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仙踪-清-李百川-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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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半月後,仲彥絕早起來,吩咐家下人備香案、酒醴、燈燭、紙馬等物,敚гO在院中。先入房內,向於冰一揖,於冰即忙還禮。仲彥道:「弟欲與先生結為異姓兄弟,先生以為何如?
」於冰道:「某存此心久矣,不意老弟反先言及。」仲彥大悅,於是大笑著,拉於冰到院中,兩人焚香叩拜。於冰系三十二歲,長仲彥一歲,為兄。拜罷,他妻子元氏同兒子侄兒,都出來與於冰叩拜。此日大開水陸,葷素兩席,暢飲到定更時候,仲彥著家下人將殘席收去,另換下酒之品。於冰道:「愚兄量狹,今日已大醉矣。」仲彥道:「大哥既已酒足,弟亦不敢再強。」立即將家下人趕去,把院門兒椋Я耍敕縼碜聠柕溃骸复蟾缫缘転楹稳缛耍俊轨侗溃骸缚蠢系苎詣樱瑳Q非等閒人,只是愚兄很拙,不能測其深湣!怪購┑溃骸傅芟稻G林中一大盜也。」於冰聽了,神色自若,笑說道:「綠林中原是大豪傑棲身之所,自古開疆展土,與國家建功立業,屈指多人。綠林二字,何足為異,又何足為辱?」仲豢摸著長鬚大笑道:「大哥既以綠林為豪傑,自必不鄙棄我輩。然弟更有請教處:既身入綠林,在傍觀者謂之強盜,在綠林中人還自謂之俠客。到底綠林中終身的好,還是暫居的好?」於冰道:「此話最易明。大豪傑於時於勢,至萬不得已,非此不能全身遠害,棲身綠林內。亦潛龍在淵之意,少有機緣,定必改弦易轍,另圖正業。若終身以殺人放火為快,其人總逃得王法誅戮,亦必為鬼神不容,那便是真正強盜,尚何豪傑之有?」仲彥伯桌大叫道:「快論妙絕,正合弟意。
」
說罷,忙到院外巡視了一遍,復回來坐下說道:「弟攜家屬遷於此地,已經七載,雖不與此地人交往,卻也不惡識他們,每遇他們婚姻喪葬,貧困無力者,必行幫助,多少不拘。因此這一村人,若大若小,睿鸬苊揭簿捶H涨按蟾缢投蜗殂y兩,弟卻不以為意,不但與他十四五兩,便與他一百四五十兩,好名的人與奢遮人都做的來。後聽他說,大哥也是個過路的窮人,便打動了小弟要識面的念頭,才將大哥趕回。連日不肯與大哥說真名姓,實定不住大哥為人何如。今同居數日,見大哥存心正直。無世俗輕薄舉動,又聽大哥詳言家世,以數萬金帛、嬌妻幼子,一旦割棄,此天下大忍人,亦天下大奇人,若不與大哥訂生死之交,豈不當面錯過。弟系陝西寧夏人,本姓連,名城璧,我有個胞兄,名連國璽。從祖父至我弟兄,通在綠林中為活計。我父母早喪,弟至十七歲,即同我哥哥做私商買賣,劫奪人財物,相識下若幹不怕天地的朋友,別處還少,惟河南、山枺业苄职讣疃唷5艿蕉鍤q,想著此等事損人利己,終無好結局,就是祖父,也不過是偶爾漏網,便勸我哥哥改邪歸正。我哥哥一聽我言,便道:『你所懀钸h。只是我弟兄兩個,都做了正人,我們同事的新舊朋友,可能個個都做正人麼?內中有一兩個不做正人,不拘那一案發覺了,能保他不說出你我的名姓麼?況我們做了正人,他們便是邪人,邪與正勢不兩立,不惟他們不喜,還要怨恨你我無始終,其致禍反速。你今既動了改邪歸正念頭,就是與祖父接續香火的人,將來可保首領,亦祖父之幸也。家中現存銀八千餘兩,金珠寶玩頗多,你可於山西、直搿ъo鄉村內,尋一住處,將你妻子並我的兒子,同銀兩等物,盡數帶去,耄章衩D銈冞^你們的日月,我還做我的強盜。至於你嫂子和我,若得終身無事,就是天大福分。設或有事,這一顆腦袋,原是祖父生的,也是祖父自幼教我做這事的,萬一事出不測,這腦袋被人割去,或者幽冥中免得祖父罪孽,也算他生養我一常』我彼時說:『哥哥望五之年,理該遠避。兄弟年力精壯,理該和他們鬼混,完此冤債。』我哥哥:『你好胡說。我為北五省有名大盜,領袖諸人。你去了有我在,朋友們尚不介意;我去了留下你,勢必有人在遍天下尋我。倘被他們尋著,那時我也不能耄Р兀阋膊荒艹鲮埃麦w犯了,咱弟兄兩個難保不死在一處。你我的事,也洠颤N遲早。你既動此念,你就於今日連夜出門,尋覓一妥當安身地方,然後來搬家眷起身,不但你可保全性命,連你的兒子和我的兒子,都有出頭日子了。』此地即我採訪之地也。」到家眷起身時,我哥哥又道:『今後斷不可私自來看望我,亦不可差人來送書字,教人知道你的下落,便是枉費一番心機。
你權當我死了一般,你幹你的事,我干我的事。』從此痛哭相別。弟在這范村已是七年,一子一侄,到都結了婚姻。我哥哥如今不知作何境況?「說著,眼中流下淚來,又道:」我早晚須去看望一遭方好。
「於冰不絕口的稱揚讚歎。城璧拂拭了淚痕,又笑說道:」大哥是做神仙的人,將來成與不成,我與不敢定。然今日肯拋妻棄子,便可望異日飛昇。假若成了道時,仙丹少不得要送我一二十個。「於冰也笑道:」你姑俟之,待吾道成時,送你兩斗何如?
「兩人都大笑起來。
又過了數天,於冰決意要去。城璧還要苦留,於冰道:」我本閒雲野鶴,足跡應遍天下,與其住在老弟家,就不如住在我家了。「城璧知於冰去意極堅,復設盛席餞別。臨行頭一夜,城璧拿出三百兩程儀,棉、皮衣各一套,鞋襪帽褲俱全。於冰大笑道:」我一個出家人,要這許多銀子何用?況又是孤身,且可與我招禍。我身邊還有五六十兩,盡足盤用。衣服鞋襪等類全領,銀子收十兩,存老弟之愛。「城璧強逼至再,於冰收了五十兩。二人敘談了一夜。次日早飯後,於冰謝別,段祥也來相送。城璧叮嚀後會,步送在十里之外,灑淚而回。於冰因段祥家口多,又與了他兩錠銀子。段祥痛哭叩別。
於冰行走了月餘,也心無定向,由山西平陸並臁畬毜鹊兀^了潼關,到華陰縣界,行至華山腳下,仰首一看,見高峰遠岫,集翠流青,雲影天光,陰晴萬狀,實五帲е械谝皇'秀之山也。於冰一邊走著,一邊顧盼,不禁目奪神移,又想著外面已如此,若到山深處,更不知如何。本日即左近尋店住下。次早問明上山路徑,繞著攀道,紆折迴環,轉過了幾個山峰,才到了花果山水簾洞處,不想都是就山勢鑿成亭台石窟廊榭等類。
又回思日前經過的火焰山、六盤山,大概多與《西撸в洝返孛嗪希膊恢斎眨觞N就將花果山水簾洞做到海枺羴韲鹧嫔阶龅轿魈炻飞希媸墙庹f不出。看玩了好一會,就坐在那水簾洞前歇息,覺得身上冷起來。心中說道:」日前要去撸轿魑逄ǎ砩暇闶茄W衣,致令空返。此番連城璧賢弟美意,贈我棉皮衣服,得上此山,設有際遇,皆城璧賢弟所賜也。「正坐間,忽然狂風陟起,吹的毛骨皆寒。於冰心驚道:」難道又有虎來不成?」
少刻,光搖銀海,雪散梨花,早飄飄蕩蕩下起雪來。但見:初猶如掌,旋復若席。四野雲屯,亂落有屑之玉;八方風吼,時名無電之雷。藹藹浮浮,林簏須臾變相;瀌瀌奕奕,壑洞頃刻藏形。委積徘徊,既遇圓而成璧;聯翩飛灑,亦因方以為珪。八表氤氳,天地凝成一色;六花交錯,峰崗視之皆銀。
紈鷴減縞,皓鶴奪鮮。古檜蒼松,不聞烏喧鳥叫;流泉石室,斷絕虎嚕г程洹cy甲橫空,想是玉龍戰敗;霜華遍地,何殊素女朝回。萬頃同輝爛兮,似燭螭銜耀昆山;千巖失翠燦矣,如封姨剖蚌滄海。
於冰見雪越下越大,頃刻間萬里皆白,急忙回到山下,至昨晚原住店中,借火烘衣,又頓了幾兩燒酒御寒。
少刻店主人出來,笑問道:「客人回來了,遇著幾個神仙?
」於冰也不答他。旁邊一人問道:「這位客官,認得神仙麼?」店主人笑道:「昨日這位客人住在我家,說要上山去訪神仙。
今日被雪辭了回來,少不得過日還要去拜。」那人道:「天地間有神仙,就有人訪神仙,可見神仙原是有的。」於冰忙問道:「老哥可知道神仙蹤跡麼?」那人道:「是神仙不是神仙,我也不敢定他,只是這人有些古怪,我們便都猜他是個神仙。」於冰喜道:「據你所言,是曾見過,可說與我知道。」那人道:「離此西南,有一天寧寺,寺後有一石佛巖,在半山之中,離地有數丈高。山腰裡有一石堂,石堂傍邊有一大孔,孔上俊F繩一條,直垂在溝底。鐵繩所垂之處,俱有石窟窿,可挽繩踏窟而上。當年也不知是誰鑿的窟窿,是誰將鐵繩穿在孔內,在那地方許多年,從無人敢上去。月前來了個和尚,在天寧寺止住了一夜,次日他就上那石堂去。人早午定在石堂外坐半晌。寺中和尚見他舉動怪異,傳說的遠近皆知。起初無人敢上去,止與他送些口糧,他用麻繩吊上去。近日也有膽大的人敢上去,問他生死富貴的話,他總不肯說,究竟他都知道,怕洩露天機。
他雖是個和尚,卻一句和尚話不說,都說的是道家話,勸人修煉成仙。日前我姐夫亦曾上去見他,還送了他些米,心服的了不得。客官要訪神仙,何不去見見他,看是神仙不是。」於冰道:「老哥貴姓?」那人道:「我叫趙知禮,就在天寧寺下居住,離此八十里。」於冰道:「你肯領我一去,我送你三百大錢。」知禮道:「這是客爺好意作成我,我就領客爺一去。客爺貴姓。
」於冰道:「我姓冷。」知禮道:「我也要回家,此時雪大,明日去罷。」不意次日仍是大雪,於冰著急之至,晚間結計的連覺也睡不著。直下了四日方止。
到第五日,於冰與知禮同行,奈山路原本難走,大雪後,連路都尋不著,兩人走了三天,方到知禮家,就在他家住了一夜,吃了些莜麥麵餅。於冰念他一路扶持,送了他一兩銀子。
知禮喜出望外,領於冰上了天寧寺山頂,用手指道:「對面半山中,那不是石堂和鐵繩麼?」於冰道:「果然有條鐵繩,卻看不見石堂。」知禮扶於冰下了山,直送他到石佛巖下,指著道:「上面就是那神仙的住處。」於冰見四面皆崇山峻嶺,被連日大雪下的凸者愈高,凹者皆平,林木通白。細看那鐵繩,一個個儘是鐵環連貫,約長數丈,巖上都鑿著窟窿,看來著實危險。
問知禮道:「你敢上去麼?「知禮道:」我不敢,設或繩斷,或失手吊了下來,骨頭都要粉碎哩。「於冰又詳細審度了一番,說道:」我再送你一兩銀子,你幫我上去。「知禮道:」冷爺便與我一百兩,我也無可用力。據人說上去還好,下來更是可怕,不如回去罷,你一個讀書人,那裡會攀踏這些險地。「於冰也不答他,心裡說道:「難道罷了不成?」於是將衣襟曳紮起,定了定心,把鐵環雙手挽住,先用左腳踏住石窟,次用右手倒換。已到半巖間,只聽得知禮吆喝道:「好生挽住繩呀!」這一聲,於冰便身子亂顫起來,從新又拿主意道:「到此田地,只合有進無退,懼怕徒傷性命。」於是又放膽踏窟倒手,約有兩杯茶時,已到了巖頂,扒了上去。
那石巖卻甚是平正,竟有四五尺寬,低頭往下一望,毛骨悚然,不但知禮,連溝底也看不明白。再看那鐵繩,竟是從山腰裡鑿透一大窟,將鐵繩橫穿了過去,倒掛在下面。枺吜髦还杉毸鬟呥有四五步遠,便是石堂。石堂門卻用一塊木板堵著,也不過三尺高下,二尺來寬。用手將木板一推,應手即倒。向石堂內一覷,果有一和尚,光著頭,穿著一領破布迹,椋е圩谏厦妗l侗┥砣肴ィ膊桓殷@動他。見石堂僅有一間房大,枺叾阎┟祝鬟叿胖┣瘢痛笊冲仭⒋鬆t、木碗等類。地下鋪著一條破氈,和尚就坐在上面,氈上還有幾本書,和筆硯紙張諸物。石壁三面都鐫著佛像。
再看那和尚,頭圓口方,項短眉濃,雖未站起來,身埽参幢馗叽蟆C鸵娔呛蜕邪蜒垡槐牐舐曊f道:「你來了麼?」於冰連忙跪下道:「弟子來了。」那和尚將於冰衣服估計了兩眼,說道:「你起來,坐在一邊講話。」於冰扒起來,侍立一傍。那和尚道:「我教你坐,只管坐了就是,何必故遜。」於冰坐在下面。那和尚道:「你涉險至此何干?」於冰道:「弟子棄家蓬行,歷盡無限艱苦,昨在華山腳下,訪知老佛寄跡此巖,因此拚命叩郑В馉敶蟀l慈悲,指示岸畔。」那和尚道:「不用你說,我已盡知。」於冰道:「敢問老佛法號寶剎。」那和尚道:「我也不必問你的名姓居址,你也不必問我的出處根由。」說罷,磨墨展紙,寫了幾句,遞與於冰。於冰雙手接來一看,見字到寫有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