却出奇的没有办公,沈默在小声和张四维说着话,张居正枯坐在那里,垂首不语。高拱则坐立不安,一时在堂中踱步,一时走到门口,大声问道:“有没有消息?”
“还没有……”每当外面传来令人失望的回答”他都会转身进屋,对几个阁臣愤怒道:“要反天了,要反天了!”今天下午未时末,毫无征兆的,大内突然关门,各处宫禁落锁,切断了禁宫与外界的联系。
这种情况,历史上一共也没出现过几次,在高拱印象中,只有当年壬寅宫变时,为了搜捕杨金英的同党,才在白天关闭过宫门。这自然引起了他的极度不安,马上派人去皇极门问话,倒是很快就有了回音,原来是宫门禁闭,在大内搜查娈童。
“是谁下得命令?”高拱先是心神一松,但旋即绷紧了,这种命令,肯定不走出自皇帝。
“是冯保冯公公,说奉了皇后娘娘的懿旨,和贵妃娘娘的令旨。”那名司直郎恭声答道。
“再探,有情况随时来报!”高拱面色凝重的挥挥手,让自己的门生退下,自己则皱眉沉思起来。在皇帝病发的节骨眼上,按说所有人都该静观其变,冯保却敢冒天下大不韪,掀起这样一场波澜,显然是早有预谋的。那么他一定要达到一些目的,最低限,也得是借机把孟和拱掉。但目前这情势下,意义不大……因为据孟和所言,皇帝已经恶了冯保,就算要换个大内总管,也轮不到他来做。
而且在宫内如此大张声势的搜捕娈童,这可是结结实实打皇帝的脸啊!老虎不发威,以为是病猫吗?天子之怒可不是他个死太监能承受的。所以冯保要么是想疯一把就死,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他的倚仗是什么呢?两宫娘娘?笑话,皇帝真发起火来,两宫娘娘也保不住他。那就只能是,他相信皇帝不会追究此事了,但如此赤裸裸的揭丑行为,皇帝可能不追究么?
那就只能是……皇帝无法追究了。
想到这儿,高拱惊惧而起:‘莫非冯保这个丧心病狂之徒,竟要控制皇帝!’他急得团团乱转,越想越觉着可能……以皇帝如今的健康状况,如果有两宫太后的支持,冯保完全有可能做到!
期只到了事态的严重,高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内乃是外臣的禁地,在没有证据表明皇帝被挟持的情况下,宫门一关,自己就无能为力,担心也没有用了。还是想想,如何亡羊补牢,防止事态恶化吧。
堂堂宰辅,自有临危决断的能力,很快,他便下了五道命令,第一,立即把所有阁臣召集到文渊阁,不能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防止内外勾结;第二,在京衙门所有官员不得离衙;防止有人造谣生事;第三,命顺天府、兵马司全体出动、巡逻京城,防止有人趁机作乱;第四,并监视设在宫外的内廷机构,防止太监生事;第五,命兵部派员至各京营坐镇,防止有人调动军队,立即下令蓟辽总兵戚继光,收拢部队,停止一切作战训练,全军回营待命,有不遵令者,立斩无赦。
把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高拱便来到议事堂中,令他心中稍安的是,三位大学士在得知情况后,没等他下命令,便都已经回来了。
“诸位,宫里很可能有大事发生。”高拱环视三人道:“我等身为宰辅,肩负社稷之责,这种时候必须当好定海神针,绝不能让小人趁机作乱,坏了皇上的江山!”顿一下道:“召集诸位回来,就是为了磋商个妥善对策出来。”
众人点点头,都等他的后话……谁不知道老高独断专行惯了,都是他一人发号施令?果然,高拱也没有征询别人意见的意思,把自己的决定‘一、二、三、四、五’,通知了众人。三位大学士都点头,没有异议。
其实高拱还有一件事想说,就是草拟遗诏的事儿,但他对隆庆是有一种超乎君臣师生的感情的,从心底不愿提到那两个字。不过他还是打好了腹稿,一旦需要,挥笔立就,不耽误任何时间。
于是便开始了令人煎熬的苦候,一直等到红日西下,申末时分,才有乾清宫的小太监前来传旨,命全体内阁成员一起进宫见驾。
这可是要托孤的架势了,高拱一听如遭重击,一把抓住那小太监的胳膊道:“皇上到底咋样了?”
“小人不知道,”小太监早得了吩咐,哪敢胡说八道,只能低着头,畏缩道,“李公公差小人速来传旨,我就跑来了。”
“走,去乾清宫。”高拱定定神看看诸公,说着抬脚就要出门。那小太监却不挪步,小声道:“高老先生,旨意说得明白,要内阁全体成员一起进宫。”
“全员在此。”高拱怒道。
“不是说,内阁有五位大学士么?”小太监怯生生问道。
“……”高拱心说我怎么把那位忘了,确实,内阁还有个高仪,但已经病休一年,所以早就当他不存在了:“另一位高阁老病重,不必叫他。”
“小人不敢违旨。”小太监瑟缩道。
“去你……”高拱刚想让他滚球,却又想到自己还有件事没做,便硬生生收了脸色,闷哼一声道:“速去把高阁老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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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七四章 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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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太监刚要退走,却又被高拱叫住道:“让内阁全员一起进宫,是皇上的旨意吗?”
“不,是皇后的懿旨,贵妃娘娘的令旨。”这个没法含糊,小太监只好老实答道。
“什么?!”高拱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一阵两眼发黑,追问道:“为何不是圣旨?”
“皇上已不能说话了……”小太监回答一声,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他见高拱还要追问,唯恐说多错多,赶紧低声道:“小人到院子里候着。”说罢不待高拱回答,便倒着退下。
高拱也没有拦他,而是坐回交椅上,缓缓揉着太阳穴,终于定下心神,抬起头来,面色灰败地对三位阁臣颤声道:“诸位,皇上有可能……不行了,按例,阁臣要代拟遗诏,我们合计一下吧。”
“……”众人默默点头,张四维站起身来,准备笔墨纸砚。很快便在桌案上摊开了白纸揭帖,等候首辅大人的进一步指示。
“子维,你来执笔。”高拱站起身来道:“诸位,我先拟个草稿,然后你们再斧正。”
沈默和张居正都点点头,表示同意。高拱便在堂中缓缓踱步,将自己的腹稿缓缓念出。在高拱看来,与《嘉靖遗诏》不同,隆庆不需要太多的自我批判和自我否定,遗诏的内容,主要集中在身后事的安排上,首先是太子继位、然后由内阁领受顾命,最后就是希望大臣们能同心协力,继续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通篇遗诏简短温和,没有任何攻击性,一如隆庆皇帝的一生,却很难让人相信,走出自高胡子之手。
见众人错愕的表情,高拱凄然一笑道:“怎么,以为我会用遗诏打击什么人?”
“……”沈默摇头微笑,张居正道:“元翁这样处理,自然是中正平和,但遗诏的作用,恐怕会没那么大。”
“唉……”高拱喟叹一声道:“我等大臣,只是皇上的代笔,应当想皇上之所想,说皇上未能说,而不是像徐阁老那样,让皇上自我批判,九泉下不得瞑目……”说罢不自禁地潸然泪下道:“寻常人家尚且死者为大,为何我堂堂大明天子,却还要不得安宁?”
众人闻言,竟都面有羞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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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高拱拟出的遗诏,众人都没有异议,于是张四维抄写一遍,再交给他审阅。高拱仔细看过一遍,确认无误后,便收入袖中,只等拿去让孟和用印,《隆庆遗诏》便可称为不易之法了。
又等了不到一刻钟,在家告病的高仪,也急匆匆乘轿来到内阁。
高仪刚抬脚迈出轿门,就看见四位大学士等在轿前,赶紧朝首辅、次辅行礼道:“不知何事,急唤下官前来?”
“边走边说。”高拱已经等得心急火燎了,他也不坐轿子,便撤开腿,大步出了会极门。后面的沈默和二张无奈的对视一眼,只好撇下各自的轿马,一溜小跑跟上高拱的步伐。
高仪一看,心中不禁郁闷道,把我急匆匆叫来,一句话不说,又把我甩下,这算什么事几啊。他现在走路都不利索,所以连追都懒得追。
这时候,边上抬舆的太监凑过来问道:“高老先生,您坐吗?”按例,阁臣生病,也可以赐抬舆,所以高仪才会坐轿进来。
“为何不坐?”听到那太监问,高仪淡淡道:“他们急,我可不急。”于是他便坐上抬舆,慢悠悠往大内去了。
七月里暑热难当,四位阁臣一路跑到了乾清门,各个浑身大汗,但一进了愁云惨淡的乾清宫寝殿东偏室,便一个个如坠冰害只见大明天子朱载垕,双目紧闭,四肢绵软地躺在龙床上,已是昏迷不醒。嘴角还间或往外泛着白沫。陈皇后和李贵妃,伏在榻边,一边垂泪,一边不停地绞着热毛巾为皇帝擦拭。太子朱翊钧也来了,他紧紧地靠在隆庆皇帝的身边,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不停抽搐的父皇,既惊恐又悲痛,甚至忘记了流泪。
一道杏黄色的帷帘,将天家与臣子隔开两端,一个太监站在帷帘外,为内里的二位娘娘传话……
四位阁臣隔着帷帘向御榻磕头,声音凄绝。待直起身后,高拱不禁瞳孔一缩,因为他发现,那个帷帘前的传话太监,竟然是冯保!而作为大内总管和皇帝最亲近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孟和,却不在场。
但这份不安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