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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元征宫词-薄慕颜-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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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毓芫淡淡一笑,下得车来。
  “快点走吧。”乐楹公主着一身茜色箭袖裙装,她素来甚少穿长袖,用力挥着胳膊喊道:“走吧,走吧,我都饿了!我”回头看到云琅,“哼”了一声,底下的话也不再说了。
  云琅并不理会乐楹公主,大跨两步绕开路,上前说道:“姐姐,外省不比京城,街上多是村野乡民,没见过什么世面。姐姐衣着华贵少见,为免太引人瞩目,倒不如先换作男子装束,一路上也方便些。”
  乐楹公主一脸新鲜,嚷嚷道:“好啊,我也去!”
  “也好,到王府再换回来。”慕毓芫伸手携了乐楹公主,二人领着双痕等人,问知客僧寻了间僻静客房,自假山后小门而去。
  明帝等人进到内堂,闲坐饮茶歇息。小沙弥捧上新茶来,乃是山上庙中自制,虽不见得名贵,倒也是颇有一股子清香气。明帝饮了两口茶,笑道:“听你姐姐说,你自幼就在外间习武,去年才刚回来。”
  “正是。”虽是跟皇帝说话,云琅也不见得有多局促,“习武那么些年,只盼将来上沙场杀敌一搏,才算是不枉费多年辛苦。”
  海陵王笑道:“你师傅是看你大了,不想再让你吃闲饭。”
  云琅一笑,“呵,可能是吧。”
  “说得不错。”明帝闻言很是高兴,颔首笑道:“若是举国男儿都如你这般,一心为着朝廷国家,那些区区霍连蛮子,又算得上什么呢!”
  郭宇亮正在擦着长剑,原是一直笑眯眯听众人说话,听到此处插嘴道:“只要有皇上一句话,将来自有上战场的时候,咱们也不用担心啦。”
  海陵王冲二人一笑,道:“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少年们正说得热闹,却见远远的,又有两位少年往这边走来,原来是慕毓芫和乐楹公主,二人已经换好男子装束。乐楹公主原生得娇小可爱,虽然穿着一身宝蓝色男子长袍,却显得有些娇弱,仍旧一派天真女儿习气。反倒是慕毓芫素颜示人,少却女儿脂粉味道,眉目间透出英气来,颇似一位温雅灵秀的翩翩公子。
  明帝细细瞧着她,又回头看了看云琅,朝众人笑道:“你们看他俩,象不象孪生兄弟两个?倒是很有意思。”众人都笑起来,连声称是。
  慕毓芫嫣然一笑,“走罢,再耽误都天黑了。”
  栖霞寺建在半山腰,约摸几炷香的功夫,大队人马就已经行至门口。早在山下歇息时,早有知客僧上来知会过,因此小沙弥并不多言,问清楚便将众人领至客房。那客房是专门供游人休息之所,虽然素净简洁,倒也不似禅房那般空白,里面桌椅床幔皆是一应俱全。
  慕毓芫推开卧房小窗,院子里种着两颗老树,满树繁盛叶子,几乎将院子掩盖去一大半,甚是悦目。青色长瓦屋楞上,停着几只灰点似的小麻雀,也不吵闹,微风卷来远处清凉的山野气息,一切都是宁静幽远。
  “小姐,奴婢下去给你打点水,好预备着……”双痕的话还没说完,香陶就在旁边嚷道:“错了,错了!是公子!”
  慕毓芫回头看向香陶,也是刚换上的小子装束,“呵,还是书童机灵。难得有你做书童的机会,跟着公子四处走走罢。”
  香陶笑着跟上去,脆声声应道:“遵命!”
  双痕手里端着水盆,摇头直笑,“香陶,你好好跟着公子。我出去一趟,打点谁回来预备梳洗,可别走远了。”
  “知道啦!”香陶回头做了个鬼脸,又赶忙追上去。
  深山新雨后,山间到处弥漫着湿湿的水气。林中鸟儿叫声清脆婉转,一层层朦胧薄雾笼罩树枝,树叶青翠欲滴。“啪嗒!啪嗒!”树叶尖上水滴跌在青石路上,原本灰灰的石板路被润得发绿,四处皆是生机勃勃。栖霞寺并不算太大,慕毓芫原本只是闲走,不知不觉中竟走出后门。正想折身回去,却见不远处树林里坐着两个人,仿佛正在石桌上下棋,一时好奇遂走过去。
  走近些一看,原来是一名黄衫老僧和一名素衣少女。二人静默不语,似乎已经下了不少时间,棋盘上已是密密麻麻。那素衣少女眉目淡雅、秀色纤致,容貌并不如何惊艳出众,却有几分清淡出水的气韵。此刻右手正挟着一枚白子,迟迟不肯落下,仿佛棋势上已有些吃力,很是犹豫不决。
  慕毓芫轻声踱步过去,果然黑子已明显处于劣势,正在琢磨棋路,只听素衣少女叹了口气,“师傅,今天先下到这里罢。”
  “且慢!再等一等。”见她要收回棋子,慕毓芫不禁脱口而出。
  素衣少女吓了一跳,不慎将满盘棋子拂乱一角,回头微笑道:“这位公子,可是有什么妙招?”
  慕毓芫有些歉意,欠身道:“抱歉,在下唐突了。”
  “公子何必自谦?”黄衫老僧声音充沛,拈须笑道:“山野之中,难得寻到好棋之人,公子既然有妙招,不妨赐教一二。”
  素衣少女也道:“不过是闲暇打发时间,公子不必拘束。”
  慕毓芫看了看纷乱的棋盘,不由笑道:“如今这般乱,先头又只是匆匆一瞥,已然不记得,又如何下呢?”
  黄衫老僧却不以为意,朝素衣少女道:“宜华,你把先头棋子再放回去,让公子坐下来,我们对弈二三。”
  素衣少女依言布棋,完毕相让道:“公子,请坐。”
  慕毓芫认真看了看棋,以棋盘上落子来看,黄衫老僧棋力明显高出许多,不过却象是一盘指导棋,并没有尽全力。虽然如此,黑子却也是困象环生,大势已败,只余小角可以勉强挣扎一番。
  黄衫老僧见她思索良久,有些不忍,“我这徒儿学弈时间不长,此局已残,不如重新来下一局?公子远来是客,不用太勉强。”
  “输赢无妨,尽力而已。”慕毓芫拈起一枚黑子,微笑摇头,“啪!”一声脆响,棋子脆声落下。
  “师傅,这步棋”素衣少女惊了一句,指着棋子。
  黄衫老僧低头看向棋子,神色讶然,那枚棋子虽然牺牲不小一片,然而也腾挪出后续空路来,乃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此时棋局玄之又玄,黄衫老僧神色凝重,每落一步棋子都很慎重,甚至还要思量片刻。二人一枚一枚对下去,慕毓芫根本不计小处得失,那一线生机渐渐扩大,竟在她的布局下开始转势。
  半个时辰过去,慕毓芫将棋局扭转良多,最后仅输给黄衫老僧两子,起身笑道:“只能下到如此,让大师见笑了。”
  黄衫老僧正色道:“公子棋力深厚,得空再下两局。”
  慕毓芫刚要答应,却见双痕寻过来,朝香陶抱怨道:“说好不要走远,你们躲在树林里让我好找,这会水都凉了。”
  香陶嘟哝道:“你没见,公子在下棋么。”
  “不怨她,是我下棋耽误。”慕毓芫朝双痕一笑,又对黄衫老僧笑道:“方才打扰大师清静,晚辈先告辞了。”
  “公子慢走。”素衣少女欠身相送,复又蹲下去收拾棋子。
  慕毓芫回到房中,沐浴完毕。出来时见双痕昏昏欲睡,不由一笑,“傻丫头,困了就先睡罢。”走到妆台面前坐下,双痕赶忙上来帮着收拾,在身后笑道:“我可没有紫汀手巧,梳的不当,小姐还请将就些。”
  慕毓芫对着铜镜一笑,“原先我在家的时候,难道不是你梳头?后来底下小跟班多了,你就偷懒起来,如今还好意思说。”微微泛黄的铜镜内,如云长发黑缎似的垂至腰际,衬出宛若清凉月华般的姣好容颜。
  “小姐,真是生得好颜色。”双痕手握镂雕象牙梳,含笑赞道。
  好颜色?慕毓芫淡淡一笑,只将长发一拢,复又散在浅藕色海棠纹绣衣上,却从镜中看到明帝走进来。因此转身回头,起身问道:“皇上可过晚饭?只因没什么胃口,所以让香陶去交待厨房,只要一点素粥就好。”
  明帝点点头,道:“嗯,朕来看看你。”
  只因近几日皇帝关切甚浓,每每衣食起居,几乎都是亲自动手调停,故而慕毓芫才借口不适,稍微避一避。然而皇帝既已来,也只好起身去沏了一盏茶,“既然是刚刚用饭,那就稍坐会,饮一会茶消消食罢。”
  明帝朝双痕挥了挥手,端茶却不饮,“听说方才你到后山,与寺中的玄真方丈对弈了一局,小沙弥都在传呢。”
  “嗯,不过是一局残局。”
  “朕也睡不着,我们也下一局如何?”
  慕毓芫猜不出皇帝心思,便想早早收局了事,因此手下布棋便很是留意,也不好输的太多,最后竟然是和局。明帝看着棋盘摇头,微笑道:“朕虽然不擅长这个,却也看得出来,你是在故意和棋。怎么,莫非想撵朕早些走么?”
  “哪有。”慕毓芫给他道破心事,不免微微垂头。
  “那好,先不下了。”
  慕毓芫放松一些,伸手将棋子一枚一枚拣回,却突然被明帝握住手,挣了两下,反而束得更紧了。明帝手上力道沉稳如山,声音却静如湖水,“朕有时候在想,如此任由你的意思,到底好不好?但凡是你想要的,不论多难得、多不易,只要朕能做到的,都尽力去做好。可是有些事情,朕却做不到……”
  慕毓芫不由抬起头,正迎上明帝深邃复杂的目光,里面含着执著和坚定,也有恼恨和无奈,像是一个看不到底的巨大黑洞。
  “比如”明帝将头别转,看向窗外朗朗皎月,“比如他给你的回忆,朕就不能够抹去!所以,你就处处回避着朕。”
  或许,不是对方不够好,只是自己不愿意再接受而已。如果没有过往的纠结,没有那些难以释怀,会不会好受一些?可是那些少年情爱,是人生白纸上第一笔字迹,早已如烙印斩刻在心上,永不能遗忘。
  慕毓芫轻轻启唇,“皇上,夜深了。”
  “好!”明帝拂然站起来,竟是在冷笑,素日温存柔和之色皆无,径直走到门口帘子处,回头撂下一句,“朕不信,你会是铁石心肠做的!”
  若自己真是铁石心肠,便不会再为旧日伤怀,亦不会今时为难,人生落得逍遥自在岂不很好?慕毓芫看着已经泛红的手,上面指痕似带着皇帝的恼恨,每一道都很是清晰,格外刺目。

  第二十章 意外之外

  此处已经距离庆都不远,次日清晨便有汉安王府的人前来,来者通报姓名,说是汉安王府总管谢淳。孙恪靖等人守候在外,谢淳叩行大礼道:“王爷听说皇上到来,本打算亲自迎接,只恐怕兴师动众反不妥当,再者玉梓县已隶属庆都管辖,因此微臣带着王府亲卫过来。”
  明帝见他身上气度从容,颇为欣赏,“不必拘束,且坐下说话。”
  谢淳也不忸怩,躬身谢过坐下,又道:“关于冀州、辉城、洪州三地,私立名目暗吞皇银一事,王爷早就派人去下查过,苦于证据不足而没有干涉。”又摇头一笑,“想不到孔希诏是个急性子,一本万言折就参给皇上。好在中间没出什么纰漏,不然光是周全他的安危,就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明帝颔首笑道:“孔希诏是鲁莽了些,不过朕也不愿让他以身犯险。况且这件事牵涉甚广,有勇无谋也成不得事,还是得细细查访。”
  谢淳点点头,恭声回道:“王爷也是这般意思,目前已经收集到一些证据。只是冀州三地与京城联系密切,故不敢贸然派人送去。原打算今秋觐见时再禀明,谁料孔希诏是个直肠子,竟然自己送上万言折。”说着连连摇头而笑,又道:“另外奉王爷之命,顺便接昭陵郡主回去。”
  明帝甚是疑惑,“郡主?”
  谢淳忙道:“昭陵郡主前几日来此烧香,属下正奉命顺带接回去,方才因向皇上回话,还未来得及去通知。”
  侯门千金素来无事,喜欢烧香拜佛也不稀奇。只是不远出城倒是少见,恐怕也是汉安王宠溺之故。明帝并没有太留意,只是一笑,“能在山上数日求佛,心诚之至,自然也是有求必灵。”
  谢淳也笑了笑,“正厅只怕已预备好宴席,恭请皇上移驾。”
  今日香客不多,除了明帝等人,并无其他人在此逗留。众人走到大厅,只见乐楹公主独自坐在墙角,明帝上前问道:“你又发什么脾气?出来玩就高兴些,跟敏玺他们去玩,别生闷气了。”
  乐楹公主嘟着嘴,气呼呼道:“他们现在一伙,哪里还会理我?”刚说到这里,就见云琅几个走进来,象是在讨论什么,几个人有说有笑比划着。
  明帝笑道:“敏玺,你们玩得高兴,怎么把敏珊丢下了?”
  乐楹公主抬头看过去,正好撞上云琅好奇的视线,突然红了脸,“我,我才不要跟他们在一起呢!哼,我现在就去找……”在屋子里环视一圈,疑惑道:“夫人呢?她怎么没在这儿?”
  明帝忙道:“到后面去看看,只怕还没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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