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后武工队-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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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地仔细观察沟对面的情形,听辨沟里面的动静。
之光的这块边缘地区,本来都是敌占区。但是这条既深又宽、戒备森严的市沟,又把这
块敌占区划成了两个小天下:沟外,总算还安静;沟里有些乱腾腾。沟外,据点、炮楼被逼
得刚撤掉;沟里,特别是沟沿上,小碉堡、大炮楼,距离相等像无数颗钉子揳在那里,又像
无数的鬼怪,排立在那里张望。沿市沟的环形公路上,不仅能清晰地听到咯咚咯咚的走路
声,还能隐隐地看到荷枪游动的人影。人影那方,时而扫过手电筒的光亮。
赵庆田像发现什么似的小声说了个“听!”话音刚落,一阵凄厉的、刺耳的、鬼嚎似的
声音,由远而近、由小而大的、沿围城公路传了过来;一根水桶般粗的白光柱,在两颗小光
柱的上面,构成个三角形射向了魏强他们。
“巡逻装甲车,”魏强一挥手,人们都伏下了。
借巡逻装甲车上探照灯的光亮,魏强看到沟那边,岗哨林立,防守甚严。严紧的真不次
于三年前敌人“五一”大扫荡铁壁合围时,十步一个人,八步一个哨。
“他妈的,敌人怎么和市沟摽上啦!”贾正没好气地和辛凤鸣耳语着。辛凤鸣像回答,
又像自语:“这是诚心不让咱过!”巡逻装甲汽车来回晃动着探照灯,不紧不慢地驶了过
去。魏强的脑子倒转起弯来:“沟这样深,戒备这样严,要想过去,可得生个神法!”和他
并肩伏着的刘文彬也在捉摸:“要想在这种情况下悄悄地过去,神人也难办到!谁知停一回
怎么样?”时间不停地朝前跑,三星在东方露了头,拂晓就要到来了。防守市沟的敌人,不
但没放松警戒,反倒更加强了。要想从这里过沟,确实是不可能了,魏强不得不和人们由沟
沿上撤下来。
“敌人防守得是紧,我们还一定要过去。”魏强蹲在地上和刘文彬小声地商量。“我们
不能过多,少过些;这里不能过,就另找个地方!二十分钟以后,天道最黑,这时候我们搞
个调虎离山计,指挥一下敌人。具体办法,可以这样……”刘文彬反复地做了个考虑,认为
这是个办法,规定好联络地点,就分头执行起来。
赵庆田、贾正、辛凤鸣、李东山,再加上小秃,一共五个人,像五只蹿山跳涧的猛虎,
掖好驳壳枪,背上过沟用的大沙绳,跟着魏强,倏然消失在庄稼地里。
刘文彬带领留下的人,二次回到市沟的沟外沿上。十五分钟以后,魏强他们六个人,串
着庄稼小跑步地来到十五号炮楼和十六号碉堡之间。他们刚接近沟沿,放着警报,射着探照
灯光的巡逻装甲车又开了过来。
“好家伙,防范得真够严!”魏强望着驶过的巡逻装甲汽车,暗暗地想。他立起来,小
猫腰瞧望下沟那边,荷枪放游动哨的敌人,络绎不断地咯噔咯噔地在走路;探头朝沟下望
去,真是又陡、又深,里边还灌放了半槽子黑水。胆小的人乍见到,会吓得头发晕。“赵庆
田!贾正!收拾好,准备行动!”魏强的话音刚落,在他们原来的方位,啪啪啪!嘎嘎嘎!
咕咕咕!步枪、机枪不分点地骤响起来。
这枪声就像顽皮的孩子捅了马蜂窝,市沟上所有的炮楼、碉堡,都像遇到塌天大事,嗷
嗷嗷……地摇响警报器;在公路上担任巡逻的敌人,都撂着蹶子朝枪响的地方跑;炮楼里的
灯光刹时熄灭了,敌人显得异常惊恐、慌乱。
魏强见沟里的敌人注意力都移到了枪响的地方,轻轻地招呼一声:“过!”赵庆田、贾
正像打滑梯似的轻轻地顺沟的陡坡滑落下去,咚——的一声,身子掉在水里。
“多深?”魏强问。
“蹲裆深!”贾正扬颏回答。他和赵庆田蹚水接近了对面沟坡。赵庆田蹬着他的双肩,
他的双手又使劲朝上一托赵庆田的两只脚掌,再加赵庆田用力一扒爬,终于爬了上去。魏强
隔沟见到贾正扯着赵庆田撒下的大沙绳,上到了那面的沟顶,刚要迈步下沟,沟那边突然有
敌人嚷起来:“有过沟的啦!”“别叫他跑掉!”“拿活的!”
“不好!”魏强没敢再想下去,拔枪指挥辛凤鸣、李东山、小秃一起朝那边呐喊的地方
当当当地开了枪;沟那边的枪声也滚成了一个蛋,不过,枪弹不是朝他们射来的。魏强再仔
细望去,赵庆田、贾正早都没影了。
呐喊声没有停止,枪声越响越稠密。“他俩是活?是伤?还是死?”魏强心上像撒了一
把蒺藜豆,真是扎扎划划的不好受。他恨不得腋生双翼,飞过这条又陡、又深、又宽的市沟
去看个究竟。
远方鸡啼了,东方发了白。想现在跳到沟里爬上对岸去,不但敌人不允许,时间也不容
许了!
三
天亮以前,魏强怀着惆怅的心情,赶到了范村,在周敬之的家里和刘文彬他们会合了。
经抗日政府的政策感召和屡次教诲,再加形势日趋好转,周敬之不得不装成进步的样
子,讲些抗日话,讨魏强他们的好。他之所以要这样做,正像背后和家里人说的:“咱立着
房子躺着地,一家老小在这里,早先斗不了,眼下更不敢斗,能求得一天相安无事就好!”
魏强对周大拿,处处都存有戒心。因为他知道,和这些人打交道,别看嘴头上说话出蜜
都甜,说不定哪回给你使个绊。所以哪次住下都在门后面设岗,严禁家人乱出入。
今天,魏强心绪很乱,一心牵挂着没回来的赵庆田、贾正。他要尽快弄清这俩人的下
落,太阳刚拱红,就把小秃打发走了。早饭刚吃罢,小秃满脸不高兴地跑了回来。人们见到
他满脸不快的神色,心头上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不约而同地想打问,魏强一摆手,把人们
的话语挡回去。
根据小秃难看的脸色,阴郁的眼神,魏强暗自判断:“赵庆田他俩一定有了闪错。不
然,小秃不会回来得这么快,也不会在脸上挂了哭容。”他想到这,像有人挠抓他的五脏,
肚里阵阵绞痛。他不愿脑子想的成了事实,又不能不问,便说:“你为什么回来这么快?”
“不回来可怎么办?”小秃像遇到极难过的事,眼皮不撩,小嘴撇得像个瓢。这不明不
白地回答,使魏强心里更恼火,抬身蹲在炕上:“你说的是什么?什么不回来怎么办?”
“什么,”小秃刚吐出两个字,眼泪像断线的珍珠,簌簌地掉落下来。他这一闹,人们
更以为事已成真;魏强也是这样想。
“从范村到岳庄,从十五号炮楼到十八号炮楼,个顶个的都戒严,吊桥不放下,来往行
人断了道,你说我那任务怎么完成?”从得了二等“五一”奖章,小秃情绪更高得邪乎。他
常心里叮嘱自己:“这会儿,更得好好工作,什么任务都要争取出色地完成!”哪知道执行
今天这个任务,偏碰上这么个难题。他认为这太丢人了,说完,愧恧地哭开了。
“看你这叫什么?还是荣获‘五一’奖章的战士呢!怎么学会了哭鼻子啦!”魏强一听
小秃说的是这个,心松宽了,假恼怒地敲下炕桌:“真没办法,不能回来大家商量,还值得
哭?”话说得挺便当,要真朝外拿办法,他也是个难。“怎么办?谁能想个办法过这个
沟?”人们也都从心里犯起愁来。
房东周敬之像得到什么稀罕事,从街上跑回来,跑进魏强的住屋,凑近魏强低声说:
“刚才碰上了去市沟里虚报情况的联络员,他们说,黑夜,市沟边上打了两仗,闹得鬼子、
伪军都不敢撂放吊桥啦!”
周敬之的一番话,让魏强想起一串事。他嘴头上答应,心里却在想:“他不是和刘守庙
的伪乡长黄新仁是连襟吗?黄新仁的二女婿田光,不是在警备队里混事吗?各地一撤炮楼
子,田光是不是也撤到市沟上来了?……”越想越觉得应该通过扯闲篇儿来了解一下,这样
了解或者能得到意外收获,就随话答音地说:“敌人没放吊桥,那联络员可怎么进去报
告?”“报什么告?在沟这边喊应了炮楼,说上两句‘平安无事’,就拨马而回呗!”周敬
之回答得也挺随便。
“要和炮楼上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莫非也给顶回来?”“这得看什么亲戚?也得看这
亲戚在炮楼上混的什么差事。”
“拿周先生你做比方吧,要是刘守庙你们连襟的女婿田光带着班子人,在靠近一个炮楼
上驻扎,在今天这个节骨眼上,能放你过去?”
“还临近呢,他就在这村的西南角,十五号炮楼上驻着呢!”周敬之说完了,又怕魏
强、刘文彬怀疑他和田光有来往,忙解释:“他是昨天下午从张保公路八里庄换来的。不是
傍黑联络员从炮楼上回来对我说,我还不知道呢!对这号人,我一点也不想搭理。”他说着
话,一会儿瞅瞅魏强,一会儿望望刘文彬,见到他俩还是那么和善,也就放心地“嘿嘿”了
两声。
魏强从周敬之嘴里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掏挖出来,朝刘文彬脸上投了个欢愉的眼神。刘文
彬很理解地笑笑,接着,满带安抚的口气冲周敬之说:“答理他也不是不可以。听说田光这
个人还没做过什么大的坏事!”
“他既然没有什么罪恶,又和周先生你沾点亲,那就托你趁他在十五号炮楼,给咱作点
工作吧!”魏强的脑子转了几下子。他觉得任务紧迫,时间不能再拖,忙就坡下驴把话摊亮
开。
“啊!”听魏强说过,周敬之吓了一跳。心气稍沉沉,才放低嗓子问:“什么事呀?能
做得来,我一定做!”
“事啊,很简单,就是过沟!”魏强告诉周敬之说。“让小秃装扮你家个小做活的,跟
你过市沟;过了市沟你不用管他,然后你带上我的一封信,去到刘守庙你们亲戚那里,替我
把黄新仁先生请了来!”
听说要办这么两档子事,周敬之立刻稳住心儿,免去了愁容。连说了几个“行行行!”
又蛮有把握地点头表示:“新仁他只要见到我,见到你的信,会立刻就到。他私下跟我说,
虽然跟你只见过两三次面,他是从心眼里对你佩服!”
谁有权势谁是王,亲戚朋友都沾光,这是敌人的惯例。全市沟沿上的所有炮楼,根据保
定日本城防司令今早下的戒严令,吊桥今天一律不准放下。但是,田光是小队长,是警备队
驻扎十五号炮楼的最高指挥官。他一听到丈姨夫周敬之来到,破例地放下吊桥,将周敬之和
小秃迎接过来。
小秃是个机灵孩子,走过市沟,眼睛东张西望有点不够使。他一眼瞧见了铁丝网上搭着
赵庆田他们过沟时使用的那条又粗又长的大沙绳,也就手指沙绳地闲问:“你瞧,那条大沙
绳做套股该多好,大伯,怎么咱就买不到?”
小秃为什么要说这,周敬之是不知道的,也就随话答音地:“就是,就是,谁知你表姐
夫他们在哪里买的?”
面黄肌瘦的田光,对小秃的问话更不知道,也就随便地搭讪:“谁有闲钱买它呢!”接
着问道:“傍明子你们没听到枪响?那是和过沟的八路军打起来啦!大沙绳,就是八路丢下
的!”
小秃故作惊愕的“嗬!”了一声。他走近田光,一口叫着一个表姐夫地问:“八路军有
多少?他们胆真大。你们怎么就叫他们过呢?没打死一个?”
“你真是个小孩子,当八路军有几个胆小的?”田光觉得小秃说话挺有意思,也就什么
也不隐讳地说开了。“其实,人家八路军过沟,俺们并没有发觉,是夜袭队出来巡逻看见
的。夜袭队看见要是不咋唬就好了,他这么一咋唬,人家八路军那个手疾眼快的劲头,打了
几枪,滚了几滚,就像泥鳅般地滚进庄稼地里溜走了!眼下,各个炮楼都不让放吊桥,就是
为捕拿过来的那几个八路军,连俺这楼上的日本人也都出动了!面对面让人家跑了,这回要
在庄稼地里搜捕,那不是个海底捞针的事!”
小秃听说赵庆田、贾正都没有出危险,心里比热天吃冰块还痛快。他一心想到规定的联
络点去找,也就不再多问话了。
田光听说周敬之是到刘守庙他丈人家去,就拜托周敬之告诉他丈人:“在今天,务必把
家眷送到炮楼这里来!”别了田光、周敬之和小秃一前一后地朝刘守庙方向走来。在两股岔
道上,小秃正要和周敬之分手,左前方几块庄稼地的那边,传来尖利的女人哭叫声,和一阵
狎戏的狂笑声。“噫!这是怎么回事?”小秃止住脚步口问着心。周敬之拽着小秃的衣角,
大喘粗气地说:“咱咱咱,咱,咱躲躲吧!”他的话没说完,当当当连响了几下清脆的枪
声。小秃回头再望周敬之,这回他不光浑身抖动,脸色焦黄,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