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 作者:董无渊(起点女频vip2014.03.29正文完结)-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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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捂着湿帕子,置身炙烤之中,火苗扑扑地往上窜,小心翼翼地走在犹如战后地狱一般的屋子里,将踏出一步,身后的那根房梁便轰然地垮了下来。
行昭一惊,直觉地想往后看,却被莲玉扯住了袖子。
是了,生死时刻也不过于此!
满眼高低乱窜的火光,延绵伸展开的火舌张开血盆大口,一点一点地攀上房梁,火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明明来势汹汹,却在吞噬猎物的时候表现出了难得的从容与耐性。
行昭跳着几步上前,烟雾中模模糊糊,终是能看到出了红色以外的颜色了!
莲玉莲蓉一左一右搀在行昭身边儿,弯腰佝头避开火星,前路在望!
几根垮下的房梁交错在一起,行昭佝下身子,想从缝隙里头钻出去,火苗将碰到绘着漆的百子戏婴图,“噌”地一下高高窜了起来,行昭避之不及,左脸顿时火辣辣的一片烧了起来。
“姑娘!”莲蓉在后一惊,哭着脱口唤道。
行昭一咬牙,她能感到脸上的痛,身体越痛,心里的痛好像就消散了些。
行昭卡在缝隙里,莲玉顾不得烧得正旺的火势,一瘸一拐地往这头跑,伸手使劲地想将行昭拖出来。
明明出口就在面前,难道又是一场水中月镜中花?
兵行险招,以身为饵,事到如今,行昭只能拼命一搏,怕火烧得不够旺,怕定京城外头看不到,怕消息不够热传不到宫里去,种种害怕加在一起,行昭索性将五块松香全都磨得碎碎的,一点一点撒在房里,柱子上,梁上。
如今的火势汹汹,远远超出了预期的谋划。
行昭微微阖了眼,再睁开时,眼里满是倔气,手努力往外够,九十九步都走了,不能功亏一篑!
手陡然感受到了温度,被外头那人一拉一扯,行昭从缝隙中顺势挣开了。
莲玉莲蓉跟着从里头一瘸一拐地钻了出来。
“出来了!出来了!”庭院里顿时响起一阵欢呼,仆从们一窝蜂出来簇拥过行昭。
行昭的眼睛被火熏得直流泪,眼泪是咸的,划过有伤的地方,行昭感觉自己的皮肉一点一点地绽开,睁开眼睛,眼前仍旧是血红一片,却准确无误地看到避在庭院外侧的穿着真紫色太夫人和其后立着的闵夫人,拖着步子便往那处跑,如同虎口脱险一般,哭声里饱含八分害怕、一分庆幸和一分欢喜:“祖母。。。祖母。。。”
一把扑在太夫人的身上,痛哭流涕,揪着太夫人的衣角:“阿妩怕。。。”
行昭的脸花一团黑一团,蓬头垢面,穿着午憩的素绫暗花里衣破烂褴褛,衣服的边边角角沾了火星,被烧得一个洞连着一个洞,赤着脚哭得抽抽搭搭地扑在她怀里。
太夫人温声哄着:“不哭不哭,总是出来了!”边说边赶忙蹲下身来,拿手想将小孙女脸上的污垢都擦干净,哪晓得手一碰到左脸,行昭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直嚷疼。
太夫人心头一惊,忙拿帕子出来将铺在上头的灰擦了干净,白白嫩嫩的面容上突兀地一大片血红,上头被燎起的那一串水泡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骇人。
“拿帖子去太医院请张院判来!”太夫人喜怒不行于色,如今声音却颤抖着开腔,又高声重复了一遍,“马上去太医院请张院判来,先说清楚温阳县主被烫伤了,让张院判好准备!玲珑你去取冰和拿白玉膏来!”
脸面脸面,有小娘子整日寻医问药只为了将脸面好看一些,有因为脸上长了东西一时想不开上吊的小娘子,再淡泊的小娘子也重视着颜面!
行昭揪着太夫人衣角,身子紧紧贴在太夫人身上,抽着鼻子,眼睛已经不那么涩了,自然被熏出来的眼泪也没了。
PS:
这一章写得删删减减的,写了好久,突然又要做项目,又要查资料,阿渊只能看能不能拼一下,再拼一章出来。
第一卷 第七十四章 初霁
眼睛渐渐明亮起来,原本清新恬静的小苑火势凶猛,靠来来往往的婆子小厮堪堪控制了,黑烟袅袅直上,仿佛要冲上云霄。
三月春光伴花好,却负了这断壁残垣。
行昭脸上火辣辣的痛,心却像三伏天喝下冰水一样服帖,她恨不得一把火将整个临安侯府都付之一炬,叫人都看看火红的血肉下都藏着怎样一颗颗肮脏黑污的心。
她却不能叫这些人这么便宜地还了债,母亲经历过的恐惧、忐忑和绝望,他们一个一个都要经受一遍。
那边被丫鬟婆子簇拥着的莲玉、莲蓉,一个的腿遭燎到了,一个倒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心里头慌。
太夫人都叫她们先去后厢里头歇着,过会儿麻烦大夫也去瞧一瞧,边说着话儿,边搂着行昭坐上轿撵先回荣寿堂,又吩咐二夫人:“。。。先将火灭下去,人出来了就万事大吉,这边火制住后,将一个院子的婆子丫头都拘在一处,挨个儿挨个儿的审,看到底是哪儿出了纰漏!”
行昭心头一颤,又前因后缘想了一遍,心安了些,稳稳当当地缩在太夫人怀里头。
二夫人连声称喏,人已经活着出来了,压在肩上的担子就没这么重了,这回这个事儿,算是她一个人担起来的,有了个好结局,总能让荣寿堂高看二房一眼吧?
闵夫人跟在太夫人后头,看着往日光鲜端淑的行昭如今却狼狈不堪,心里头直发酸,终究是没了娘,日子便像莲子心一般的苦了!
张院判正在太医院里坐着馆,手里拿着服方子对着药材,外间一撩帘。就有一个内侍拿着拂尘急急慌慌地进来,还没开口便扯住他手,想将他一把扯起来,嘴里直唤道:“张太医诶,您可快起来吧!贺家又出事儿了,温阳县主的脸遭火给燎了!”
张院判一听贺家,额角突突地直冒,临安侯家正值多事之秋,前不久才死了个侯夫人,如今连金尊玉贵的嫡长女脸都被火给燎了!
“他们家真是哪路的菩萨没拜对哟!”张院判嘴里唠唠叨叨。手上却不耽误工夫,麻溜地将膏药方子都收拾起来,一手提了药箱。一手扬了扬衣袖冲内侍招呼:“走呗就!”
外头回事处催得急,又是临安侯家的温阳县主出了这等子大事儿,上头也来不及回,直直便往太医院过来。
将踏出门槛,内侍尖细的嗓音突然一声惊呼:“哎呀!这等子大事儿忘了去和皇后娘娘回了。那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儿!您自己个儿先去着,时辰不等人!”
张院判一怔愣,顾不得打个招呼,便埋着头便往外走。
贺家派来的车夫赶得快,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便赶到临安侯府,张院判悉心看后。边开方子边说着:“。。。温阳县主的伤不算重,先敷着药,再配着方子吃。有人留疤有人不会留疤,这得看县主的身子骨,若真是留了疤,也莫慌,总能慢慢消下去。。。各样的忌讳都写下来了。照着做就是。”
张妈妈亲将太医送出院子去,谢了又谢。又请了张院判身边儿跟着的学徒去瞧莲玉和莲蓉:“。。。两个丫头也有些不好,是县主身边得用的。。。”
里厢再不敢燃檀香了,行昭上了药,半卧在暖榻上,手里握着菱花珐琅靶镜怯怯地瞧,想看又不敢看。
素青侍立在太夫人后面,将眼从行昭的左脸颊上移开,定在了面前的青砖石板上,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才死了亲娘,又要被火烧,死里逃生后,脸上又被烧得这么一片红一片黄。
可怜四姑娘还没哭,却一抽一搭地,眼里含着泪又始终落不下来,这样的行状才是最让人心揪的。
难怪府里头沸沸扬扬地在传是侯爷将大夫人逼死的——这才淅淅沥沥地落了几天的雨,木头里都是潮的,哪里能燃起这么大的火来?不是下头哪个奴仆使的坏,是什么?下人们没指使敢纵火伤人吗?
大夫人去了,景大郎君又不见影踪,要是四姑娘都葬身火海,侯爷下头的嫡支算是全军覆没了。。。。。
“阿妩你也别急,张院判既说了能好,咱们就安安心心的了。”太夫人沉着脸坐在上首,嘴里说着安抚的话却显得硬朗朗的,转过身去吩咐:“素青,你去外头候着二夫人。”终究是皱了眉头,嚷了一句:“怎么还没审出来。。。”
素青一惊,回过神来,忙敛裙出去。
闵夫人揪着手帕坐在暖榻前头,大约做了母亲的人都是一样的心情,以己度人,她甚至不敢想象若是自家寄柔被烧成这个模样,她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心里头这样想,更佝了身子轻声安抚道:“就算再痒再疼,四姑娘也不能拿手去挠,小姑娘家家的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行昭泪盈于睫,轻轻颔首,乖巧地将靶镜翻过身去放在身侧的小案上,也不嚷疼也不嚷舒服。
这下闵夫人看得心里更难受了。
荣寿堂里安安静静的,更漏沙沙的声音都像响在耳畔边一样,太夫人因担忧引起的怒气蔓延开来,侍立在旁的丫鬟们大气儿都不敢喘。
“娘——”二夫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打破了荣寿堂里的沉静,单手撩开帘子,暗含着喜气:“怀善苑的火总算是熄了,事后一瞅,您猜怎么着?连正院的西跨院都烧掉了半匹墙!”
太夫人轻轻拿眼瞥了闵夫人,闵夫人一怔,反应过来了,无论哪里出了纰漏这都是家丑!
“二夫人忙慌坏了吧?您快过来坐!”闵夫人便起了身,正说话要告辞,却听行昭弱声弱气地开腔:“阿妩累了,能不能先同闵夫人去隔间?”
边说着话儿,边包着泪望着仰头望着闵夫人,压低了声音,带了哭腔:“脸上可痒,可闵夫人说不能挠,那让旁人给阿妩吹吹可以吗?”
闵夫人心头一软,过去便牵过行昭。
握着小娘子软软的小手,权当做了回善事吧!
太夫人瞧了这边两眼,终是缓缓点了头,又吩咐小丫鬟不能将闵夫人怠慢了:“。。。你过来便遇到这起子倒霉事儿,过会儿得拿陈艾沾姜水打了身才能走!”
闵夫人连连点头,牵着行昭往里间走。
待二人一避开,二夫人忙不慌地重新又开了腔,言语里尽是邀功的意思:“怀善苑里的小厨房里本来一直是炖着白玉豆腐汤的,厨子便去歇着了,是一个叫满儿的小丫头守在那里,小厨房里头没人,炉子里燃着火直烧心,小丫头就躲懒到了小厨房外头的游廊里打瞌睡。哪晓得一醒来,整个厨房都遭烧起来,那丫头心里头慌便撒了脚丫子就跑了出来,也没叫醒其他人,也没敲锣打鼓地报信。。。”
太夫人紧紧收起了下颌。
这个动作代表了太夫人的怒气已经上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二夫人一向怕这个嫡母,没敢看上头的脸色,移开眼,加快了语速,继续道:“屋漏偏逢连夜雨,阿妩早晨领到的那五盒松香用都还没用,就随手放在了小厨房隔间的杂物堆里,火一遇到松香不就像瞌睡遇到枕头似的吗?‘呼’地一下就窜了老高!又正值午憩的时候,仆从们都去后厢歇着了,守在外头的婆子也躲懒,只剩了两个贴身丫头守在阿妩身边,等众人心里落定后,却发现火势已经起来了,冲不进去救人了!”
“啪”地一声,太夫人手拍在案上,面色铁青:“这些仆妇养来何用!那个满儿不是正院的丫头吗?怎么跑到怀善苑去了!”
太夫人这些年修佛问道,将早年间的那些脾气收敛了很多,如今的厉声诘问让二夫人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说是昨儿个才被阿妩要过去的,前些日子阿妩下令把那丫头在庭院里打了五下板子,估摸着是心里还记着仇呢。”二夫人面露迟疑地继续说着:“否则一个丫头怎么就敢撒脚丫子自个儿先跑了,让主子身陷险境。。。”
太夫人不置可否,一连串听下来,合情合理,却总有些稍纵即逝的蹊跷地方,又老是抓不住。
又想起寄予厚望的小孙女脸上硬生生地出现那片红,和想哭不敢哭的神色,心里的气便噌噌往上冒,语声里带了些寒意:“当奴才的做不到忠心侍主,还一心存着怨怼,心里念着脑子里想的都是该怎么报复主子。。。把那个满儿拖出去!”
不说拖到哪里去,下头人的耳朵里自动就换成了拖到乱坟岗去。
二夫人也觉得这处罚合理,点点头,又问:“其他的人呢?擅离职守,听起来也不是多大的罪。。。”
“当值的婆子丫头都发卖出去,不当值的扣一年月钱儿扒了裤子打二十个板子,把阿妩救出来那个婆子按着我说的赏。”太夫人雷厉风行,眼里尽是凛冽。
二夫人身形一抖,却没反驳,点点头,正要领命下去。
却听见外间的人又将闹起来,张妈妈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