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三部曲之红色的起点-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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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三年四月陈独秀受到了国民党政府江苏省高等法院公审。当审判长问他:“何以要打倒国民政府?”陈独秀慷慨陈词,提出三条理由:
“(一)现在国民党政治是刺刀政治,人民既无发言权,即党员恐亦无发言权,不合民主政治原则。
“(二)中国人民已穷至极点,军阀官僚只知道集中金钱,存放于帝国主义银行,人民则困苦到无饭吃,此为高丽(引者注:即朝鲜)亡国时之现象。
“(三)全国人民主张抗日,政府则步步退让。十九路军在上海抵抗,政府不接济。至所谓长期抗战,只是长期抵抗四个字,始终还是不抵抗。
“根据以上三点,人民即有反抗此违背民主主义原则与无民权实质政府之义务。”《陈独秀案开审记》,《国闻周报》第十卷第十七期。
第八部分:锤炼陈独秀凄风冷雨病殁江津 2
他的老朋友章士钊,担任他的义务辩护律师。
一九三三年六月三十日,国民党政府最高法院终审判决,判处陈独秀有期徒刑八年。
在狱中,陈独秀有两个大书架,放着经、史、子、集,他埋头于钻研《说文》。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后,经胡适和天津南开大学校长张伯苓保释,陈独秀得以出狱。
濮清泉在《我所知道的陈独秀》一文中,回忆了一段重要史实:
“陈出狱后,暂住在他友人家中。他说,董老(引者注:即董必武)衔中国共产党中央之命,曾去访问他一次,多年未晤,谈得很长。董老劝他,应以国家民族为重,抛弃固执和偏见,写一个书面检讨,回党工作。他说回党工作,固我所愿,惟书面检讨,碍难遵命。……”
出狱后,陈独秀离开南京,在武昌双柏巷租了三间平房暂居。他的老朋友、当年北京大学教授王星拱,此时是武汉大学校长,有意聘他在武汉大学任教。他以“我所学亦无以教人”为理由谢绝了,在一九三八年七月由武汉入川,来到重庆。重庆是个繁华热闹的所在,已是贫病交加的他,在那里只住了一个月便深感不适。于是,带着老母(继母谢氏)和第四次结合的妻子潘兰珍(在高晓岚、高君曼之后,陈独秀还曾与施芝英同居多年),避居于离重庆一百八十里水路的小小的江津县城。
在江津,陈独秀的母亲去世,他“心绪不佳,血压高涨,两耳日夜轰鸣,几于半聋”。生活困苦的他,身体日衰。一九四二年五月十三日,老友包惠僧前去看他,使他十分喜悦。但陈独秀当夜发病,医治无效,于五月二十七日病逝,终年六十四岁。
一九四五年,毛泽东在《“七大”工作方针》一文中,对陈独秀曲折多变的一生,作出了公允的评价:
“关于陈独秀这个人,我们今天可以讲一讲,他是有过功劳的。他是五四运动时期的总司令,整个运动实际上是他领导的。他与周围的一群人,如李大钊同志等,是起了大作用的。……我们是他们那一代人的学生。五四运动,替中国共产党准备了干部。那个时候有《新青年》杂志,是陈独秀主编的。被这个杂志和五四运动警醒起来的人,后头有一部分进了共产党。这些人受陈独秀和他周围一群人的影响很大,可以说是由他集合起来,这才成立了党。我说陈独秀在某几点上,好像俄国的普列汉诺夫,做了启蒙运动的工作,创造了党,但他在思想上不如普列汉诺夫。普列汉诺夫在俄国做过很好的马克思主义的宣传。陈独秀则不然,甚至有些很不正确的言论,但是他创造了党,有功劳。普列汉诺夫以后变成了孟什维克,陈独秀是中国的孟什维克。……关于陈独秀,将来修党史的时候,还是要讲到他。”《人民日报》一九八一年七月十六日。
另外,毛泽东在一九四二年三月三十日中国共产党中央学习组关于《如何研究中国共产党党史》的讲话中,也谈及陈独秀:
“在五四运动里面,起领导作用的是一些进步的知识分子。大学教授虽然不上街,但是他们在其中奔走呼号,做了许多事情。陈独秀是五四运动的总司令。”《文汇报》一九八九年六月二十日。
陈独秀去世之后,安葬在江津县大西门外鼎山。
一九四七年,陈独秀三子陈松年遵其遗嘱,把陈独秀的棺木从四川江津迁回故乡安徽安庆市,安葬在北郊十里乡林业村,与元配高晓岚合葬。通往墓地的,原是一条狭窄的泥路。一九八九年五四运动七十周年前夕,那里修建了一条七米宽的柏油马路,便于汽车直达墓地。
第八部分:锤炼陈潭秋秘密遇害于新疆
一九四五年六月九日,中国共产党“七大”选举中央委员会。
选举结果,产生四十四名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排名以选票多寡为序: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林祖涵、林彪、董必武、陈云、徐向前、关向应、陈潭秋……
这名列第十二位的陈潭秋,是中国共产党“一大”代表,其实那时已不在人世。然而,正处于战争环境之中,消息阻塞,以至代表们不知道他已牺牲,把他选为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
他,早在将近两年前——一九四三年九月二十七日那个黑森森的夜里,被新疆军阀盛世才秘密处决于迪化(即今乌鲁木齐)。生怕枪声会惊动四周,他们用麻绳勒死陈潭秋。当时,他只有四十七岁!
在同一个夜晚被用绳索活活勒死的还有周彬——亦即毛泽民,毛泽东的胞弟,与陈潭秋同龄。
还有林基路——广东台山人,中国共产党党员,新疆学院教育长,年仅二十七岁!
陈潭秋在新疆化名徐杰。
三位烈士牺牲后,在迪化狱中的中国共产党党员曾为之写下《追悼歌》:
你们的英名,
将永垂不朽!
它鼓励着后继者的我们,
向黑暗作英勇的斗争!
瞑目吧:
徐杰同志!
周彬同志!
林基路同志!
陈潭秋是在一九四二年九月十七日,被盛世才以“督办请谈话”的名义骗去,与毛泽民、林基路等同时遭到软禁。当天,中国共产党在新疆的工作人员及其家属一百多人,也被软禁。
中国共产党中央书记处获知消息后,于一九四三年二月十日给正在重庆的周恩来发去密电:
“你们与张治中谈话时,望提出释放迪化被盛扣留之徐杰等一百四十余人的要求。”
中国共产党中央只知陈潭秋被捕,但不知陈潭秋后来被秘密处决。正因为这样,他在死后仍被选为中国共产党第七届中央委员。
中国共产党在新疆的工作,原由化名王寿成的俞秀松负责。俞秀松在一九三八年六月二十五日被押送苏联之后,被诬为托派而惨遭冤杀。新疆的工作改由邓发主持。陈潭秋于一九三九年五月从莫斯科途经新疆回延安。在他到达新疆时,中国共产党中央来电,要他留在新疆,接替邓发。
陈潭秋走过了红色的道路:
在中国共产党“一大”之后,中国共产党成立武汉区委员会,他是负责人之一。
一九二三年,京汉铁路爆发著名的“二七”大罢工时,陈潭秋是领导者之一。
一九二四年,陈潭秋担任了中国共产党武汉地委书记。他写过一首《五一纪念歌》,颇受工人欢迎。
五一节,真壮烈,
世界工人大团结!
发起芝加哥,
响应遍各国。
西欧东亚与美洲,
年年溅满劳工血!
不达成功誓不休,
望大家,齐努力,
切莫辜负五一节!
一九二七年,陈潭秋担任中国共产党江西省委书记。在中国共产党“五大”上,他当选为中国共产党中央候补委员。
一九二八年十月,中国共产党中央决定撤销北方局,由陈潭秋、刘少奇、韩连惠代行北方局的工作。从三人的名字中各抽一字,组成“潭少连”,成为中国共产党北方党组织的代号。
一九三○年,陈潭秋出任中国共产党满洲省委书记,年底在哈尔滨被捕。他在狱中坚持斗争,于一九三二年七月被中国共产党党组织营救出狱。
他和谢觉哉打扮成商人,得以通过封锁线,潜入江西根据地。他出任中国共产党福建省委书记。
此时,他的妻子徐全植在上海被捕,于一九三四年一月牺牲于南京雨花台。
红军开始长征,陈潭秋奉命留守江西。在战斗中,他差一点殒命——他的右耳被子弹打掉,脑子受到剧烈震荡。
重伤的他,被送到上海医治。稍好,他奉命和陈云、杨之华等一起前往苏联,出席共产国际第七次代表大会。
此后,他作为中国共产党驻共产国际代表团成员,留在莫斯科。
一九三六年七月,中国共产党诞生十五周年。作为中国共产党“一大”代表,他写了《第一次代表大会的回忆》,发表在一九三六年《共产国际》第七卷第四、五期合刊上。此文是关于中国共产党“一大”的早期不可多得的文献之一。
一九三九年五月,他奉调回国,在新疆工作。
他,竟在墨染的夜里,如此悲惨而又壮烈地死于那勒紧的绳套……
他的挚友董必武闻凶讯,泪如雨下。
董必武写下悼诗:
战友音容永世违,
平生业绩有光辉。
如闻声欬精神振,
展诵遗篇识所归。
陈潭秋早年与同乡林氏结婚,感情甚为融洽。不幸林氏病故。陈潭秋悲恸不已,曾发誓不再另娶。
后来,在一九二五年,他与湖北女师学生徐全植结婚,生一女两子。
徐全植牺牲后,他与王韵雪结婚。在新疆,王韵雪亦被捕,幸免于难,迄今仍健在。
就在陈潭秋被秘密杀害之际,那位出席中国共产党“一大”的共产国际远东书记处代表尼柯尔斯基在苏联死于冤案——被诬陷为托派。这已在前面写及尼柯尔斯基时提到。
第八部分:锤炼沦为巨奸陈公博千夫所指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五日凌晨三时,在一片黧黑之中,一架MC型中华航空公司的飞机,突然转动了螺旋桨,飞离了南京。
这时的南京,正处于“真空”时期——日本天皇已于八月十五日宣布无条件投降,翌日南京汪伪国民政府宣布解散,而国民党蒋介石军队尚未到达南京,只是国民党陆军总司令何应钦宣告将于二十六日飞抵南京。
就在何应钦到达的前夜,这架飞机急急地在人们熟睡的时刻起飞,朝东飞行。
机舱里空荡荡的,竟然只有一把座椅供一位“大人物”坐着,其余七名乘客都席地而坐。这架飞机在起飞前拆除座椅,扔了出去,为的是减轻载重量,节省燃油——因为飞机要飞越东海,直飞日本京都!
直到中午十一时,飞机才飞到日本上空。只是燃油所剩无几,不得不紧急降落于日本山阴县米子机场。
几天之后,日本京都右京区花园町柴山别墅住进“东山商店”一行七人,为首的一位叫“东山公子”,他的妻子叫“东山文子”。
过了些日子,他们隐匿于京都郊外的金阁寺,以为能够栖身。只是他们神情沮丧,心乱如麻。
在日本,他们度过了将近五十天如坐针毡的日子,终于在十月三日在中国武装军警看押下,用一架中国运输机载回南京。唯有那位“东山文子”仍留在日本。
那位“东山公子”,便是汉奸巨头陈公博。他逃离南京时,由日本小川哲雄中尉陪同,带着“东山文子”——李励庄以及五名亲信,飞往日本。原想逃脱历史的惩罚,苟延残喘,但他已成过街老鼠,无处可藏。……
陈公博在出席中国共产党“一大”之后,回到广州。一九二二年六月,陈炯明在广州叛变,炮轰孙中山的总统府,陈公博还写文章“拥陈反孙”,受到中国共产党组织的批评。此后不久,他便宣布脱离中国共产党,前往美国哥伦比亚大学。一九二四年,他完成了那篇硕士论文《共产主义运动在中国》。
虽然那时他早已脱离中国共产党,并对马克思主义学说也提出种种质疑,不过,他在他的硕士论文中,倒是写下了一段颇有见地的关于中国未来前途的话:
“一句话,远东古老的土地上现在充满了激进主义。如果在中国的压迫不停止,那么大概在不久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