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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中日大谍战-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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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景惠拍了胸脯,让白浮白放心,正总监落空了,副的再吹了,张景惠还有脸见人吗?就不如撒泼尿沁死了。

这时,张景惠的侍从武官兼秘书小原二郎带着一个女佣往外走,那女佣夹个包、低着头。张景惠没好气地说:“往后不挑个好的别弄来烦人,不能剜到筐里就是菜呀!”

白浮白问:“是雇来的人不顺心?”

张景惠显得很苦恼,说:“可不。雇来的人,不是太傻就是太奸,日本人又得过目,你又没法生气,特高课说是保护国务总理的安全,不得不从严,你还有什么话说?日本人规矩大了,选用人极苛刻,识字的不要,不识字的太粗俗也不能要,两个月换八个了。”

白浮白也说拜年话:“总理大人贴身佣人当然不能马虎,除了机灵,可靠是最重要的,这里一张废纸片,都是天大的机密呀。”白浮白顺嘴送人情,让他别上火,答应明儿个帮他物色一个合适的。

张景惠还真当回事了说:“请你务必上心,找个可心的。女佣嘛,别太老,别太丑,长相别太恶,虽不是挑媳妇,也得看着顺眼。”白浮白被他说乐了。

7

面若冰霜的梅津美治郎突然出现在关东军司令部情报部,事先毫无迹象。他一进来,正围着绿呢台布长桌开会的四个军人忙起立,有点不知所措。小岛四郎的下场仍让情报官们心有余悸。梅津美治郎把斗篷丢给副官,双手向下一压,示意众人坐下,他自己却站在桌子一端,这一来,已经坐下去的人又都站起来。梅津美治郎问有目标了没有?

这当然指天皇御弟被炸案,这是头等大事。总务厅长星野直树敬过礼,只得直言禀报,说还没有进展。当时在场的伪满官员,包括张景惠在内一共八人,除了张景惠去见了一趟溥仪外,别人都没离开半步,吃住都在关东军司令部大楼里,足不出户,又没有机会接触到电话。白浮白、邢士廉,还有汤玉鳞、谢介石、张燕卿这几个,也都没有什么疑点。

梅津美治郎拧着眉头甩动指挥刀的流苏,面无表情。特高课长岸信石斋也报告张景惠出去的经过,他虽然出去了,有日本副官跟着,小原二郎说,张景惠见了溥仪,并没说什么正事,陪他打了一盘网球,没敢多耽搁,就回来了。最后岸信石斋又加入了他大胆的想象,除非是张景惠暗示了溥仪,溥仪又……

梅津美治郎冷笑,没有出声。他心想,从事情报工作时间长了,人会变得愚蠢。溥仪会和抗联胡子联手,这真是匪夷所思的创见!部下们真让他失望。梅津美治郎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甘粕正彦。此公现为满洲映画株式会社理事长,1937年以前,可是新京首任警务厅长,论气概、才智,眼下这些情报官都相形见绌。

甘粕正彦奉命来到日本关东军司令部。让甘粕正彦没想到的是,他的坐车刚一驶入黑色大屋顶的关东军司令部玄关下,就见关东军司令梅津美治郎早带着副官在玄关底下迎接,并为他拉开车门。这有点出乎甘粕正彦意料,他走下车,向梅津美治郎鞠了一躬说:“这可不敢当,司令官这不是要折杀我吗?”

梅津美治郎搂着甘粕正彦的肩膀向楼里走,这种异乎寻常的亲近,体现在冷酷的铁血将军身上极为罕见。

梅津美治郎说:“我十分敬佩甘粕正彦先生,您在国内叱咤风云,干出惊天动地大事的时候,我还不过是个中尉,我那时就是甘粕先生的狂热信徒、追随者、景仰者。”

甘粕正彦再次说:“不敢当。”二人经过一番礼让,甘粕正彦争不过梅津美治郎,还是甘粕正彦先上楼梯。

篮球场大小的西式会客厅栗色的护壁板,井字形方木天棚装饰和拼花橡木地板,都显出了庄重和气派。厅里,除了写在日本旗上“建设大东亚共荣圈”和“武运长久”之类的装点,对面墙上已悬挂起白浮白的那幅“一衣带水,日满亲善”的书法,位置十分醒目。二人在厅中间一组暗红色皮沙发上坐定。侍者上茶、点心和香烟后陆续退出,只有他们两个人,大厅显得无比空旷。

梅津美治郎不吸烟,却替甘粕正彦打着火,为他点了一支烟。他说:“怎么样?日子过得还好吗?”梅津美治郎发自内心地恭维甘粕正彦,“您干什么像什么,干一行都必是顶尖成就。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满映,在您旗下,已经可以和国内的东宝、松竹相媲美了。”

甘粕正彦很谦恭地说道:“虽说规模、设备都超过了他们,片子还没有太大影响。目标是这样,现在还不行。”

他一直弄不明白,甘粕正彦何以弃武从文?他好像听土肥原君说过,甘粕正彦认为日本开拓未来的战车上有两个轮子,一个轮子是军人,另一个轮子是思想者。看来,甘粕正彦就自诩为那个思想者了?

梅津美治郎明白甘粕正彦的价值说道:“想把满洲事情办好,还得借重先生,多向您请教。到满洲上任前,天皇说甘粕正彦将在满洲建立独特的思想体系,天皇没有多说,我也没敢深问。事后想来,奥妙颇深,先生当是负有特别使命的。所以遇到烦难,我才想起向先生讨教,我是真诚的。”

甘粕正彦嘴上说:“将军太客气了。我哪敢教诲阁下呀。”心里却很得意,梅津美治郎毕竟与前几任关东军司令有别,不把穷兵黩武看成至高无上。甘粕正彦乐得为知人善任者谋。

他打开了话匣子:“以日本的武力,用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征服中国、支那,乃至世界更广大的地方,这都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要想永远让这里的人臣服,那就不是武力所能胜任的了。你总不能每天用刺刀对准每一个被占领者的后背吧?譬如中国,有四万万人,日本才不到一万万,一个看四个,看得过来吗?”

梅津美治郎喝着茶笑,觉得他说得实在而有趣,就请教甘粕先生:“该怎么办呢?”

甘粕正彦引用了一句中国古话,说可以借鉴:“得人心者得天下。”分析满洲现状,甘粕正彦认为,“现在在关内,暂时不可能得人心,土地还没有得到,没有完成军事占领,何谈人心?所以,三光政策也好,屠城也好,都可以用,以尽快达到占领的目的。在满洲就另当别论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梅津美治郎时时陷入步履维艰的尴尬境地,即使在满洲,中国人一天也没有停止过反抗。杨靖宇、周保中、赵尚志,这些人,给梅津美治郎的前任们添了很多麻烦,山田乙三大将对他说,满洲好比是沼泽地、烂泥塘,让他们拔不出腿来。他问甘粕正彦:“你知道关东军在东北一共有多少吗?”

甘粕正彦不知道具体数字猜道:“有四五十万人吧。”

梅津美治郎摇摇头,“岂止?整整七十三万,这还不是最多的时候。喜田诚一大将的一方面军下辖十一个师团,后宫淳大将的三方面军有十四个师团和旅团,还有上村千男中将第四军的七个师团,这还不包括原田繁吉的独立混成旅团、草场辰巳的大陆铁道队以及宪兵队。如果这些部队全都投到南洋去,投到太平洋战区去,也不会打得这样艰苦了。”

甘粕正彦宽慰他:“也有值得高兴的事,自从实施协和会、保甲连坐并配合并大屯、扫荡以来,成果还是明显的,目前抗联部队充其量还残存几千人。”

梅津美治郎可不愿承认抗联只有几千人,他不能不苦笑,几千人牵制他们几十万人,这不是笑话吗?板垣征四郎在东京还对梅津美治郎吹嘘,说满洲很乐观,乐观吗?梅津美治朗说道:“先生所说的征服人心,固然好,可那是个慢工程,远水解不了近渴,而日本军人又都是急性子,这怎么办?”这正是让梅津美治郎为难的。

甘粕正彦哈哈大笑说:“我想知道,梅津将军也是急性子吗?”

梅津美治郎开玩笑说:“我是快慢机,二十响的王八盒子,要快有快,要慢有慢。”

甘粕正彦笑了起来。甘粕正彦很儒雅地说:“我现在早已是无官一身轻了,从警务司长的位子上下来就一心拍电影、琢磨艺术了,不愿来打扰梅津将军。”

梅津美治郎笑道:“你倒是轻闲自在了,当时若我在,我一定不放你去逍遥自在。”

甘粕正彦笑着说:“幸亏你不在。若是我真的留任,岂不是被将军处决了?也就轮不到小岛君当替罪羊了。”

梅津美治郎尴尬地拊掌大笑:“你话里藏锋,厉害。一进来,就给我一个下马威。”甘粕正彦又从茶几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梅津美治郎赶紧把洁净的烟灰缸向他跟前推推。甘粕正彦点着烟,悠闲地吸着。

梅津美治郎说:“话又说回来,如果是你当警务司长,就不会出这么大纰漏,当然也就不会被处决。再说,小岛君也并不是被我处决的,他自感愧疚,愧对天皇,他是切腹自裁的。”甘粕正彦讳莫如深地一笑,心想,这种掩人耳目的把戏,他从前何尝没用过?梅津美治郎从他讥讽的笑容里再次感受到了压力,再次用笑来遮掩窘态。

8

吉野町有一家名声大噪的日本料理,叫武藏野。它就坐落在吉野町黄金地段。吉野町原来叫长江路,是繁华的商业街,如今成了日租界,只有日本人和高贵满洲人才有机会徜徉其中。整条街酷似东京的银座、新宿,挂满日本招牌,连艺伎馆、柔道馆也一应俱全。空气中流淌着日本歌曲的旋律。

作家梁父吟刚刚选了个安静的包房坐下,他那身高档的协和服和气度不凡的做派,标明了他不俗的身价。他一坐下,穿一身和服的日本女侍应生便过来伺候了,她双手捧过菜单:“先生等人吧?现在点菜吗?”

梁父吟并不接菜单,他点着一支地球牌香烟说:“还有一位客人,菜先不必急着上。先来两份啤喂(啤酒),要麒麟牌的,烤鳗鱼、烤松茸蘑,各两份,还有寿司、米素汤。”他显然是常客。侍应生礼貌地弯一下腰,离去。

少时,一个高个子四方大脸的英武青年进来,他穿着一身建国大学的制服,扣子和帽徽也都有建大标记。他叫白刃,建国大学法律系学生。

梁父吟替他拉开椅子,白刃摘下制帽,坐下说:“真会选地方,这里是世外桃源啊。”

梁父吟说:“真正安全的地方在关东军司令部的铜瓦屋顶下,可也是警务司长小岛四郎丧命的地方。”

白刃两眼放出光来,正要说话,侍应生来上茶、添芥末、小菜了,她走后,梁父吟说:“小岛四郎成了梅津美治郎刀下的马谡,不过挥没挥泪,不得而知。”两个人都忍不往笑了起来。

白刃小声说:“哈尔巴岭的伏击,摩天岭的大捷,抗联干得太漂亮了。”

梁父吟说:“那得归功于情报的准确。”是啊,如果没有接近高层的人,得到如此绝密情报,那是没法想象的。

侍应生开始上菜了,二人打住话头。侍应生替他们打开啤酒,斟好,才微笑离开。他们轻轻碰了一下杯,白刃边吃边忍不住得意地说:“那边刚一动手,新京就来个天女散花,传单飞满天,配合得太好了,真是大手笔。”

但梁父吟却说:“《满洲日报》号外是咱们印的,可这传单的事不是我指挥干的,也不是我们的人所为。”

白刃显然大感意外,停止了嚼咽,“这怎么可能?难道是天助吗?”只有一种解释,撒传单的是另一个系统。一年来,梁父吟已不止一次感觉到有一个无组织关系的自然联盟的存在了。

白刃感到不可思议,生活就像变幻不定的万花筒。建国大学有他们的读书会在活动,他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却又不识庐山真面目,对面不相逢。反正抗日的目标是一致的,有时他真想破门而出,呼吁对方露面,来个联手。

梁父吟再三警告他不可莽撞。泾渭还是分流的好。白刃也看不惯他们的工作方式说:“他们缺乏严密性,常常是灵机一动,莽撞行事,容易坏事。”

梁父吟也有同感:“是啊,这次他们组织国高学生撒传单,致使一大批学生被捕。”

白刃分析:“他们是怕咱们占了全功,在重庆上司那里不好交差,才抢着出出风头。”梁父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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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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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粕正彦见梅津美治郎一直不说召他来的目的,直截了当地问:“阁下上任之初就约见我,究竟是个什么意图,请司令官明示。”

梅津美治郎站起来说:“向您讨教,怎样能使关东军尽快从满洲拔出腿来,至少抽出一半兵力南下?”他想尽快让这里安定下来,这是大日本战略的后方,后院不能天天起火。天皇御弟被炸事件,弄得梅津美治郎很狼狈,地下党从哪里得到这么准确的情报呢?

甘粕正彦直言不讳:“这件事是很丢脸。我理解梅津将军的心情。从长远看,满洲不仅仅是大日本的后院,也可以说是前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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