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后武工队-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魏强胳肢窝夹住那支机头张开的驳壳枪,率领队伍静静地接近了据点,无响动地占领了
吊桥对面的那一片青砖房。他先命令两个人掐断公路旁的电话线,而后让常景春用歪把子把
吊桥堵上。一切安排就绪,他脚跐梯子隐在砖房后面,对手拿白铁做的歪脖子话筒的韩新潭
说:“韩干事,可以开始了!”
“喂,谁站岗了?”韩干事嘴对着话筒,朝据点里大声地吆唤开。拢音的喇叭筒,嗡嗡
的声音,在顺风的夜里,能听出二三里地。他紧跟着连问了两遍。随着声音,据点的灯光都
灭了,跟着当当朝魏强他们打来了几枪,子弹射得很低。“要打你就多打几枪,我们既来了
就不怕!叫你们的侯队长上来答话。”韩新潭的最后一句,像是发布命令。敌人还继续射
击。同时,警报器也嗷嗷地嚎叫起来。
“放警报没有用,快叫你们侯队长,八路军跟他有话说。”“他妈的,你们有话就说
吧!”据点里最高的炮楼上,一个公鸭嗓的敌人答了腔。
“你是侯队长吗?”
“你们想打招了问应了干什么?我是。你们敢进来杀我的头?还是咬我的球?”
“哎,你身为军官,说话怎么这样难听?”
“好听?他妈的这个好听!”啪!新口径的三八大盖,焦脆地发射了一枪,震得人们浑
身一机灵。
“他妈的王八旦,怎么给老子上这个。”贾正小声嘟囔。“这小子难怪叫侯扒皮,真不
吃好粮食。”李东山也怒目横眉地骂。“好人谁干这个,你就听听他那个腔调,哪不像《打
渔杀家》里头的教师爷?”辛凤鸣也气愤了。
魏强向身后摆一下手招呼他们:“安静点,别说话。”“我们刚和你接触,就觉得你这
人太不讲面子。”韩新潭又一字一句地讲起来,“你不要执迷不悟,认为有日本鬼子仗势,
会永远骑在马上,耀武扬威,到处横行霸道,到处敲诈勒索,抗日政府给你们记着帐哪!有
一天,八路军会找你算帐的,老百姓会找你报仇的。常说,听人劝,吃饱饭。侯队长,你是
聪明人,懂得什么是忠,什么是孝,环境所处,生活所迫,干了警备队也是没有法的事,只
要别忘了自己是中国人,做到身在曹营心在汉就行……”
据点的敌人,像是听得入了耳,叫骂吵嚷的声音,都没有了。
“……你们只要放下屠刀,重新做人,抗日政府会宽大,八路军也既往不咎;如果要继
续为非做歹……”
“继续为非做歹,你们怎么样?”楼上又传出几句蛮横又粗暴的发问。
“怎么样?抗日政府就要和你清算这笔总帐,就要找机会要你一气还清。”韩新潭也气
挺粗地顶上去。
“好,就看你们怎么和爷们算总帐了,爷们是老虎推磨——不听那一套。别给老子瞎哨
啦,滚吧!”
“侯鹤宜,你铁心啦?”
“老太爷就是铁了心,你敢怎样?不行,明天拉出去打一打。”
“好!你既然敢说铁了心,日后我们有办法对付你。”“我敢!敢!敢!敢定了。”侯
扒皮在炮楼里边,咬着牙,跺着脚,发着狠说。“你们有办法就施展吧。我一个脑袋一杆
枪,什么时候都接着。”
“这小子太狂啦,乖他一斗子。”常景春在机枪掩体里气得直搓手。
“擂他一炮,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三只眼!”胡启明搂着八八式小炮,蹲在梯子旁边乱
嘟囔。
魏强实在忍无可忍了,眼珠儿一转,跟着爬上了梯子,大声地吓唬起来:“你等着接你
们警备队的子弹吧。‘黄河’,你注意侯扒皮的行动,假如他不改,你就准备接受任务,在
里边找机会,敲死他。其实,去年三月,他在徐水大因村,调唆鬼子杀害那俩老百姓,就够
死的条件啦!到中闾来诈财,打老百姓,更是胆大包天了。不过八路军按照抗日政府的法
令,还给他个悔改的时间。”
据点里,暂时变成死样的沉寂。魏强觉得咋唬一下,还起作用,也就:“‘长江’、
‘黑龙江’,你们俩也留一点心,帮助‘黄河’搞。警备队的弟兄们,只要不真心帮鬼子
干……”
当当当,据点里射来不分点的枪声,简直就像热锅里炒料豆子。魏强伸出话筒,还想喊
两句,当!当!话筒被凿了两个眼。
杨子曾带通信员猫腰快步奔魏强他们走来:“怎么,工作不顺利?”
“侯扒皮,软硬不吃。”韩新潭表示非常懊丧。
“不听也得听,反正指名点姓地教训了他一顿。”刘文彬像是很满意。
“可是咱也挨了一肚子骂!”魏强猛地想起炮手胡启明刚才的要求,也就要求杨子曾:
“擂他一炮吧!队长。”
杨子曾眨眨眼,搓搓手,听了听据点里不分点的射击,望了望村里黑糊糊有不少看热闹
的人,最后答应说:“可以,一定要命中中央的炮楼顶!”
站在旁边的胡启明,听到杨子曾允许了,还没容魏强下达命令,已脱掉了炮衣,跳进选
择好的发射阵地,单眼吊线地一瞄,右手狠劲地一扳板机,啪!传来一声不大但很焦脆的音
响。轰!一声巨响,一片红光,炮弹飞落在中央炮楼顶上爆炸了,震得人们身子忽悠一下。
据点的枪声,被这声巨响震得完全停止了。
“侯鹤宜,跟你这只是一个开始。好话说了千千万,一切都在你。日子长着哪,我们走
着瞧!”魏强嘴对着话筒口俏皮地闹了几句,带起队伍,跟着杨子曾走开了。
四
武工队在中闾文武齐下地闹了多半宿,也真把据点里的敌人吓坏了。侯扒皮虽说嘴帮子
硬得赛块铁,心里也同样害怕得不行,要不,他为什么天一明就到村里抓人去深挖据点周围
的封锁沟?特别是胡启明发射的那一炮,就像那一等的篮球队员投篮似的那么准确,不偏不
斜,不上不下,正好落在中间的炮楼顶上。这一来,不光炮楼顶子炸了个大窟窿,还把侯扒
皮的三个贴身马弁,炸伤了一对半。里边有一个是侯扒皮的小舅子,没等抬到城里就吹了
灯。警备队员和黑狗们从听了武工队的讲话,心里也都在盘算日后怎么办。三天过后,有两
个黑狗请了长假;再过一天,又一个警备队员开了小差。老特务松田听说中闾据点挨了炮
轰,赶忙带上二百多人马,由刘魁胜领路,坐上汽车跑了来巡查。
在敌人惶恐不安的同时,群众可高兴了!于是,许多夸赞武工队的神话,也在群众当中
流传开了。
老年人说:“想不到,这回八路军的家伙这么硬!”年轻人道:“不硬,怎敢指名点姓
的跟侯扒皮碰?”
壮年人讲:“听说八路军这回的家伙都是新式的。那晚上朝中闾大炮楼子放的那一炮,
看见的人们说是电动炮,根本没有炮筒子!”
庙台上、街头、茶馆、酒铺……凡是有人聚集的地方,所谈的差不多都是这码子事。的
确,人们消沉抑郁多日的心,让武工队在中闾镇的一宿活动,给振奋起来了。大家好像在连
阴天里看到了空中跑乏云,知道晴天的日子有了个指盼。为了适应敌占区的环境和工作的需
要,武工队经过短暂的集体活动,准备按之光、清苑两地区,把两个小队分开来。夜里,队
长杨子曾带着二小队去清苑以前,把魏强、二小队长蒋天祥叫到一块开了个会。
“……要知道咱分区的敌我斗争,和整个冀中一样,确已达到很残酷的地步。”杨子曾
说着掏出个黑色的日记本来。他紧掀了几页,眼睛瞧着本子说起来,“到现在,咱分区这八
个县①,被敌人用封锁沟、封锁墙、公路……细切碎分地画成了个破棋盘,共达五百多小块
块。在这五百多小块块上,敌人又修建了据点和炮楼子四百五十多座。这且不说,现在敌人
又实行了什么保甲制、联座法,村村安了眼、拉了线,建立了情报组织,有点风吹草动,敌
人立刻就知道了……”他合上本子,扫了魏强、蒋天祥一眼。魏强、蒋天祥都聚精会神地侧
耳聆听着。杨子曾燃着烟,吸了两口,又接着说:“斗争是残酷的,困难也是严重的;不
过,它吓不倒共产党人和人民的武装,更吓不倒坚决抗日的人民。我们今天所以回来,就是
要想办法、寻时机打击敌人,开辟地区,争取把局面尽快地扭转过来。同志们都不畏艰难,
不怕残酷,这种精神很好。但是绝不允许存有丝毫麻痹情绪。要知道,我们有一丁点麻痹情
绪,就会走进极危险的境地。从路西过到这边,和敌人碰了两碰,我发现,在人们思想里滋
长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东西,那就是麻痹大意不在乎!……”
①指任丘、高阳、安新、肃宁、博野、蠡县、之光、清苑。
杨子曾乍提到“麻痹”、“不在乎”,魏强和蒋天祥听了都不由得愣了一下。他俩认
为:每天,从太阳出到太阳没,谁都是扎在屋子里,不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话打喳
喳,就是咳嗽都用手捂着嘴。到底哪一点麻痹了呢?……
杨子曾觉察到他俩的意思了,就一针见血地说:“我说的麻痹、不在乎,不是同志们高
声歌唱,背上步枪满街逛;实际,同志们也知道环境不允许这样。而是那些不关紧要、人们
不在意的小事情,就在这些小事情上,往往要出大问题,吃大亏。”比方,杨子曾举起左
手,眼睛望着中、食指夹的自裹纸烟,“这颗烟,我们抽的剩下个烟蒂,不在意地扔在了当
屋,这个被扔的烟蒂,会带来好多麻烦。清乡队来了,专低着头找这玩艺。一旦发现,也证
明八路军驻过了,轻者,罚房东一笔钱;重者,就得把人捆走、掐监入狱。像钢笔水嘀嗒在
桌子上,甩在墙上;使用房东的厕所,大便后用纸揩屁股;在女茅房小便①朝墙根乱滋。这
些都是清乡队寻找的目标,也是闯祸的根苗。昨天,二小队的祝文华,三把两把就把两页写
满字的纸撕碎,像天女散花似地扬了个满地。有这种痕迹留下,不用清乡队,叫孩子看见,
也准说是八路军驻过了,因为老百姓不干这个呀!”
杨子曾的话,给了魏强、蒋天祥很大的启示。魏强一边听着一边想:“队长这人就是
行!人们认为那是些琐碎小事,经过他的眼睛观察,脑子研究再拿出来就成了了不起的大问
题。事实,队长谈的这些,也就是造成大问题的根苗。”杨子曾队长的谈话,让魏强联想到
昨夜的行军。
①冀中风俗女茅房在家,男茅房在街上,武工队怕上街被敌人发觉,只有在女茅房里大
小便。
“昨天,是回到冀中的第七天,也是行军较远的一天。部队停在村边站住休息的时候,
就稀哩哗啦都小便起来,四十多人,四十来泡小便,都摆在道边上。今天,清乡队没有来。
要是真的来了,根据这些小便,就会发现有部队过往或住下。”魏强想到这,觉得后脊梁骨
直冒凉气,暗暗地责备自己:“谁麻痹?自己就是麻痹的一个。敌人今天真的来了,发觉
了,是谁当的情报员?是自己,是武工队撒的小便。”从这一点,他认为杨子曾批评得全
对,自己更应该受到严厉的批评。他羞愧地说:“不在乎的劲头,不仅队员们有,我也存在
着。大便后,我就不习惯用砖头、瓦块揩;也有时候撕纸乱抛。”“是啊!干部决定一切,
就表现在这里。我们是领导干部,我们自己不习惯用砖头,我们自己弄碎纸乱丢,当然,也
就很难怪队员们了。我在路西就说过,这不是咱家的炕头上,这是敌后的敌后,这是老虎
窝。我们上这儿来,是要杀大老虎,捉小老虎,捣毁老虎窝,要是稍微不留神,就会叫老虎
捕住吞噬了。因此要警惕警惕,再警惕!别看事小不算啥,可能就毁了咱武工队,要了咱的
命……”杨子曾一句紧跟一句地说到这,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说:“你们回去,跟队员们谈
谈,让大家找找根源,想些注意的办法。这些,同志们比咱们知道得多。像一小队的赵庆
田,别看不言不语的,事事都看得全面,想得周到。他那个疮好了没有?”
“他说,还有一个没掉痂!”魏强回答。
“怎么?他一个左胳膊长了几个疮?”
“这……听说是两个,又听说是一个,还听见贾正背后低声念叨,像不是疮,不过没有
公开说过。”
“嗯?不是疮是什么?”杨子曾听后特别注意,紧忙刨根地往下追。
“听那个意思,像是挂的花。”
杨子曾回头望一下背后的卫生员,卫生员正蜷着腿在呼呼大睡。“小魏,小魏。”他一
边拍打一边喊。
“嗯?”小魏爬起来,想揉下眼睛,没等把手举上来,就噗哧冲人们笑了。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