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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无心法师-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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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缩,守着一对铁轮子挤着坐了。

火车越开越快,夜风急急的掠过头皮。苏桃望着无心,忽然粲然一笑。

无心也是微笑,同时却又问道:“笑什么?”

苏桃双臂环抱了膝盖,小声答道:“我们远远的逃走,去大西北或者大西南吧!”

无心没想到她会有如此的远大志向,不禁继续追问:“去大西北大西南干什么?”

苏桃认真的答道:“当盲流呀!”

无心哑然失笑,听苏桃真心实意的告诉自己:“我原来听爸爸说,有人在内地犯了罪,怕被人抓,就逃去新疆西藏。到新疆可以给人摘棉花,到西藏可以给人放牛马。地广人稀的地方,没人管的。”

无心一揪她的辫子:“你才多大,准备去当一辈子盲流啊?”

苏桃双手握住了他的手:“盲流就盲流呗。盲流也是一样的吃饭穿衣过日子。”

无心伤痕累累的右手被她握着,从手到心,起了一线柔软的暖意。等到逃出文县的武斗战场了,也许他可以带苏桃回大兴安岭避一避。

火车开得很快,苏桃偶尔抬头向外望,看到暗影重重的景色一幕幕急速后退。把脑袋又转向了无心,她低着头去摸自己的鞋尖:“脚长大了,把鞋面顶了个洞。”

无心也用手指一摁她的脚趾头:“等到安稳了,给你换双新鞋。”

苏桃细声答道:“秋天再说吧,夏天又不冷。”

无心拍了拍她的小腿:“不冷也不能露脚趾头,它又不是凉鞋。”

苏桃缩了缩脚:“就当它是凉鞋穿嘛。”

两人唧唧咕咕的说起闲话,不知道闲事怎么会有那么多,说了一件又有一件。苏桃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存货,打开书包掏出一个窝头递给无心,让他快吃。在无心狼吞虎咽的空当里,她的嘴也不闲着:“白娘子又要蜕皮了,你不是说蜕皮之前应该让他泡泡澡吗?现在可是没水给他。我身上正出汗呢,把他揣到我怀里行不行?”

远在一节车厢之外的白琉璃本是骑在炮筒上,听了苏桃的言语,他匆匆的腾空而起,飞快的钻回了蛇身里去。等他附体完毕,却听书包外的无心满嘴窝头,含糊答道:“别理他,他自己也能蜕,顶多是慢一点。”

白琉璃气得咬住了自己的尾巴尖,想要一砖拍死无心。

不出片刻的工夫,火车已经出了文县地界。原来联指和红总的阵地如同犬牙交错,乱七八糟的互相深入。火车道一线是被联指占住了的,所以火车可以公然的昼夜往返。出了文县不久,火车却是缓缓停了,由于是临时刹车,铁轨上火星乱迸。无心和苏桃吓得趴伏在车厢里,一动不敢动。车厢外面起了争执声音,仿佛是一队联指人马想要卸炮,可火车上的押运人员坚决不肯,说炮是运往猪头山阵地的,他们做不了主。

两方人员都是粗鲁的亡命徒,说着说着就动了武。有人开始明抢,攀着车皮往上爬;火车则是自顾自的鸣笛冒气,正在作势要继续开动。忽然起了一声枪响,远方有人通过电池喇叭高声喝问:“你们干什么哪?”

此言一出,枪声响得越发激烈了。而电池喇嘛静默了半分来钟,随即猛的起了高调:“来人啊,有奸细!红总冒充我们的队伍抢火车啦!”

此言一出,枪声立时响成一片,车皮抵挡不住子弹,被打出点点孔洞。无心见状,索性趁乱下车。自己冒着流弹起身先把一条腿迈出去了,他伸手去抓苏桃,想要抱着苏桃向下一滚,就算摔也是先摔自己。苏桃不消吩咐,心知肚明,弯腰迈步抓住了他的手。可是与此同时,她脸色一变,发现自己的左小腿竟然是卡在铁轮子里了。

怎么卡的,她不知道。她惊惶的拽了又拽,硌得骨头生疼,小腿却是丝毫没有活动的余地。眼看无心正迎着子弹等待自己,她带着哭腔喊道:“你先走,我、我……”

话未说完,她左臂骤然受了一击,力道狠狠的直透骨头。愣愣的低头一看,她大惊失色,发现自己的衣袖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正在滔滔的往外涌。

在疼痛来袭之前,她弓起灵活的右腿站稳了,对着无心狠狠一推:“快走啊!”

无心身体一晃,侧身栽出车外。未等他爬起来,火车向后一退,随即居然又开动了。

起身追向火车,他拼了命的要去扒上车厢。车厢里的苏桃已然觉出了痛苦。盲流暂时是当不成了,忽然想起了书包里的窝头和水,她单手摘下书包,咬牙把书包向外一掷。随即仰面朝天的躺在车厢里,她在血腥气中望着天上的星星月亮,怀疑自己是要死了。

后方的无心捡起书包,一跃而起扑向车厢。然而一粒子弹贯通了他的身体,他的方向随之偏了,张牙舞爪的扑了个空。在剧痛之中抬起头,他只见火车穿过枪林弹雨,轰隆隆的朝猪头山方向开去了。

第178章 天各一方

无心趴在铁轨上,身体仿佛是被一根铁钉直直的钉在了土地上。远方依稀可见蒸汽的影子,最后一节车厢顺着铁轨转了弯,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随着火车的远去,枪声渐渐疏落了,有穿着解放鞋的大脚丫子从他脊背上踏过,跑出没有几步,大脚丫子又折了回来:“哟,你不是无心吗?”

无心忍痛抬起了头,看到了一张面熟的脏脸子,不知道姓名,只知道他仿佛是陈大光身边众多跟班中的一员。

上方的声音继续问他:“你跟联指干了?”

无心连忙摇头,勉强出声答道:“我是扒火车……逃出文县的,没想到你们半路劫了火车……”

瞄准他的枪口放下了:“我想你也不能投降。怎么着,你受伤了?”

无心单手死死抠住一侧铁轨,疼得周身一起颤抖。

一场混战之后,联指的火车线被红总掐断了,可惜红总没能追上火车,迫击炮还是被死里逃生的联指人员运去了猪头山。

在附近村庄中的一间砖瓦房里,无心见到了陈大光。陈大光还是老样子,无心被人背进房时,他正站在地上吃烙饼卷肉。烙饼和肉的分量都很足,卷好了比胳膊还粗,大炮似的直杵进陈大光的大嘴里。咯吱一声咬下满满一大口,他的舌头在嘴里转动不开了,只能直眉瞪眼的望着无心。还是旁边的人做了解释:“司令,我们半路捡了个他,好像是受伤了,没看出伤在哪儿,反正就是说疼。”

陈大光鸡蛋大的喉结上下一滑,把烙饼和肉一起吞咽入肚:“无心?你来了?”

无心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直接趴上了冰凉的土炕。子弹把他打了个透心凉,可是因为营养不良,无血可流,所以大半夜的,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让我躺躺……”他五内如焚的轻声说道:“有话明天再说。”

陈大光不明就里,看他派头还不小。有心逼问他几句,但看他表情又是真痛苦。张嘴咬了一口烙饼,他带着其余人等到隔壁屋去了。

无心独自趴在炕上,默默的忍痛。白琉璃从书包中伸出了一个蛇脑袋,吐着信子昂头看他。他气若游丝的低声说道:“不要碰我,我身上有血。”

白琉璃缩回脑袋,片刻之后衔着一块窝头又伸出来了。原来他认为无心一贯馋嘴,如今受了偌大的痛苦,自己无话可以安慰,只能喂他一口食吃,聊表寸心。然而无心把脸一扭,并不领情。

白琉璃再次缩回书包,倒钩牙扎在窝头里摘不下来,他一着急,自己把窝头吞了;同时听到无心在书包外面唉声叹气:“桃桃会不会死?不好说啊,她趴在车厢里,铁皮又不能防弹,谁知道她的命够不够结实呢?我记得她的胳膊还让子弹蹭了一下……”

话未说完,他趴在炕上安静了。多说无益,他想桃桃命苦,一直是在苦挣苦扎的努力活,然而最后却是想当个盲流都不能够。

白琉璃夜里出发,沿着火车道要去猪头山找苏桃。起初一段路走得很顺利,因为夜里阴气重,正能让他随心所欲的活动;及至天光亮了,沿途的阳气和杀气十分之重,一般的鬼魅早蛰伏了,而他虽然不在乎,可也感到了隐隐的虚弱。

无心留在陈大光的院子里,经过了大半夜的休息,身体也有所恢复了。他穿着一件破旧汗衫,前后各被子弹穿了个洞,洞口边沿染着一圈血迹。这样的伤情是没法向人交待的,他灵机一动,把汗衫撕成零碎布条,捡了其中结实的缠到腰间遮住伤口,其余的则是揉成一团扔了。

陈大光的生活是首尾相连的,昨夜吃着烙饼卷肉离去,今晨吃着烙饼卷肉归来。踩着门槛站稳了,他上下打量着无心,发现他满身都是将要愈合的红伤,而且瘦了,皮肤呈现出了苍白的蜡质,让人感觉他是硬的。

“怎么回事?”他问无心:“真受伤了?”

无心抬头看他,没有回答。陈大光先是和他对视,但很快发现他看的不是自己,是自己手中的烙饼卷肉。

他在小事小物上素来大方。迈步进屋停在无心面前,他把手里咬了一口的烙饼卷肉递向无心:“饿啦?”

无心接过了他的食物,低头一口咬下半截,也没嚼,饼与肉抱着团的通过喉咙进了胃。再接着几口彻底吃干净了,他终于有力气开了口:“我把苏桃弄丢了。”

陈大光居高临下的审视他:“听说你扒火车了?”

无心低头舔了舔手指头上的油:“嗯,我们在文县熬不住了,想要逃。没想到半路出了事。我跳了火车,她没跳成。”

陈大光总认为苏桃发育未成,毫无风韵,并且永远穿戴得灰扑扑,老鼠似的低头乱窜。于是毫无同情心的问无心道:“她死啦?”

无心摇了摇头:“不知道。”

陈大光懒得在苏桃身上多费心思,直接告诉无心:“枪杆子里出政权,要战斗就要有牺牲,难免的事儿!你别太往心里去,我跟你说啊,建红上个礼拜也牺牲了。我在红总烈士墓后边给她单独立了一座碑。她跟我好了一年整,她没了,我心里能不难受吗?可是难受也没办法,男子汉大丈夫嘛,革命还得继续干,是不是?”

然后他转身出去了,片刻之后带着一桌早饭回来,是分开的新鲜烙饼和炖肉。无心知道红总缺地盘但是不缺物资,因为一支红总队伍新近去了一趟长安县,把粮店商铺银行全打劫了。

全国人民都在执行的早请示晚汇报,被陈大光把门一关,自行忽略了。陈大光暗地里是个无信仰者,之所以热爱革命,无非是想夺权,至少是不去一中当体育老师。抄起烙饼刚刚吃了一口,村子里的大喇叭出声音了,先是播放了一阵《东方红》,随即转成了哀乐与讣告,悼念昨夜战争中的红总死难烈士。陈大光活动着他方正结实的下颚,一口一口吃得有滋有味,神情姿态都是绝对的冷酷。

无心忽然开了口:“我想去趟猪头山。”

陈大光抬眼看他:“别拿命不当命了,你留着命跟我干吧!”说着他扭头向地上啐出一粒花椒:“我不要管事的,我只要干事的!”

无心答道:“苏桃是死是活,我想要个准信。”

陈大光不屑的“嗤”了一声:“你真是闲出屁了!明对你说吧,现在我不敢去打猪头山。联指在猪头山布防了,对着山下摆了一排迫击炮。想上山得再等两天,石家庄马上来人对我们进行武装支援,等援兵一到,我就开始大反攻。”

无心一言不发的吃吃喝喝,心里并不打算和陈大光合作。到了下午时分,白琉璃喜气洋洋的回来了。

“桃桃没有死!”他告诉无心:“有人用吉普车把她接下山了。”

无心登时有了笑模样:“是谁接的她?”

白琉璃想了一想,然后答道:“是丁秘书。”

无心知道丁小甜对待苏桃还不算坏。而且人在就好,哪怕被丁小甜打一顿骂一顿呢,和生死相比,也都不是大事了。

无心立刻有了精神。弯腰扶墙出了门,他偷偷摸进院内厨房,自作主张的加餐一顿。等他转身回到房内了,白琉璃躲在阴暗角落里说道:“猫头鹰又出现了,一路总是跟着我。”

无心爬到炕上,对白琉璃悄声说道:“妖精鬼魅的习性,和人都是反着来的。他专跑死人堆坟圈子,要的就是那里的一点阴气。像你这么伟大的灵魂,不世出的死巫师,你一个人顶得上一坑尸首。他见了你,还不像苍蝇见了屎似的?”

白琉璃听了无心的妙喻,气得把脸一扭:“龟儿子!”

无心自从得知了苏桃的情况,心中轻松之极,看白琉璃不高兴了,他连忙双手合什拜了拜:“别生气别生气,我换个说法,像蜜蜂见了花似的,行了吧?”

无心说到这里,就觉得伤口也不甚疼了。自己出去要了一盆水,他从书包里掏出白琉璃的蛇身,浸在水中帮他蜕皮。又对白琉璃说道:“劳你的驾,今晚你再回文县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桃桃。我虽然见不到她,可只要知道她平安,心里就舒服了。”

白琉璃并不拿腔作势,一听请求便答应了。蹲在炕上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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