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入门_苏菲的世界-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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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
“然而他也是经验主义哲学家中理论最一贯的一位。”
“他也认为我们对世界的知识只能经由感官的认知而获得吗?”
“不只是这样。柏克莱宣称世间的事物的确是像我们所感知的那样。但它们并非‘事物’。”
“请你解释一下好吗?”.“你还记得洛克说我们无法陈述事物的‘次要性质’吗?例如,我们不能说一个苹果是绿的或酸的。我们只能说我们感觉到它是绿的或酸的。但洛克同时也说像密度、比重和重量等‘主要性质’确实是我们周遭的外在真实世界的特性。而外在的真实世界具有物质的实体。”
“我记得。而且我也认为洛克区分事物的方式是很重要的。”
“是的,苏菲,但事实上并不只于此。”
“说下去。”
“洛克和笛卡尔、史宾诺莎一样,认为物质世界是真实的。”
“然后呢?”
“但柏克莱却对这点提出了疑问。他利用经验主义的逻辑提出这个疑问。他说,世间所存在的只有那些我们感受到的事情。但我们并未感受到‘物质’或‘质料’。我们无法察知我们所感受到的事物是否确实存在。他认为,如果我们认定自己所感知到的事物之下有‘实体’存在,我们就是妄下结论,因为我们绝对没有任何经验可以支持这样的说法。”
“胡说八道!你看!”
苏菲用拳头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
“好痛。”她说。“难道这不能证明这张桌子的确是一张桌子,既是物质,也是质料?”
“你觉得这张桌子怎么样呢?”
“很硬。”
“你感觉到一个硬的东西,可是你并没有感觉到实际存在于桌子里的物质,对不对?同样的,你可以梦见自己碰到一个硬物,可是梦里不会有硬的东西,对不对?”
“没错。”
“人也会在被催眠的状态下‘感觉’冷或热,感觉被人抚摸或被人打了一拳。”
“可是如果桌子实际上不是硬的,我又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柏克莱相信人有‘灵’。他认为我们所有的观念都有一个我们意识不到的成因。但这个成因不是物质的,而是精神性的。”
灵苏菲又开始咬指甲了。艾伯特继续说:“根据柏克莱的看法,我们的灵魂可能是形成我们本身各种概念的原因,就像我们在做梦时一般。但世间只有另外一个意志或灵可能形成造就这个‘形体’世界的诸般概念。他说,万物都是因为这个灵而存在,这个灵乃是‘万物中的万物’的成因,也是‘所有事物存在之处’。”
“他说的这个‘灵’是怎样的一个东西?”
“他指的当然是天主。他宣称:‘我们可以说天主的存在比人的存在要更能够让人清楚地感知到。”’“难道连我们是否存在都不确定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柏克莱说,我们所看见、所感觉到的每一件事物都是‘天主力量的作用’,因为天主‘密切存在于我们的意识中,造成那些我们不断体会到的丰富概念与感官体验’。他认为,我们周遭的世界与我们的生命全都存在于天主之中。他是万物唯一的成因,同时我们只存在于天主的心中。”
“太让人惊讶了。”
“因此,tobeornottobe并不是唯一的问题。问题在于我们是什么。我们真的是血肉之躯的人类吗?我们的世界是由真实的事物组成的吗?或者我们只是受到心灵的包围?”
苏菲再度咬起指甲来。艾伯特继续说:“柏克莱不只质疑物质真实性的问题,他也提出了‘时间’和‘空间’是否绝对存在或独立存在的问题。他认为,我们对于时间与空间的认知可能也只是由我们的心灵所虚构的产物而已。我们的两个星期并不一定等于上帝的一两个星期……”
“你刚才说柏克莱认为这个万物所存在于其中的灵乃是天主?”
“是的。但对我们来说……”
“我们?”
“……对于你我来说,这个‘造成万物中之万物’的‘意志或灵’可能是席德的父亲。”
苏菲震惊极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但同时她也开始悟出一些道理来。
“你真的这么想吗?”
“除此之外,我看不出还有别的可能。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我们所经历的这些事情,包括那些到处出现的明信片和标语、汉密士开口说人话……还有我经常不由自主地叫错你的名字。”
“我……”
“我居然叫你苏菲,席德。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名字不叫苏菲。”
“你说什么?你这回是真的胡涂了。”
“是的,我的脑子正转呀转的,像围绕燃烧的恒星旋转的一颗晕眩的星球。”
“而那颗恒星就是席德的父亲吗?”
“可以这么说。”
“你是说他有点像是在扮演我们的上帝吗?”
“坦白说,是的。他应该觉得惭愧才对。”
“那席德呢?”
“她是个天使,苏菲。”
“天使?”
“因为她是这个‘灵’诉求的对象。”
“你是说艾勃特把关于我们的事告诉席德?”
“也可能是写的。因为我们不能感知那组成我们的现实世界的物质,这是我们到目前为止所学到的东西。我们无法得知我们的外在现实世界是由声波组成还是由纸和书写的动作组成。根据柏克莱的说法,我们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我们是灵。”
“而席德是个天使……”
“是的,席德是个天使。我们就说到这里为止吧。生日快乐,席德!”
突然间房里充满了一种红光。几秒钟后,他们听见雷电劈空声音,整栋房子都为之摇撼。
“我得回家了。”苏菲说。她站起身,跑到前门。她刚走出来,厉本在门廊上睡午觉的汉密士就醒过来了。她走时,仿佛听到它说“再见,席德。”
苏菲冲下楼梯,跑到街上。整条街都空无一人。雨已经开始滂沱地下着。
偶尔有一两辆车在雨中穿梭而过。但却连一辆公车的影踪也没有。苏菲跑过大广场,然后穿过市区。她一边跑时,脑中不断浮现一个念头。
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苏菲心想。在十五岁生日前夕突然领悟到生命只不过是一场梦境而已,那种感觉真是分外苦涩啊!就好像是你中了一百万大奖,正要拿到钱时,却发现这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苏菲啪哒啪哒地跑过泥泞的运动场。几分钟后,她看见有人跑,向她,原来是妈妈。此时闪电正发怒般一再劈过天际。
当她们跑到彼此身边时,妈妈伸出手臂搂着苏菲。
“孩子,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苏菲啜泣。“好像一场噩梦一样。”
柏客来
……曾祖母向一名吉普赛妇人买的一面古老魔镜……
在黎乐桑郊区古老的船长屋的阁楼里,席德醒来了。她看看钟,才六点,但天色已经大亮。早晨的太阳已经将房间内的一整面墙壁都照亮了。
她起床走向窗前,经过书桌时停了一下,看见桌上写着:一九九O年六月十四日星期四。她把这页撕了下来,揉成一团,丢进字纸篓中。
现在桌历上的日期是一九九O年六月十五日星期五,簇新的日历纸闪闪发亮。早在今年一月时,她就在这一页上写下了“十五岁生日”这几个字。她觉得能在十五日这一天过十五岁生日实在很特别。这种机会一生只有一次。
十五岁!今天岂不是她过成人生活的第一天吗?所以,她不能再回床上去睡了。再说,今天是学校放暑假前的最后一天,学生下午一点钟必须在教堂集合。更何况,再过一个星期,爸爸就从黎巴嫩回来了。他答应要在仲夏节前回家。
席德站在窗前,俯瞰着外面的花园,以及红色的小船屋后面的平台。夏天用的汽艇还没有抬出来,但那条老旧的小船已经系在平台边了。她想到昨夜的那场倾盆大雨,便提醒自己今天一定要记得把小舟里的积水舀出来。
现在,她俯视着那个小海湾,想起她还是个六岁的小女孩时,有一次曾经爬进那条小船,独自一人划到狭湾去。后来她掉到水里,勉强挣扎着上岸,然后浑身湿淋淋的穿过矮树篱;当她站在花园里仰望着她家的房子时,她妈妈跑过来了。那条小船和两支桨就一直在狭湾里漂浮着。如今她偶尔还会梦见小船空无一人、径自漂流的情景。那真是很令人难为情的一次经验。
她家的这座园子花草既不特别繁茂,也没有经过刻意修整,但却相当宽敞。这是属于她的花园。园里那棵久经风霜的苹果树和几株光秃秃的灌木经过严寒的冬季暴风雪洗礼之后,仍然劲挺。在早晨明亮的阳光下,花岗岩与灌木丛之间的草坪上那座老旧的秋千显得分外孤零。秋千上的沙发垫子已经不见了。可能是昨天夜里妈妈匆匆跑出去收进来以免被雨淋湿。
为了避免暴风的吹袭,这座大花园四周都种有桦树。正是因为这些桦树,这栋房子才在一百多年前被改名为“柏客来”山庄。
这座山庄是在十九世纪末由席德的曾祖父兴建的。他是一艘大帆船的船长,也因此到现在还有许多人称这座宅子为“船长屋”。
今天早晨花园里仍留有昨夜豪雨的痕迹。这场雨在昨天黄昏时突然下了起来,到了夜里,席德几度被怒吼的雷声惊醒。但是今天却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
在风雨过后,万物显得如此清新。过去好几个星期以来,天气一直炎热干燥,以致桦树的叶尖已经长出了难看的黄色斑点。现在,大地宛如刚刚经过一番清洗。席德觉得自己的童年仿佛也随着这场风雨一去不返。
“春天的芽苞爆裂时确实是痛苦的……”不是有一位瑞典(还是芬兰?)的女诗人说过类似的话吗?她好看吗?至少长得不丑。也许是介于两者之间……席德站在祖母的老五斗柜上方挂的那面沉重的铜镜前。
她好看吗?至少长得不丑。也许是介于两者之间……她有一头金色的长发。以前她总是希望自己的发色能够更亮或更暗一些,因为像这样不上不下的颜色看起来是如此平凡无奇。
还好她的头发天生微鬈,不需要像她那些朋友一般费尽心思,只为了让头发鬈起一点点。她的另一个优点是一双深绿色的眼睛。“真的是绿色的吗?”以前她的叔叔婶婶们总是这么说,同时一边俯身端详她。
席德站在镜前,注视着自己的面容。她还是小女孩吗?或是已经长成少女了?她觉得两者都不是。她的身体也许已经颇有女人味了,但她的脸却还是像一个未成熟的苹果。
这面古老的镜子总是让席德想起她的父亲,因为它从前一度挂在“工作室”里。那间“工作室”就在船屋上面,是她父亲读书、写作、休息的地方。他一直希望能写一些有意义的东西。有一次他曾经试着写一本小说,却一直没有完成。他写的诗和他画的岛屿素描不时刊登在一家全国性期刊上。席德每次看到爸爸的名字“艾勃特”登出来,都觉得好骄傲。这样的事在黎乐桑还是不太常见的。
对于,这面镜子!许多年前她的爸爸曾经开玩笑说,他只有在看着这面铜镜时才能对着镜中的影像同时眨动双眼,因为它是曾祖母刚结完婚后向一个吉普赛妇人买的古老魔镜。
席德曾经试了无数次,但发现要对着镜子眨动双眼几乎就像要逃离自己的影子一样困难。最后爸妈把这件传家宝给了她,由她保存。这几年来她仍然不时练习这个不太可能达成的技巧。
她今天思绪汹涌,不停想着一些有关自己的事。但这是很正常的,毕竟她已经十五岁了……生日礼物这时她偶然瞥见床头几上有一个大包裹,用美丽的蓝纸包着,并绑着红色的丝带。不用说,一定是一份生日礼物!难道这就是爸爸说过要送她的那份神秘的大礼物吗?他从黎巴嫩寄来的明信片中曾经给她许多扑朔迷离的提示,可是却说他“严格禁止自己泄漏天机”。
他在信里透露,这份礼物会“愈来愈大”。然后他又提到一个她很快就会见到的女孩,并说他把寄给她的明信片也寄了一份给那女孩。席德曾试着套妈妈的话,希望她能透露一点口风,但妈妈也不知道爸爸在玩什么把戏。
在各种提示中,最奇怪的一项是:这礼物将是一份她“可与别人共享的”的东西。席德的爸爸为联合国工作不是没有目的的。他的脑袋里有许多想法,其中之一就是联合国应该成为一个类似世界政府的机构。他曾经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