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桥-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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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彭年喊回去:〃不必,谢谢。〃
李平说:〃有点像趁墟。〃
〃果真孤零零剩下我同你两个人,又如何?〃
〃也许我们会说出真心话。〃
车子驶过,又暂时恢复静寂。
夏彭年放下工具,看着李平,〃巴巴的跑到这里来讲真心话?〃
〃远离文明,没有顾忌。〃
〃好吧,李平。〃
他走到车厢,取出水壶,大口大口喝水。
李平觉得有点寒意,用毯子裹住身体。
夏彭年看着她说:〃你一定知道夏氏当年用的是你外公的资本。〃
李平很平静的答:〃可以猜想。〃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李平抬起头,〃说什么?〃
〃说夏镇夷吞没你家的生意,就同霍氏的所作所为一样。〃
〃那并不是我的资金。〃
〃你是陈家唯一的承继人。〃
〃彭年,我情愿不讨论这个问题。〃
〃李平,这种事,藏在心里久而久之,会变成一团癌肿。〃
〃我没有活的证据。〃
夏彭年颓然,〃但我同你都知道,后来夏氏赚了大钱,家父并没有向你外公汇报。〃
〃那时内地已经在搞各种运动,彭年,他们没有机会传递讯息。〃
〃真的,你这样原谅夏镇夷?〃
李平静静说:〃我希望你也不要放在心中。〃
夏彭年捧住头。
李平问:〃这一段日子,你就是为这个不开心?〃
〃是。〃
〃很多人带着黄金南下,很多人在三两年之后沦为乞丐,极明显夏氏有经营生意的天份。〃
〃所以不再追究?〃
李平失笑,〃如何追究?〃
〃我一定要赔偿你。〃
〃是吗,所以你对我无微不至?〃
夏彭年握着李平的肩膀,摇两摇。
李平苦笑,怎么会跑到天涯海角来摊牌。
也许是对的,在公寓里,一旦吵起来,只要任何一方面开门出走,这段关系便宣告结束。
在这里,走,走到什么地方去?
说什么都得把话统统给倾诉出来。
李平牵牵嘴角,〃我情愿你对我好,是因为你喜欢我的缘故。〃
〃你还有怀疑吗?〃
李平摇摇头,〃没有。〃
夏彭年叹口气,〃我累了,我们放信号管吧。〃
李平忽然问:〃你一直知道我与王羡明的事?〃
夏彭年看她一眼,上车,取过信号管放上天空。
半空中炸开来,像一朵孤独的焰火。
他说:〃你从来没有瞒过我有这么一个人。〃
〃我们时常见面。〃
〃人总需要朋友。〃
李平笑,〃你太勇于原谅我了。〃
〃李平,我从没把你当过禁脔。〃
只怕把话都说清楚了,也就不拖不欠,不能继续纠缠下去。
〃我还送过很贵重的礼物给他。〃
〃给他们夫妻俩,〃夏彭年订正她,〃他结婚了,不是吗。〃
夏彭年都知道。
〃你不可能做得更好。〃
〃你真的那么想?〃
〃当然。〃
李平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夏彭年说:〃要是维修车子不来了,我们喝光了水,吃完了干粮,后人会看到两副白骨。〃
〃至少生前他们把话都说清楚了。〃
〃李平,我多希望可以和你共度余生。〃
〃只要你肯,我没有问题。〃
〃我不能磋跎你。〃
李平即时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打算娶她,也不忍叫她一辈子没有名份的跟着他。
李平微笑,〃你要遣走我。〃
第9章
〃李平,我不得不这样做,为着你的缘故,你必须离开我去寻求新生活。〃
〃倘若我不愿意呢。〃
〃轮不到你选择。〃
〃或者我情愿一辈子做夏彭年的女朋友。〃
〃为人情妇并不是一份好职业,过几年你会知道,名誉坏了之后,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人。〃
〃或者我不想再找什么人。〃
〃你才二十三岁,现在决定独身到老是太早了一点了。〃
李平紧抱住他。
夏彭年苦涩的说:〃对不起李平,世上那么多人,我没有爱你最多。〃
李平说:〃我希望维修车永远不要来。〃
〃你知道什么,李平,我也这样想。〃
事与愿违,它还是来了。
他们两人乘直升飞机折返中途站,没有逗留。
回到草莓山道,才知道什么叫做恍如隔世。
佣人看见李平,吃了一惊,原说要到一月底才回来,她没有准备,正在工作间熨衣裳。
见到李平,连忙出来侍候,忘了把一只小小无线电关上。
李平听到熟悉的歌词传出来,仍然是那温柔凄凉的声音:一串世事如雾便过去,一抹往事似水只堪追,纷纷的笑泪如落叶片片,匆匆的爱恨盛满每一天,从前流浪着遥望永恒,今天醒觉也如红尘……
李平有种冲动,想打烂这只无线电,把它踢到角落,踏个粉碎,但是她没有那样做,她只是缓缓伸出手,轻轻把它关掉。
忍得太久了,她已经不在乎发泄,命运要是决定这样安排她的出路,把整幢小洋房撕成碎片也不管。
她锁上房门。
女佣前来叫她吃饭,把门敲了又敲,李平只是不应。
下人有点担心,司机自告奋勇,去请了夏彭年过来。
夏彭年站在门口,叫她:〃李平,开门,别傻气。〃
李平坐在织绵缎面子的贵妃塌上,抱着琴,把额角抵在螺旋形的琴头上,不去应他。
她不想见任何人,不想说任何话。
〃李平,开门,你若不满意,我们另作安排。〃
但是,再也没有更好的安排了,夏彭年深思熟虑,他的计划,永远是彼时被地最妥当的策略,他已尽可能为每一个人着想,努力做到面面俱圆。
越是这样,越是可悲,越没有转圆余地。
夏彭年在房外徘徊,他精神也相当萎靡,身上碰巧又穿着一套纯细麻西装,已经团得稀皱,更添三分憔悴。
〃李平,不要折磨自己,不要折磨我,整件事里面,我比你难过。〃
夏彭年哈出一口气。
他在有生之年,从没想过有一日会说出这一类不像人说的文艺腔来,偏偏他说了,字字又出自肺腑。
〃李平,让我们开心见诚的谈一谈。〃
李平索性走到露台去,拉上玻璃长窗,不听他言语。
夏彭年内心枯槁,长叹一声,疲倦的退到书房休息。
他倒在沙发上,无言地看住天花板。
多年多年前的陈家大宅,吊灯底都设有圆型玫瑰花图案,小小的夏彭年在练习小提琴的空档,双目不敢斜视,总是抬起头,佯装端详灯饰。
那美丽的小女孩李和有时会因为他的呆相忍不住笑出来。
笑声同李平一模一样,仿如银铃,深深印在夏彭年的脑海中。
一亘与李平分手,他不肯定忘得了她,她或许会,因为她年轻,有的是时间,十年不能,二十年也差不多了,四十出头的女性,芳华正茂,有什不能做,她一定可以摆脱过去所有阴影。
然后,她会感激他。
他心酸的想,他从来没有如此为一位女性设想过,可是偏偏她又为这个对他抱恨。
他跳起来,走到花园去,抬起头张望李平。
李平厌烦的退入房内。
夏彭年拾起石子,扔进露台,发出嗒嗒恼人的声音。
李平用双手捧着头。
夏彭年这样闹下去,她更不能静心思考。
幸亏他终于回了公司。
晚上他又来了,没有再敲门,独自吃完饭,在那张熟悉的长沙发上假寝。
半夜醒来,他看见李平坐在他对面,神色温柔地看住他。
夏彭年十分心酸,〃李平……〃他喉咙沙哑。
李平立刻递上一杯菊花茶。
他呷一口,〃……不生气了?〃
〃你也许不相信,我这辈子,没有气过任何人,任何事。〃
〃那你应该气我,显得我与众不同。〃
李平不出声。
她额角上有一轮印子,看清楚了,是琴柄上的图案,夏彭年忍不住伸手替她揉两揉。
〃我都是为你好。〃他说。
李平别转头,嗤一声笑出来。
夏彭年恁地婆妈,也许他急于要说服自己,所以重复又重复。
〃得了,我相信你是为我好。〃
〃我在这十年内都不打算结婚,我并无企图甩掉你,有你在身边,我是最快乐的男人,但我不忍心拖累你,毕竟一个女孩子的岁月经不起沧桑。〃
李平低声说:〃我知道是有那么一天,满以为等到我三十出头,你嫌我人老珠黄,才提出分手,谁知才一年多一点,你就叫我下堂,真像晴天霹雳。〃
夏彭年在下午忘了刮胡须,此刻他握住李平的手,在下巴摩娑,李平的手心,总比常人的热一点。
也许真的应该狠一狠心,把她留在身边,等到双方都腻了才给她一笔款子,让她开精品店也好,炒股票黄金也好,好使本市又添一个不安份的艳妇,多一个传奇。
但是他想她有正常的生活,迟了就不及了,他要她正式嫁人,养育孩子,有一个幸福的、纯属她的家庭,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丈夫是她最忠实的朋友、最有力的臂膀。
〃我不会叫你一个人去异乡。〃
李平扬起一条眉毛。
夏彭年又已经布好了棋子。
〃我派朱明智陪你。〃
呵朱小姐;李平宽了心。
〃她是一个可靠的人,公私双方面都可以帮到你,分公司她占二十个巴仙,自然会鼎力相助。〃
夏彭年自觉似在吩咐身后事,恍如托孤,心中无限凄凉。
〃你这一去,我要你忘记在本市发生过的一切事故,把你生命中这四年完全抹掉,擦得干干净净,我不准你提起一只字,有谁故意要触你霉头,在你跟前说起一丝一缕前尘往事,我要你告诉他,你忘了,你什么都不记得。〃
李平苦笑,〃你知道我做不到。〃
〃做不到是你自己的事,午夜梦徊,你爱怎么回味就怎么和味,但人前人后,我要你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你可以的,我们都可以,人都是这般活下来的。〃
李平伏在他胸前。
〃一切都安排好了,李平,我替你做独立移民,时髦的都会女性,手上连一张护照都没有,未免逊色。〃
李平面孔朝下,声音难免哽咽,她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我到哪里去。〃
〃我没有同你说过?加拿大多伦多,你会喜欢的。〃
夏彭年停了一停,清了清喉咙。
〃我替你在市区置了公寓,隔壁一个单位已经租予朱明智,还有,你随时可以回来,这间屋子,永远属于你。〃
他长叹一声,父债子还,他们两家的纠缠,到此为止尽数化解,何尝不是美事。
〃你对我太好了。〃
李平真可爱,她永远可以在最黑暗的情况中看到光明的一面,庆幸她得到的,从不为溜走的悲伤。
〃我把要说的都说尽了。〃他的声音呜咽。
第二天,夏彭年与李平又重新开始做人,若无其事,双双回到公司上班。
过两天,朱明智那组人也回来了。
夏彭年私下与她详谈。
讲完公事,便说私事。
夏彭年问:〃有没有见到简明小姐?〃
〃你指马嘉烈吧。〃
嗯,已经是熟朋友了。
夏彭年笑,〃把女儿中伊利沙伯或马嘉烈,可见是希望她有点作为的。〃
朱明智笑,〃将来生女儿,切记叫她们菲菲或蒂蒂。〃
〃说说马嘉烈简明。〃
〃她也叫我说说夏彭年。〃
〃你怎么说?〃
〃我敢说什么?〃朱明智笑。
夏彭年沉默。
〃马嘉烈简明曾经含蓄地提及,她闻说夏彭年有一个来自中国的情妇。〃
夏彭年笑,〃这对于我们将来合作颇有影响,你如何回答?〃
朱明智讶异的说:〃根本没有这种事,统共是谣言,完全是中伤。〃
〃她可相信?〃
朱明智说:〃她有什么理由不相信,随便派个人来调查一下就明白了。〃
〃她可漂亮?〃
〃简明三姐妹都胜在气质,当然,同一般人眼中那种大耳环大花衫的亮丽是有点距离的,但你不会失望。〃
朱明智把话说得再白没有了。
〃约有多大年纪?〃
〃年纪不轻了,保养得非常好。〃
〃没有五十岁吧。〃
〃但不比你小,彭。〃
〃我的天。〃
〃别紧张,如今四十出头的女性完全看不出来。〃
〃四十!〃
〃彭,你自己也中年人。〃
〃但是女人——〃
〃思想封建,〃朱明智不悦之情形于色,她很少在老板面前原形毕露。
〃我们刚接受女性三十并非茶渣。〃
〃这种年龄正是一个最成熟的年华。〃
〃我猜你是对的,她不过是我将来的生意伙伴,管它呢,只要她头脑精明,作风果断。〃
朱明智啼笑皆非。
〃明智,〃夏彭年叹口气,〃你准备打理行装吧,我把李平交给你了。〃
朱明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