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鬼子都不留-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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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准备就绪。
高占武开始盘腿打坐,双眼微闭,静静地等待着行动的开始。
然而,就在快六点时,山田派勤务兵来请高占武,意思无非是很敬重高上校,所以请高上校到家里小酌,共度端午佳节。
高占武面无表情地对山田的勤务兵摆了摆手说:“你先去,告诉山田大佐,我稍事整理马上就到。”
“哈依”
山田的勤务兵转身离去。
子美急切地冲过来。
“高团座,兰卿他们在等一会儿就动手了,你到山田那儿去,到时你咋脱身?”
“是啊!团座、说啥也不能让你去。”其他人纷纷围过来劝阻高占武。
“我不去的话,不定一会儿会生出什么情况,不能因我而坏了整个行动。”
“不行,要走一块走,要死一块死,反正你不能去。”子美犯了牛脾气,死死抓住高占武的双臂。
“杜子美上尉,我以上校团长的名义命令你立刻放开我。”
高占武威严地命令道。
杜子美这个心硬如铁的厮杀汉流着泪,慢慢松开了手。
“弟兄们,帮我擦一下马靴。”高占武平静地说道。
然后从容打开皮箱,换上雪白的军衬衣,穿上国军黄呢子校官礼服、马裤,佩上两杠三星的领章和胸前表示上校阶级的略表,把军帽上的青天白日军徽用袖子擦了擦,郑重地将军帽戴在头上,蹬上业已擦得雪亮的马靴。
一丝不苟、从容不迫,仿佛他要去参加的是经历过无数次的授勋仪式。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行动一定要按计划进行。”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出门外。
“两狼山――战胡儿啊――天摇地动――好男儿――为国家――何惧――死――生啊――”
身后的杜子美等人含泪向高占武的背影行军礼,子美吼起了陕军官兵逢战必唱的《金沙滩》。
天刚一擦黑,继宗等人已悄悄潜伏在围墙的大门外,只等着杜兰卿他们的第一声手榴弹爆炸声,那就是行动的信号。
只要信号一发,继宗他们首先要击毙围墙四周岗楼上的日军哨兵,并击灭探照灯,战俘们冲出后负责掩护殿后,同来的田三则带领战俘们向水帘洞转移。
按照事先的安排,行动开始后,子美等人分三组,一组用集束手榴弹破坏大门,一组用集束手榴弹攻击日军饭厅,最后一组则负责掩护前两组。
兰卿他们的任务是,出井制服井口日军警卫后即发信号,步枪组用枪射击一切日军目标,冲出去后和接应的继宗几人汇合并留下殿后。
子美他们已经急得两眼充血了,因为直到天黑亮灯,高占武还未返回,他们恨不得时间就此停滞。
轰————井口传来一声巨大的手榴弹爆炸声,兰卿他们已经动上手了,紧接着探照灯也被击灭。
子美心里明白,高团长是绝对回不来了。
“行动”
黑暗中杜子美一声暴燥的狂嗥,腋下夹着集束手榴弹第一个冲出工棚,向灯火辉煌的日军饭厅扑去。
多数日军几乎都集中在饭厅,日军大多已酒意沉沉,留声机里放着日本歌曲,音量已放到了最大,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战俘们会突然发难。
因此,外面的爆炸声和枪声竟没引起几个人的注意。
几十米的距离眨眼就到,子美等人瞬间将十捆集束手榴弹从窗户和开着的大门仍进饭厅,转身迅速离开。
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饭厅顷刻间不复存在。
紧接着,大门方向也传来了爆炸声。
子美回头望了望黑暗中的矿区,哽咽了一声:“高团长”
然后咬牙挥手对众人喊了声:“撤”
战俘们都经过战场历练,事先又经过周密的安排,所以都很快通过已经被炸飞了的大门冲了出去。
还活着的日军这才醒悟过来,四周岗楼上的机枪也刮风般叫了起来。
密集的子弹打得周围的树叶簌簌落下,一时压得继宗他们有些抬不起头来,一颗子弹打到了继宗腰上,幸亏有腰里的杀猪刀给挡住了,不然非受重伤不可;占魁可吃大亏了,一发机枪子弹擦着占魁的头皮而过,弄得占魁满脸是血,气得他哇哇大叫。
三个一起参加殿后的战俘被机枪子弹击中,眼看着就没治了。
情形非常严重,对他们很不利,只有边打边撤。
日军嚎叫着、放着枪、追了出来。
远离了敌机枪的威胁,继宗他们才又重新伏下身迎头阻击追来之敌等待追兵的是一排排密集的子弹和成群的手榴弹。
日军被打得如风雨中的庄稼纷纷倒下,追击的势头才被压了回去。
继宗他们也不恋战,借着夜幕的掩护、起身急忙追赶已经跑出老远的大队人马。
吃了大亏的日军也不敢在黑夜里贸然追赶。
水帘洞里一溜吊起了五口大锅,羊肉、血肠、羊杂碎在大锅里翻滚着、散发出阵阵香气,锅台上还在蒸着馒头的笼屉上冒着浓浓的蒸汽。
逃出了日军魔爪的战俘们,惬意地东倒西歪在铺着洁净干草的地铺上。
经过清点,除了牺牲和掉队跑散的,带到水帘洞的战俘268名。
这应该是一个巨大的战果。
但继宗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兰卿、子美就神色沉痛地告诉他们高团长没能出来。
此时,所有的士兵们都已知道了这个消息。
大家都默默地站起来,表情肃穆,为高团长脱帽致哀。
…………
锅里的羊肉煮好了。
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碗筷,洞里所有的容器都派上了用场。
这帮丘八们早已等得急不可耐了,他们手撕嘴咬,一个个烫得呲牙咧嘴,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进食的速度。
有几个当兵的当场给噎得直翻白眼、差点背过气去,但刚缓过气来就又狼吞虎咽起来。
这种吃相令一直在一旁帮忙添肉盛汤的棠儿、雨玫、严氏目瞪口呆,莲儿因身子不方便,坐在一边抿着嘴直笑。
严氏忙嘟囔道:“慢点吃、慢点吃,还有馒头和面条呢,感情一个个都是饿死鬼投胎的。”
一个满脸络腮胡、脸上布满油汗的丘八,手里举着个羊头,汤汁淋漓,正亢奋得狂啃着,嘴里呜呜噜噜道:“好我的老奶奶,你老人家是没进过小鬼子的俘虏营,你进去试试,用不了半个月,地上有个蚂蚁你都恨不得捉起来吃掉。”
严氏见他叫自己奶奶有点不乐意了。
她忿忿说道:“老总,你的眼神也忒差劲了,要不你就是饿疯了,我有那么老吗?你叫我奶奶、我才三十二,哪来你这么大的孙子?”
那个大胡子丘八依然狂啃不已,嘴里还呜呜噜噜地接着话茬:“长官就这么教的,我们国军是人民的武力,见了百姓要文明、礼貌,还说‘出门三辈小、见面叫大嫂’,我是个大兵蛋子,长官怎么教,我就怎么叫,你说对不对啊大侄女?”
一下又将严氏的辈分降下来四辈儿。
严氏有些哭笑不得:“跟你不说了,一看你就是个老兵油子,给、再给你个羊头,好好啃吧你,堵住你的臭嘴,大侄子。”
他俩的斗嘴惹得旁边的人一阵哄堂大笑。
笑声中,一个当兵的不小心给呛住了,半天倒不出气来,一翻白眼,竟晕过去了,大家忙不迭地揉胸脯、掐人中,忙活了半天不管用。
大胡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把嘴,将羊头交给严氏:“替我看好了,大侄女。”
严氏轻轻啐了他一口“呸”
大胡子来到晕过去的兵跟前,倒着抱起他,用膝盖猛挤其腹部,嘴里大声喊道:“谁把醋瓶子忘大街上了。”
只见那个兵一阵挣扎,一口咳出来拇指大一块羊肉,头还朝下吊着嘴里就骂骂咧咧道:“是老子的醋瓶子、是老子的。”
看他那舍命不舍醋的样子,大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同时,大家对大胡子的这一手惊叹不已。
大胡子在身上蹭了蹭满是油垢的手,大大咧咧地从严氏手中接过羊头,顺手在严氏肩上捏了一把,嘴里还不闲地说道:“大侄女,要不要我也给你来这么一下子?”
严氏老娘们也是极泼的性格,她笑着当胸给了大胡子一拳:“你个促狭鬼,滚一边去。”
大胡子顺势坐在地上啃起羊头来,一脸的皮里阳秋相。
平时洞里只有四个女人外加周福才一个男人。
偏那周福才天生是贵人不多言,总是悄无声息地一旁干活,把个洞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所以一天到晚,洞里只有严氏、棠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雨玫文静、总是安静在一旁听她们说,偶尔插上一两句。
莲儿虽不寂寞,也很愉快,但像今天这种一帮大老爷们,粗犷不羁、不拘小节的热闹场面,却是她平生仅见。
她高兴得脸色绯红,虽挺着个大肚子,但她脸上没有孕妇常见的那种孕斑,倒是比以前显得更娇艳了。
这些人都是继宗他们哥几个拼命救出来的,她心里感到极其满足和自豪,她为自己能遇见继宗这样的男人而幸福不已。
坐在椅子上,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人群中忙不停忙碌的继宗,心里想着腹中的孩子,极度的幸福感使她有些痴了。
“怎么?想继宗了?想就叫他过来。”棠儿摇着她。
“去、不知害羞的小丫头片子,懂得啥叫想男人?”她轻嗔棠儿道。
“想就是想了呗,我就想继宗,想起继宗我连觉都睡不着,我就这样。”棠儿没脸没皮的大声嚷嚷着。
说完,径自向继宗走去,挤在继宗身边蹭来蹭去不知给继宗说些啥话,一边满脸得意地朝莲儿、雨玫做着鬼脸。
望着野气娇憨的棠儿,雨玫心里是既嫉妒又羡慕。
人是救出来了,但善后事宜却让这哥几个大伤脑筋。
是啊,二百多人每天人吃马嚼的,光吃饭就是个大问题。
这群丘八,是一群真正的大杂烩。
马、步、辎重、炮、工、通信各兵种都有;中央、杂牌齐全;南方、北方、中原口音各异,即使在水帘洞里养好了伤放出去,也很容易暴露身份,更不要说能平安穿越大片的敌占区回到大后方去。
哥几个直到天亮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叫和尚来,这家伙这方面办法多。”兰卿拍着脑袋。
“就是,咋把这货给忘了?”子美也恍然大悟。
不一会儿,和尚————也就是那个啃羊头的大胡子,摇摇晃晃地跟在子美身后走了过来。
“你狗日的光顾了啃羊头了,你们新九师的人是不是他妈的光会吃?”兰卿见面,二话不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大家听兰卿说过,陕军西安警备团在中条山就是被溃退的新九师冲散,全团被迫各自为战,二杜也是因此才重伤被俘的。
兰卿此时旧事重提,大家都怕大胡子受不了。
谁知大胡子一点也不介意,显然早被兰卿骂皮了。
他嘻嘻一笑:“新九师是他妈一群吃才,不过当时我那一营人马拼死没退啊,要不然,我能有缘和杜营长一起在日本人的煤矿睡大炕?”
和尚、原名李鹤裳,冀中人,南京步校毕业生,毕业后,他在第一军当师长的舅舅为他在第一军谋了个军需官的肥差,那是个肥得流油的优差啊!
那些大后方的地方官、商人整天屁颠屁颠围着他的屁股转,为的就是和他做买卖,他每日里就是和这些油滑、势力的商人们周旋着,满脑子的算盘子。
但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他认为:国难当头,军人当效命沙场、马革裹尸,建不世之伟业,御外侮于疆场,安能整日和一群满身铜臭味的奸商为伍。
所以,他不辞而别,一口气来到在贵州新组建的新九师,师长是他南京步校时的战术教官,有师生之谊,加上部队新组建,因此、老师二话没说,直接就委任他为中校营长。
未几,部队就被调往中条山,谁知新九师是个绣花枕头,和日军一触即溃,他虽率本营人马拼死力拒,但寡不敌众,受伤被俘。
在战俘营,二杜见他就骂,他开始还认真解释,后来也皮了,心想:反正新九师是他妈够丢人的,解释个毬啊!
兰卿气哼哼地看着他没言语。
王金龙笑着对李鹤裳说:“老弟,听兰卿说你脑子活,请你来商量一下咱们这么多弟兄下一步的安置问题,你有啥想法,给咱们谋划谋划。”
李鹤裳有点感动地看了一眼兰卿。
随即嬉皮笑脸的说道:“咱们这周围村寨有招上门女婿的没有?有收干儿子的没有?有需要长工的大户人家没有?”
一看他没个正形,信口开河,兰卿作色就要冲他发作。
张胜一摆手拦住了杜兰卿。
李鹤裳一番话像开门的钥匙,张胜脑子里一下就有办法了。
他缓缓说道:“和尚的话很有道理,这么多人整群安置必然要露馅儿,这两年咱这周围被日本人祸害出了多少孤寡老人、寡妇、孤儿,这些弟兄们都是壮劳力,分开去到这些家里能解决很大的问题,是个好办法!我赞成。”
继宗也急忙说道:“就是的,光庄家营子就能安排不少人,那儿空房子、撂荒地多的是,让田三哥给他们安排安排,回头再让张宁这龟孙子给补办些《良民证》就齐了。”占魁道:“店里也需要帮手,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