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弥儿-论教育-第6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得已才去犯罪的人,不仅是作了恶,而且又撒了谎。他们怎么不明白他们所叹息的弱点是他们自己造成的?怎么不明白他们当初的堕落是起源于他们的意志?怎么不明白由于他们自己愿意受引诱,所以到了最后要想抵抗也抵抗不了,只好投降它们呢?毫无疑问,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不由他们不做坏人和意志薄弱的人了,可是当初他们是能够决定自己不做坏人和意志薄弱的人的。唉!如果在我们的习惯尚未形成,在我们的精神刚刚开始活跃的时候,我们为了使它能够鉴别它不应该知道的事物,就使它了解它应该知道的事物;如果我们不是为了炫耀于人,而是为了按照我们的天性变成聪明和善良的人,是为了使我们在克尽天职的时候感到快乐,而诚恳地希望我们自己受到教育,那么,即使在今天,我们也能多么容易地控制我们自己和我们的欲念啊!这种教育,在我们看来也许觉得是很令人厌烦和辛苦的,因为,当我们想受这种教育的时候,我们已经是被罪恶所败坏,已经是受到欲念的奴役了。在我们还没有分清善恶以前,我们就定了一个判断和估价的标准,并且在以后就拿这个错误的尺度去衡量一切事物,因此对任何事物都不能给予正确的评价。
在人生中有这样一个年龄,到了这个年龄,心虽然是自由的,但已经是迫切不安地渴望得到他尚不了解的幸福了,它带着一种好奇的想法去寻求这种幸福;由于它受到感官的迷惑,最后竟使他把他的目光倾注于它的幻象,以为是把它找到了,其实那里并没有他所寻求的幸福。就我的经验来说,这种幻象是持续了很长的时期的。唉!我认出它们的时候,已经是太晚了,已经不能够把它们彻底地摧毁了;只要产生这种幻象的肉体还存在,这些幻象就一直要延续下去。不过,它们再也不能够引诱我了,再也不能够毁坏我了;我已经看出了它们的真正的样子,我虽然在追随它们,但是在轻蔑它们;我不仅不把它们看作我的幸福的目标,反而把它们看成为达到幸福的障碍。我渴望这样的时刻赶快到来:那时候,由于摆脱了肉体的束缚,我将成为一个不自相冲突和分裂的“我”;那时候,我只须依靠我自己就能取得我的幸福;不久之后,我从今生就可以成为这样的人了,因为现在我已经觉得一切痛苦都无足挂齿,已经觉得这个生命差不多是同我的存在没有关系,已经觉得要取得真正的幸福,完全取决于我自己。
为了尽先使我能成为这样一种幸福、坚强和自由的人,我十分庄严地沉思,以磨炼我自己。我对这个宇宙的秩序静静地思索,其目的不是为了用虚假的学说去解释它,而是为了不断地对它表示赞美,为了对那个聪明的创造者表示崇敬,因为他使人觉得他在这个宇宙中无所不在。我同他交谈,我使我所有一切的能力都浸染了他的神圣的精华,我蒙受着他的恩惠,我感谢他和他的赐与;可是我并不对他有所祈求。我对他还有什么要求呢?要求他为我去改变事物的进程,要求他显现有利于我的奇迹吗?我,既然是应当爱他用他的智慧所建立、用他的力量所维系的秩序,胜于爱一切的东西,难道说还希望他为了我就把这个秩序弄得一团混乱吗?不,这种冒失的祈求应当受到惩罚而不能受到应许。我也不再向他要求为善的能力,我为什么还要向他索取他已经给了我的东西呢?他不是已经给我以良心去爱善,给我以理智去认识善,给我以自由去选择善吗?如果我做了坏事,我是找不到任何借口的;我只能说我做坏事,是因为我愿意做坏事。如果要求他改变我的意志,这无异乎是要求他去做他要求我做的事情,无异乎是要求他替我干活,而我去领取工资;对我自己的命运不满意,就等于是不想做人,就等于不要我而要其他的东西,就等于是希望秩序混乱和灾祸来临。正义和真理的源泉,慈爱的上帝啊!由于我信赖你,所以我心中最盼望的是你的意志得到实现。当我把我的意志和你的意志联合起来的时候,我就能够做你所做的事情,我就能够领受你的善意;我深信我已经预先享到了最大的幸福善良的行为的奖励。
在对我自己的正当的怀疑中,我向他要求的唯一的一件事情,说得确切一点,我等待他裁判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如果我走入了歧途,犯了一个有害于我的错误,我就请求他纠正我的错误。为了诚恳地做人,我不相信我是绝对没有错误的;当我以为我的看法是最正确的时候,也许我这些看法恰恰就是很荒谬的;因为,哪一个人不硬说他的看法对呢?可是有多少人是样样都看的准呢?幻象虽然是来自我的本身,但它也休想陷我于错误,因为,单单依靠上帝,就可以把它消除。为了达到真理,我能够做的事情我都做了;不过,真理之源是太高了,如果我没有力量再向前行进,能怪我错了吗?这时候,它就应当走到我的身边了。
那善良的牧师热情地说完了这一番话,他很激动,我也很激动。我好象听到了圣明的奥菲士在唱他的最美妙的赞歌,在教导人们要敬拜神灵。虽然我觉得可以向他提出许多相反的意见,但是我一个也没有提,其原因并不是由于这些意见有欠稳妥,而是由于它们将令人感到迷惑,何况我内心的倾向是赞同他哩。他是本着他的良心向我述说的,因此我的良心也好象在叫我要相信他告诉我的这些话。
“你刚才向我阐述的这些见解,”我向他说道,“在我看来是很新颖的,但是,它们之所以显得新颖,与其说是由于它们阐明了你以为你相信的东西,倒不如说是它们表述了你承认你不知道的东西。我觉得它们讲的是一神论,即自然的宗教;这种宗教,基督徒企图把它同无神论即不信教的主张混为一谈,其实这两者的宗教观点是截然相反的。不过,就我目前的信仰的程度来看,我要接受你的看法,就必须提高而不是降低;我发现,除非我也象你这样聪明,否则要恰好达到你现在的程度是很困难的。为了至少要象你这样的至诚,我想商诸我自己的心。根据你的事例来看,我应当凭我内在的情感来指导我的行为;而你亲自告诉过我,在长时期迫使它沉默不语之后,要把它招回来,那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得到的。我将把你所说的话牢记在心,加以深思。如果在深思之后,我也象你这样深信无疑的话,你便是最后一位向我传布宗教的使者,而我终生将做你的门徒。因此,请你继续教奥菲士,希腊神话中的诗人和音乐家,据说是阿波罗和司史诗的女神卡里奥珀的儿子;他所吟诵的诗歌能感动木石,使野兽也听得入迷。导我;我应当知道的东西,你只向我讲了一半。请你再向我讲一讲神的启示,讲一讲《圣经》,讲一讲我从小时候起就迷惑不解的艰深的教理;因为我既不能理解它们,也不能相信它们,不知道是应该接受还是拒绝接受。”
“好,我的孩子,”他一边拥抱我,一边说道,“我把我所想的东西全都告诉你,我决不把我心里的话只向你透露一半;不过,要我对你毫不保留,那就需要你向我表示你愿意听我。到现在为止,我向你所讲的只不过是我认为对你有用的东西,只不过是我深深相信的东西。我往后要谈到的东西,那就完全不同了;我发现它简直是令人迷惑,神秘难解;我不能不对它表示怀疑和轻蔑。我只好怀着战栗的心情决定讲一讲;我向你所讲的,与其说是我的看法,不如说是我的怀疑。如果你自己有更坚定的看法,我倒要犹豫一下是不是要把我的看法告诉你;不过,就你目前的情况来说,你象我这样思想是有好处的。此外,你应当把我所讲的这些话诉诸理智的判断,因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错了。要一个人在发表议论的时候常常采取断然的语气,那是很困难的;不过,请你记住:我在这里所断言的,完全是我的怀疑的理由。请你自己去寻找真理,我只能说我对你完全是一片真诚。
“你认为我所讲的只是对自然宗教的信仰,然而奇怪的是,我们还需要有另外的信仰咧!我从什么地方看出有这种需要呢?在按照上帝赋予我的心灵的光明和他启发我的内心的情感而奉承上帝的时候,我怎么会犯什么错误呢?既然有实证的教义,我是否就能够从中推论出某些纯洁的道德和对人有用、对上帝增光的教义呢?没有这种教义,从正确运用我的能力中是推论不出什么的。为了上帝的荣耀,为了社会的幸福和我自己的利益,请告诉我,除了完成自然法则的天职以外,还有哪些天职;同时再告诉我,一种新的信仰既然不是由于我所崇奉的宗教产生的,那么,你从这种新的信仰中可以领会到哪些道德呢?我们对上帝的深刻的观念,完全是来自理性的。你看一看那自然的景象,听一听那内心的呼声。上帝岂不是把一切都摆在我们的眼前,把一切都告诉了我们的良心,把一切都交给我们去判断了吗?还有什么东西需要由人来告诉我们呢?由人来启示,是一定会贬低上帝的,因为他们将把人的欲念说成是他的欲念。我认为,狭隘的教义不仅不能阐明伟大的存在的观念,反而把这种观念弄得漆黑一团;不仅不使它们高贵,反而使它们遭到毁伤;不仅给上帝蒙上了许多不可思议的神秘,而且还制造了无数荒谬的矛盾,使人变得十分骄傲、偏执和残酷;不仅不在世上建立安宁,反而酿成人间的烧杀。我自己虽然在自问这一切有什么用处,但是得不到回答。我在其中看到的,尽是世人的罪恶和人类的痛苦。
“有人告诉我说,需要有一种启示来教育世人按上帝喜欢的方式去敬拜上帝,他们拿他们所制订的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礼拜形式来证明这一点,然而他们不明白,礼拜形式之所以千奇百怪,正是由于启示的荒唐。只要各国人民想利用上帝说话,那么,每一个国家的人都可以叫上帝按他们自己的方式说他们自己想说的话。如果大家都只倾听上帝向人的内心所说的话,那么,在这个世界上从今以后便只有一种宗教了。“敬拜的形式应当是一致的;这一点我很赞同,不过,这一点是不是就重要到非要借神所有的一切权能来规定不可呢?我们不能把宗教的仪式和宗教的本身混淆起来。上帝所要求的敬拜,是心中的敬拜,只要这种敬拜是至诚的,那就是一致的了。在心目中想象上帝对牧师所穿的衣服的样子,对他说话时候的措辞,对他在祭坛上所做的姿势,对他的各种跪拜样子,都感到极大的兴趣的话,那简直是空想得发了疯。唉!我的朋友,即使你多么高大就多么笔直地站着,你和地面也是很接近的。上帝所希望的,是受到人们精神上真实的敬仰,这是一切宗教、一切国家和一切民族都应有的一个天职。至于外表的形式,即使是为了井然有序而应该一致的话,那也纯粹是一个规矩上的问题,根本就用不着什么启示的。“
我开始并不是从这些问题着手思考的。由于教育的偏见和常常使人想超出其本分的危险的自私心把我迷惑着了,不能使我微弱的思想达到那至高的存在,因此,我竭力想把他降低到我这个地位。我企图想缩短他在他的天性和我的天性之间留下的无限远的距离。我希望和他更直接地心灵相交,希望得到更特别的教导;由于我不愿意为了在同胞当中使自己得到特殊的恩典就把上帝看得同人一个样子,所以我想获得一些超自然的光;我希望获得一种独有的信仰,我希望上帝把他向别人没有讲过的话都告诉我,换句话说,我希望别人不能象我这样听到他的声音。
“由于我把我所得出的论点看作一切信神的人为了取得更清楚的信仰而应当共同具备的出发点,因此,我从自然宗教的教义中所找到的只是整个宗教的原理。我心里思考过这个世界上的各种教派,思考过它们互相攻击,说对方是胡言乱语;我问:‘到底是哪一个教派好呢?’每一派都回答说:‘我这一个教派好,只有我和我这一派人的想法才对,其他各派都错了。’‘你怎样知道你这一派好呢?’‘因为上帝这样说过。’‘谁告诉你上帝这样说过?’‘我的牧师,他知道得很清楚。我的牧师教我这样信仰,我就这样信仰;他向我保证说,所有一切同他的说法不一样的人都在撒谎,所以我就不听他们的话。’
“怎么!我心里想道:真理不是一个吗?难道说在我看来是真的,而你看来竟是假的?如果走正确道路的人和陷入歧途的人所用的方法是相同的,那么,哪一种人的功劳或过错更多呢?他们的选择是由于偶然的影响,把过错推在他们身上是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