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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武林客栈-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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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宁只觉得一阵倦意袭来,再也没有了知觉。
    杨逸之并没有挡,他的身形竟没有丝毫动。
    不动即动,他的人仿佛都变成了一把剑,一把足以破开任何攻击的剑。
    如果说姬云裳的攻势乃是自然宗法,是天,那么杨逸之的守势就是人。究竟是人定胜天,还是天意不可违?这本就如宇宙的两端,永远没有答案!
    但姬云裳的瞳仁却骤然收缩,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杨逸之竟然领悟了《梵天宝卷》的精髓,他已渐渐可以驾驭梵天的真意了!
    生之真意,刹那便足永恒,在杨逸之的不动之间,被发挥得淋漓尽致。恍惚之间,他就如一尊枯坐的古神像,在向着人世间寂灭地微笑着。
    姬云裳忽然就感觉自己手中的枝条重逾千钧,竟然再也刺不下去。
    人定胜天,还是天意不可违?杨逸之那淡淡的眼瞳却凌厉了起来,这一刹那,他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忘记了生命的迷惘,也忘记了对兰葩的愧疚,他就宛如喜马拉雅雪峰上苦行千年的圣哲,在质问着与他一样伟大的神祗:人定胜天,还是天意不可违?
    刹那便是永恒,这一刹那,杨逸之已不败!
    长剑还没有拔出,兰葩全身浴血,在林中四处乱撞,声嘶力竭地道:“杨逸之,你出来!”
    那凄凉而绝望的声音,宛如一枚长针,刺破了姬云裳无所不包的剑气,刺痛了杨逸之的耳膜,也刺痛了他的心。他身上的剑气忽然全都瓦解,他的眼神也再不如苍山般悠远,而恢复了人的迷惘与焦灼。这一刹那过去,他又成了一个人,一个人人都可以打败的人。他焦急地回应道:“兰葩?”
    兰葩听到他的声音,目眦俱裂,口中发出一阵尖利的长啸:“杨——逸——之!”竟生生掣出体内的长剑,向杨逸之扑了过去。
    长空血乱!
    杨逸之略一分神,姬云裳手中的青枝已经触到了他的眉心,停住。几乎同时,兰葩的长剑透体而入。
    杨逸之再也无法支撑体内的伤势,跪了下去。
    兰葩死死握住剑柄,两人的热血顺着她的手臂不住流淌。她气结哽咽,大大的眸子没有丝毫神采,却不住转动着,泪水盈盈而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杨逸之张了张口,他想解释,但忽然发现,这解释是多么的苍白。他很想伸手抓住兰葩,将她拥在怀中,发誓用他的一辈子来弥补这一个时辰的错。兰葩咬着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喉中发出一声苍凉的哭喊,昏倒在他面前。
    天阴欲雨,神欲哭。
    杨逸之刚想抱住她,姬云裳却将她拦腰提起,一动已在丈余开外,淡淡道:“你输了。”
    杨逸之伸出的双手空空荡荡,再也握不住什么。他怔怔地跪在当地,任胸前的血液不住流淌。
    刹那,毕竟不足永恒!
    姬云裳看着他,摇头道:“第三剑你本有机会躲开的。”
    杨逸之漠然摇了摇头。
    姬云裳叹息道:“梵天乃有情之神,但却不沉溺于情缘。你堪破情关之时,也就是你顿悟之刻。”
    杨逸之依旧没有说话。
    世宁从冰冷的泥地上再次醒来,眼神却有些迷茫。
    姬云裳将兰葩带起,身形却越退越远,渐渐隐没在树林之中:“走吧,信守你们的诺言。希望再见之时,你能以真正的《梵天宝卷》和我对决。”
    杨逸之静静地站立在青坟前,良久,默然不语。
    当他和世宁一起,离开这神秘的丛林的时候,他仍然没有说话。他只是最后深深地回看了一眼,想记住这丛林的模样,因为他知道,他一定会再来的。
    那个额头上有着赤红之日,碧绿之月的女孩,便是他一生也还不完的债。
……(本卷结束) ……
一之青天寨
第一章 一剑舞阳聚群雄
    秋高风净,暖日生烟。
    庭中两人剧斗正急。一人使了招“白鹤亮翅”,身子斜斜跃起,手中宝剑宛如鹤嘴般啄向对手。他那对手凝目注视着啄来剑尖,身形端凝不动,等那剑尖刺到面前,招式已然用老,身形陡然向后退了半步,寒泓似的剑尖已然刺空。他却趁着对手一愣,宝剑倏然探出,闪电般连拍三拍,正是崆峒派的绝技“三潭印月”。
    他这时后发制人,已然尽数抢到了先机。先前那人措手不及,被他这连环三招逼得连连后退。先前那人剑光越缩越小,勉强将身子护住,眼看已是不敌。后出剑那人冷笑道:“这种本领,也想觊觎舞阳剑么?”
    猛听一声大响,却是先前那人一脚踹在背后柱上,身子借着反弹之力,剑势如怒,轰然与对手相击。对手猝不及防,被他这剑震得双手发麻,几乎握不住手中长剑。那人也是一声冷笑:“这种本领,也想觊觎舞阳剑么?”
    这几下兔起鹘落,精彩至极,看得厅中众人都紧张得喘不过气来。那两人都知对手是劲敌,剑招俱是一紧,斗得更狠了起来。
    厅中间坐了位威武的老人,似乎是此间主人,也如厅中众人一般,被两人的斗剑吸引,捻着胡须,目不转睛地瞧着。他身边偎了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一身火红的衣服,映得白生生的小脸红扑扑的,就如画上的火孩儿一般。她却打了个哈欠,用胖乎乎的小手拍着嘴巴,叹道:“这两人的武功差劲得很,打来打去就是这么几招,实在没劲。”
    那老人急忙摇手止住她,偷眼看去,厅中诸人全为剑斗吸引,无人注意这顽童之语,才放下心来,低声道:“昆仑、崆峒乃武林中有名的门派,我既然召开这剑神之会,怎能不邀请他们?”那小女孩撇了撇嘴:“他们第一代的长老一个没来,只派了几个二代弟子来露丑,显然是没将我们神威镖局放在眼里么。”那老人叹了口气:“这些名门正派向来自视极高,要是真有第一代长老们来了,那倒是怪事了。不过我本也没寄望于此。”
    小女孩笑道:“难道还有人比这些名门正派厉害?比我们神威镖局又如何呢?”那老人摇头道:“武林中人才辈出,谁又能说比谁更厉害些?但这几年长江后浪推前浪,竟然出了几位少年人物,都是自出道来百余战,却是一战都没败过!”
    那小女孩的眼睛亮了,兴奋道:“是谁这么厉害?爹你一定要说给我听!”那老人微微一笑,粗大的手掌轻轻抚在小女孩头上,柔声道:“我正要说给你听。第一位便是六扇门中的‘铁面神捕’铁恨。据说无论多么凶狠的大盗,从无一人能从他手中逃过。多么复杂诡异的案子,只要经他插手,无不指日得破。近几年铁恨已经成为江湖上的禁忌,凡他驻足之处,当真是海宴河清,再无人敢犯案。
    “第二位‘玉手神医’李清愁,不但武功深不可测,而且医术如神,当真能活死人生白骨。他医、武相辅相成,自成一家,几臻化境。此人生性淡泊,不喜与人交接,生得更宛如女子,但当祁连七寇被他‘医’死之后,就再无人敢轻视他了!
    “第三位的名号却简单,剑神!”
    小姑娘冷笑道:“江湖中用剑之人何止千千万万,他凭什么称神?”那老人叹道:“这个问题也有很多人想问,有的人用刀问,有的人用枪问,更多的人是用剑问。但无论问的人有多少,却没有一人知道答案,因为他们都已成死人!”他顿了一顿,续道,“直至今日,还有不少人想问,但真敢去的人却不多了。那柄剑不应该说是剑神之剑,而应该说是魔剑!”他的手抖了一下,似乎“魔剑”二字本身就有种神秘的魔力,一旦被人提起,就立即携着铺天盖地的恐惧席卷而来。他抓住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大口,神色犹自未定。
    小姑娘漂亮的眼珠转了一下,笑道:“爹爹是不是见过这柄剑?”那老人身子又是一抖,酒杯突地在空中顿住,良久,黯然道:“见过!……如果可能,我真的不想再见到这柄剑!”他终将酒杯送到嘴边,一仰头,猛灌了下去。小姑娘眨着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突地笑道:“听爹爹这么一说,我倒等不及想见见这柄剑了。”那老人道:“传言此人平生一无所好,只是酷爱宝剑,所以我才专门寻来了当年第一名侠于长空的舞阳剑,撒下帖子开这剑神大会,就是想将他激来。”
    要知于长空三十年前号称古往今来武功第一高手,他的佩剑当然是学剑之人必争之宝。于长空目空一切,当年独力约战魔教十大高手。洞庭湖上一战,虽终取胜,却内力竭尽,不日即死。此役撼动天下,而魔教高手为之一空,终于被八大门派赶出中原,至今一蹶不振。而于长空的舞阳剑也就此失散,谁知三十年后,却落到了神威镖局手上,来开此剑神大会。神物英灵,当也不枉了。
    那老人目光盯在案上那只细长漆黑的木盒上,慢慢道:“他若是不来,我这十万两银子可就白花了。”小姑娘笑道:“不是还有铁恨跟那漂亮神医李清愁么?”那老人道:“铁恨追采花大盗去了塞北,只怕三五个月回不来。至于李清愁,一个月前有人在泸州见到过他,半个月前再传来消息时,他已经到了云南。他这一入苗疆采药,恐怕时间更久。若是剑神再不肯来,只怕……只怕……”他长叹一声,颓然坐倒,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小姑娘捧起一杯酒,送到老人嘴边,轻笑道:“爹爹不要担心。只要此人还活在世上,女儿就有办法让他帮咱们。”那老人见爱女宛然承欢之态,不禁展颜一笑:“那爹爹就再也不用担心了!”小姑娘两只新月般的眉毛轻轻弯起,盈盈道:“爹爹,这剑神叫什么名字?”
    老人吸了口气,缓缓吐出:“郭敖!”
    众人就觉眼前一花,一人落在庭中。时虽正午,但大家只觉一阵寒气升起。
    只见这人一袭黑衣,紧裹全身,只露出两只眼睛。但那是眼睛么?厅中老人自命见多识光,阅人无数,但被这双眼扫过,仍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双眸子像猫般眯着,开阖之际,一丝细微的碧光闪烁,却如最寒冷的玄冰,将一切温暖抽去。现在这双眸子如针般盯在众人身上。
    老人深吸了口气,道:“这位大侠……”那人忽然截口:“你可知我是谁?”他的声音中竟似有种奇异的引力,小姑娘忍不住顺着他的话意问道:“你是谁?”黑衣人尖声道:“我叫袁独。”
    庭中霎时一片寂静。那小姑娘游目望去,只见众人面上都是一片惊骇,惊骇中竟然还夹杂着几分惶急。连她爹爹的脸,都变得极为诡异。
    老人喃喃道:“你就是袁独?”黑衣人自傲答道:“我就是袁独!”老人却仿佛没有听到,仍然自言自语:“你就是袁独?”
    小姑娘见爹爹犹如失了魂般,显见心中怕得厉害,不由笑道:“他说了他是袁独,怎么爹爹不信么?”袁独咯咯笑道:“他不是不相信,他是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小姑娘忽闪着大眼睛,笑道:“为什么?”
    袁独冷冷道:“因为我若真是袁独,想要这柄剑的人就惨了。”只见他嘴角牵动,露出了个极为诡异的笑容,“你不妨试试这里有谁敢出手与我抢这柄剑。”这一笑之下,更如地狱幽灵一般。虽时方中午,太阳炎炎,庭中众人身上都是一冷。
    小姑娘四下张望,然而众人似乎真的噤若寒蝉,一点声息都不敢出了。
    江湖传说,袁独手中的剑很少用来杀人,大多数时候,它都是用来吃人的。人们都说,袁独在动手取人性命之前,必将对手身上的筋肉割得七零八落,然后生生吃掉。不要说被吃之人,只要眼见过这种酷杀的人,都恨不得刺瞎自己的双眼,不再看这惨状。所以一直有种传说,袁独本不是人,而是来自阴间的恶鬼;或者说他本来是人,只是已经死了很久,却终于得到一个机会将灵魂出卖给恶魔,作为复活的条件。
    可是小姑娘偏偏不信这些传说似的。她看了众人一眼,生气道:“你们为什么不去和他一战?”她拼命顿足,可爱中透着几分好笑。然而满座之人却没有一个能笑得出来,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看她。
    小姑娘见没人理她,怒道:“要是有人肯出手,我……我就嫁给他!”她这话想要故作老成,偏偏稚气十足,可是当此之时,谁又能笑得出来?
    袁独哑声道:“小姑娘,你若是急着嫁人,可千万别挑这个时候,一不小心,我杀了你未来的夫婿,你可就只能做寡妇了!”那小姑娘虽然脸皮非薄,可也被他说得满面通红,禁不住一跺脚,向内厅跑去。
    却听一人朗声道:“谁要急着嫁人?怎么不等等我?”那小姑娘眼睛顿时一亮,娇声道:“就是我!你是哪位英雄?”
    神威镖局的院墙虽然不是很高,但镖局本就是吃江湖饭的,道上的朋友可也得罪了不少,倒不得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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