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与天使-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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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中上下臣民真可说是喧声惊天,好奇到极点了。
众人一知道他们的大王和夫人所生的后代,竟然就是传言中的光之天使时,莫不争相目睹。刚开始雷颖盯以感觉到,经常暗中有好几道目光窃窃私语的偷瞧,一旦发现什么就争颂半天,其中最热烈的一道目光便是经常伴在母后身边的洛琳婶婶。
洛琳对她的反应最为直接,从第一眼见到雷颖飘忽的性别外型,马上就将手搭到她的胸上,非常仔细地由左拍到右,再由右拍到左,“真的是女的!”
证实答案后,她双颊的神情分不清该归类哪一种,失落、惋惜:“难得世上有人让我一见就想红杏出墙,结果是女的,唉!”
然后就和大伙儿一样,目光焦点不离她,据说是谷中生活太久,旧面孔看腻了,难得有这么养眼又绝尘天下的,无论当男当女皆相宜耐看,再加上老公和儿子到亚萨尔国尚未回来,所以她经常有事没事就拿着茶,坐到一旁用观赏的目光盯着雷颖瞧。
对此,雷颖只感觉谷中的人个性显然要比外面的人率直,不虚伪矫性,以前的她定然昂然大笑,继而恶作剧地当场捉弄,如今的她,只感一种无边的虚寂,在谷中、在家人身边,大家对她是这么温馨、这么好,然而她总觉得,醒来后的她已无法融入适应这个环境与世界,只是心中像有个窟窿,正不停地扩大,她明白如今有亲人在身边,是不该再有任何对不起周遭人的想法,然而,每日环绕在她脑中的竟是,生命究竟何时才会到尽头!
十九岁的年龄,正当盛放的黄金年华,她却只感生命好累,好远,她不知该走多久才算坚强地活下去,无负死去的同伴,只知这条人生道路遥远得令她难以再走下去。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一再唤她,却都未能拉回她的意识,直到声音的主人轻拍她的肩膀。
“母后!”看到来人,她像回神般。
“在想什么?看你最近经常精神恍惚,没事吧?”艾蕾莎担忧地道。
“没有,你别担心。”面对这个总是忧心忡忡的母亲,她多是柔和地一笑。
虽不想再让周遭的人担心,然而已无波涛的江湖,却总一再做出强颜欢笑。
望着她越加憔悴无神的脸色,艾蕾莎的忧愁是一日尚过一日,跟前的爱女自从回到帕尔斯山后,不是独望樱湖沉思,就是伫留在樱花林里,经常一待就是好半天,默然无语,缥缈的神情像梦般不真。
此时雷颖望着她,幽幽一笑道:“母后,我曾遇到一个人,他温文尔雅,总是带着微笑着我的任性,虽然我心仪他,但是他待我始终像个慈爱的长者,因为他的爱与心,今生只为一个女孩而付出,这个人叫佛希克!”
艾蕾莎的脸倏地惨白!
“这个名字对你而言代表什么?”
“一个令我柔肠寸断的人!”艾蕾莎哽咽地按着心口。虽然从亡族之后,她一直没有佛希克的消息,然而皇一族的先天感应让她得知,她的佛希克哥哥还活着,直到近日她强烈地感受到他的逝去,令她哀痛逾恒,对这个自小一同成长,始终疼爱她的男子,她多是叹息与无奈。
“他临终的时候我在!”
艾蕾莎讶异地抬头。
想起逝去的佛希克,雷颖深深地叹息,拿出怀中的淡紫镯子,交给艾蕾莎:
“他要我告诉这镯子的主人,穹苍的绿地虽然美丽,却不及紫色的罗兰芬芳,他已替你找到了此生最重要的宝贝,希望这份紫色的光采长驻,希望此后你快乐无忧。”见她紫晶的瞳眸煞转迷雾的默绿,雷颖突然了解这句话的意思。
“他要你不要再难过、不要再悲伤,今生、今世,哪怕化成风、化成光,他都会继续守护在你身边。”
哽泣的哀鸣从艾蕾莎唇中逸出,看着手中的紫镯,当年佛希克送给她的定情之物,上头竟还有斑斑血迹,不禁泪如雨下。
“佛希克哥哥……你……这一生,只为我……只为了我吗?”握着手中的镯子,紧闭的眼淌下更多的泪痕:“是我负你……是我负了你,如果有来生,就让艾蕾莎一生一世的情伴你,佛希克哥哥!”她低头吻着手中之物,一阵金色光环晕出,手镯化成紫色的耳饰,斑点的血迹像火红的宝石,印鉴这抹艳色的主人,那颗赤不变的真心。
艾蕾莎将它别到耳上,温柔地抚着道:“此生、此世,我将不再拿下它,佛希克哥哥,你听到了吗?”
雷颖仿佛看到那淡紫的耳饰露出了佛希克安详沉眠的微笑,不禁令她心中也感释然,她终于完成了佛希克临终之前的托付,此生她已没有任何牵挂了。
“绿,你的父王他很关心你,为何你总防避者一听到父亲,雷颖下意识地别过头。“没有的事,我只是太累了,暂时想独自一人多想想。”
面对女儿明显的举动,艾蕾莎正欲再开口,雷颖已回头强装笑颜地道:“母后,我想吃点东西,你遣人帮我送来好吗?”
闻言,艾蕾莎精神一振,因为雷颖这几日来吃得极少,苍白的气色总显虚弱,如今她主动要求,疼爱女儿的心今她高舆的赶忙下去命人准备。
当母亲离开后,雷颖痛苦地抱住头。自从回帕尔斯山后,她一直不敢面对父亲,那双与她发色相同的眸;因为那双银眸总是噙着哀沉、凄柔,跃动的眸光像会洞悉人心般,经常幽幽地看着她。
她怕,怕看父亲这双总是带着怜悯的眸光,他像知道她内心的一切,却始终欲言又止的不敢刺激她。对此,雷颖除了逃避还是逃避。
大劫之后的她,失去了一身的法力,也失去了一切的甜言,尤其往事的历历刻骨,令她没有力量再面对,因为这个心与身早已千疮百孔,却还得残喘地走下去,逃避已是唯一令她活得较不痛苦的法了。
可是,并非逃避就能忘记,锁在自我保护下的真实,随着心中扩大的窟窿而日渐涌出,身心更已逼到溃堤的脆弱。
这日当她被宫女请来蓝雷的寝宫时,雷颖只是不安地等待。环视着这依山涧而建的寝室,清澈的水流形成沁凉水泉,落地的大窗引进满室的灿烂,是一种原始的旷野风格,不禁令她心中有些微怔。
很多人说她个性倾于父亲,或许吧!因为她真心喜爱这里所给人的遗室雅幽之感。走到水泉边,雷颖下意识地撩拨着淙淙水流,她不禁想起在白国的天境之泉,她总喜爱在池中沉思,可惜后来为文森所毁。
想起文森,她心中再起波动,为何总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有个属于他们之间共有的记忆,却遗忘在心底,看着水波晃漾,猛地一慕画面撞进脑海!
赤裸相缠的身躯,在水池边共舞一场春色,她任他解下衣衫,贪求他的爱抚,喜爱地一再吻上的低喃。
雷颖愕然站起,拚命甩着头,不解这画面的意思,是梦?是幻?亦是真?她怎么可能如此无防备地探身在他怀中,不可能!她下意识否决,却不解自己为何会有这么真实的感觉。
烦躁地转过身,却猛一触及正面迎来的琉璃大镜,映出身后的泉景,也带回她更加深刻的记忆。
银发的容颜在他身下娇娥喘息,一再地挽住他,送上求欢的红唇,盼求他的占有。
雷颖全身一震!
你已不记得和古亭一战的记忆吗?
这是文森当日在银湖边问的,和古亭一战之后的记忆!她绿脸圆颤。
尖锐的大叫随着轰然的砸毁声传遍水上行宫。
蓝雷和艾蕾莎一赶到,就见到那骇人心惊的一幕,在那碎了一地的镜子前,竟是他们女儿拚命的用手捉着残镜碎片,像要抓掉什么,鲜血滴染镜墙,洒落于地。
“绿,你镇静一点”蓝雷握住她的肩膀,却见到她因狂抓裂锐而血红淋淋的双手,在他跟前抬起头的爱女,那绿瞳满布无声的哀沉。
“父王,我好痛苦、好辛苦呀!我不晓得该怎么办,我控制不了我自己呀——”
雷颖举着那血淋淋的双手,朝父亲呐喊:“你救我、父王,你救救我……
“绿——”蓝雷在她要倒下前,用力将她拥入怀中,刚才的一幕活活撕裂一个父亲的心,他心痛至心碎。抱紧怀中的爱女,出口的声音因痛楚而悲叹难当。“我的女儿,你听着父王的心跳,这十多个寒暑,它没有一天不为想你而痛苦,你能感受到吗?从你出生在我们连面都没见过就分开了,我用尽一切方法找你,可是事实的真相总是打击着我,一个父亲所能给女儿的呵护,我都没有办法给予,父王从小深受皇位政权迫害,当时我就告诉自己,绝不让下一代受这样的苦。结果,你竟成长在白国宫廷的诡变和战场的危险里,一场又一场的波折是你背了多少痛苦才走过来,当我知道光之天使就是我的女儿时,绿,你可知,你让父王好心痛呀!”
蓝雷捧着她的脸,银眸深凝着那双颤然的绿瞳,看着她脸上被鲜红所溅到的血痕,每一寸都像烙痛他的心:“父王弥补不了你所受的伤害,父王追不回那十九年前的当初,但是,如今你在父王怀中,我终于能抱紧我的女儿,告诉她,再也没有人……能将你夺走,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事伤害你,绿!”
“父王——”雷颖在父亲怀中崩溃痛哭,多少年来她背着人家的希望,无论任何事都必须做到最好最强,因为她是那么多人的倚靠,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必须是站着的人,她不能当弱者。然而,这最后的结果竟是救不回逝去的众人,到如今,她只想做一件自她立誓当强者以来,就没资格再做的一件事,尽情地痛哭!到如今她才知道,父亲的怀中是这么坚实的依靠。
一旁的艾蕾莎见到这一幕,早已哭倒在洛琳的怀中!
是夜。看着已逐渐稳定情绪而睡的雷颖,蓝雷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后,才起身离开。他心中清楚地知道一件事,他的女儿不属于帕尔斯山,她在这里就像造支生命力一样地活着,沧桑的心境起不了任何的朝气。如今唯有唤起她生存的意念才行,否则女儿最后会枯竭在此山谷中。
而能牵动她内心、激起她生命意识的,正是那个造就她又伤了她的男人,只有他能明白该怎么唤回她的精神,该怎么带回她的意识。因为绿的心里始终只有这个陪了她十九年岁月的白国君王呀!
当他将这件事告诉艾蕾莎时,妻子一如她想像中的激动反弹。
“你现在是在告诉我,我们的女儿,原本就该在我们身边成长的孩子,你要将她再交给那个无耻地霸占了她十九年的男人!”艾蕾莎无法想像丈夫的决定,明明是她的女儿,明明是她的孩子,为什么不能留在她身边,为什么要交给那个可恶至极的男人!
蓝雷捧位妻子的脸庞,深深地锁住她的紫瞳道:“你听我说,我也不忍、我也不愿,可是我们都该正视一件事在山谷中她的生命力正渐渐枯萎呀,再这样下去,她会死在帕尔斯山!”
“不会的!”艾雷莎哭着挥开丈夫的手,内心深处却明白丈夫说的是真,但她怎么愿意才刚找到女儿,就失去她。“她只是不习惯,过一段时间,她就会习惯。”
蓝雷由身后抱住掩面而泣的妻子,安慰地吻着她的发际。“我们的女儿十九岁了,不是三、四岁的童稚幼儿,可以很容易就抚平她受过的创痛,唯有那个陪她走了十九年的男人才能救回她呀!”
我不相信,那个男人将绿伤得这样深。那个男人将绿害得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要是他!”
“如果绿心中对他没有爱,又怎么可能会受他的伤害,唯有爱得深才能伤得重呀!这一点,你我心中都该明白的,不是吗!”蓝雷饭过她的肩膀,见她只是泪流满面,不停地摇着头,不愿接受的事实,却又只能默认。
蓝雷只是温柔地吮掉她的泪水,无言地抱妻子。
月光下,艾蕾莎凝望着女儿那美丽而苍白的脸,不禁又落下泪来,她的绿真的一天比一天虚弱,再不作下决定,最后真的会死在帕尔斯山!为什么,上天要这么残忍地对她,她今生唯一的女儿,至始至终都不能留在她身边?
一只孱弱的手抚上艾蕾莎沾泪的面颊,细柔的声音幽幽地道:“不要哭,母后,请你不要再落泪,为了我,你已流下太多的泪,你别难过,只要你和父正需要我,我会为你们而活下去!”
“绿!”艾蕾莎抱住她,哽咽地叫着。“母后好爱你,母后真的不舍离开你呀!”
“我们怎么会分开呢?女儿不是一直在你身边。”雷颖笑着安慰道。
然而艾蕾莎心中却知,为了女儿,她该作下怎样的决定了。
白国宫殿。
文森站在夜空下,沉思地看着万点繁星。接着像感觉到来人的莅临,他悠然地道:“今夕星辰在此,明朝物换星,陨落与再起,总是无常得像人生,仿佛命运之轮,从来也不曾相信过它,却在多年前,我们就已共同推动了这个转轮,你说是吗?东方王。”他回头迎视一双内敛剔银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