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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敌后武工队-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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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村,是不是在这儿过河?我这道儿走得对不?”
    汪霞的口音、穿戴、作派,都地地道道地像个没出过远门的本地年轻媳妇。两个中年妇
女止住脚步,朝她连瞟了几眼,也就不见外地开了腔:“对,没错!过了河,奔小黄庄,贴
小黄庄南边走,到村东头,朝里手一拐,就瞧见那眼紧挨小柳树的大砖井,那儿就是奔小张
村去的道儿。上了那条道,你闭着眼就走到街里了。”
    “噢噢,沾光了!”汪霞在她俩停下指路的时候,紧走两步和她俩并了肩。妇女们到一
堆,三句话过后就熟了。从闲谈里,汪霞知道她俩是到堤根背草去。两个背草的妇女也就随
便地问起汪霞:“你婆家净什么人?妯娌有几个?有没有小姑子?女婿多大啦?他在家还是
出外?疼你不?……”问得汪霞心里好暗笑,脸儿一红一白的,可还得撒谎应付。
    那个白四方脸盘的妇女,扭脸瞅了汪霞一眼,咯咯笑着问:“怎么你出了门子,也不开
脸①啊?”
    ①姑娘出嫁时,要用丝线绞去脸上的汗毛,谓之开脸,以表示是结了婚的妇女了。
    “怎么不想开脸?这年头不是买不到细洋丝线吗?”汪霞手摸自己的脸儿,装作不好意
思地回答。
    “这可好,破开盘头,再梳辫子,又变成没出阁的大闺女啦!”另一个妇女说完也咯咯
咯地笑起来。
    三个人越说越近乎,越谈越热闹,唧唧嘎嘎、嘻嘻哈哈,陈谷子烂芝麻地摆列开。三个
人一直说到快上河堤,才分开了手。两个背草筐的妇女眼瞅汪霞一步步地上着河堤,还大声
地嘱咐:“她大姐,从娘家回来,你可要进村到我家去歇歇脚啊!”
    三人剩一人,一阵欢笑变沉寂。汪霞爬上堤顶,让飗飗的小风一吹,热乎乎的身子真有
说不出的快意。她扭头朝西望去,太阳刚刚钻进地皮,余辉把西面天空染成了一片淡红的颜
色。
    她扯下苫竹篮的羊肚手巾,擦擦湿润润的脸,朝河套里左右瞅瞅。河套麦地里的远处,
有几个背草筐的人,边砍草边朝堤坡上奔;近处,有些看地的庄稼人,也闲散地朝堤跟前移
动。那些人都各干各的,谁也没理会她,她也就不在意了。她刚要朝前迈脚下堤,背后,突
然传来轻贱的两声:“哎哎哎,小娘们,你过河到哪里去?”“这么年轻俊气的小媳妇,怎
么一个人走路?你站下,我俩和你做伴走!”
    好刺耳的声音!汪霞听过,猛着惊愣一下,心想:“要糟!”她下意识地将右手伸进左
胳膊挎的竹篮里,抓住子弹上膛的手枪,暗思摸:“不是遇见特务,就是跟上坏人了。要真
的是坏人,那可是他们有眼无珠了。”她转身朝后面用眼一扫,两个庄稼人打扮的家伙,直
愣愣地望着她,蹚着麦子踩着春苗,斜着奔堤坡走来。她的脸色一嗔,说:“你们家没有大
男小女,怎么说话那么轻浮?真少失调教!”哪?”
    “嘿嘿嘿,跟咱说这个啦!你站住,打问你个话儿再走。”一个家伙说着话爬到堤半腰。
    “你过来,你过来,小娘们!”另一个家伙在堤下也喊叫起来。
    汪霞听话音,看面容,知道碰上了敌人。先下手的为强。她伸手拽出了撸子枪,照着先
上来的那个当的一家伙,咕咚!那家伙被撂倒了,跟着,像球似的朝堤下滚了去。后边的家
伙原地趴下,当当当!向汪霞开了枪。突然,像有人用棍子朝她的大腿打了一下,她朝后一
仰栽倒了。她知道大腿受了伤。但,她没管流血的伤口,一翻身爬坐起来,二次瞄准对方,
继续射击。就在这时,堤下面的麦田里,呼喇喇站起好多人,个个都平端手枪,朝她头顶盖
过来;嘴里喊着:“别打死她,留着逮活的!”“女八路,快把枪扔掉!”说着紧朝堤上跑。
    汪霞左右一瞧,三面受敌了,心想:“逮活的?不那么容易!我要让人死枪毁。”她张
开嘴巴用手托抵住自己的上嗓膛,狠劲地用拇指一勾扳机,只听叭嗒一声,子弹哑了火。她
狠劲一拉枪栓,一颗哑火的子弹跳出来,枪栓再也推不回去——子弹打完了。枪没子弹是块
废铁,废铁也能打死人。她使尽全力,将手里的空枪,照准第一个扑近她的敌人头上投过
去,敌人哎哟了一声,栽倒在地上。这时汪霞打着滚朝堤的里坡滚去。她打算顺里坡滚下
去,跳河。第二个敌人嗖地蹿了上来,狠劲将她按住了。虽说天色渐黑,她看不清敌人的面
目,她心里明白:“真的叫他捉了去,可比死了还难受!”就抓、咬、踢、蹬地泼死挣扎。
她想用这挣扎去惹恼敌人,让敌人用枪弹敲碎她的脑袋,或射穿她的胸膛。
    敌人越上来越多了。他们气喘吁吁地爬到堤顶上,个个心里敬佩松田队长指挥的英明,
庆贺这几天没有白蹲,终于抓到了猎物。他们欢跳着嚷叫:“这个女八路真捣蛋!”“秋后
的蚂蚱,还能有几蹬踏?”“不用按住,她也跑不了!”“看!把这朵鲜花搓成什么样子
啦!”……

 
 
 
第20章 

    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老松田怎样诡计多端,也不管夜袭队的行动多么诡秘,一遭两遭
目标可以不暴露,再来三遭四遭就会露出马脚来。
    “黄庄村东的渡口两旁,有三三两两可疑的人在溜达!”“常有成伙的人在堤北麦地里
趴着睡觉!”“今天,又有两起生人在堤西坡砍草。”这类情报,接二连三地送到魏强那
里。“怎么,难道夜袭队最近要学学七十二变的孙猴?”魏强天天思摸这些情况,也天天对
这些情况进行判断、分析。
    汪霞住在范村的当天,魏强他们正住在靠金线河南岸的小黄庄。
    早饭后,到河北黄庄据点报告“平安无事”的小黄庄联络员,因有闲事进了趟保定城,
直到过晌午才回来。他到家就找保长黄玉文报告:“河那边的外堤坡又有了砍草的生人。”
黄玉文急忙将这个消息偷偷地告诉给魏强,魏强立刻把小秃派了出去。
    小秃今天的打扮,更像个地地道道的庄稼小子:剃得光秃秃的脑袋,顶着个耍了圈的麦
葶草帽子;上身穿件褪色的绿背心;下身穿着一条将过膝盖、又脏又旧的紫花裤衩;污泥沾
满了两腿,两脚登着一双撮缝后跟崩开鲇鱼嘴的纳帮鞋。他肩膀背上个空草筐,手里拿着一
张飞快的镰刃,颠颠颠地走出小黄庄,照直奔金线河走来。他左右望望河套里溜腰深的麦
子,蹚过了河,抛开大道又跳到麦海里。
    时间不允许小秃作更多的逗留,任务要他尽快地将堤那边的情况侦察清楚。他蹚出麦
田,爬上了大堤。在堤顶上,用犀利的眼睛,扇子面地搜寻起来,只见堤下面有三个砍草的
庄稼人。‘难道小黄庄的联络员就是指他们说的?”小秃想,“既来了就得弄个究竟。”他
光着两只脚丫子走下了堤,筐子一撂,腰一猫,小镰刀一挥,芦草锥、马辫芽……一墩墩一
撮撮地砍起来,一会儿一满把,一会儿一满把,不到吃两顿饭的工夫,他屁股后头一把一把
地撂下一大溜。他越砍越离草作远,越砍越离三个砍草的庄稼人近。别看他低头猫腰砍着
草,眼角却不住地偷扫那三个人。‘嘿!砍草的庄稼人怎么舍得抽这么贵的烟卷?”小秃见
一个人拿出盒绿炮台烟卷,三个人抽起来,心里暗自捉摸。他又连续砍了几把,将小镰朝背
后的腰间一别,一把把地朝回敛起草来。
    “来来来,到这儿歇歇!”那个掏出绿炮台烟的家伙朝小秃招手吆唤。“瞧,你这小孩
比俺们大人都干得棒!俺们刚砍了一筐头,你就砍了那么多,真行。哪村的?”
    “马池的!”小秃歪着脑袋回答。
    “马池的,怎么到这砍草来?”因为小秃是个孩子,他们没经心地随便问起来。
    “干脆凑到你们跟前,看看你们到底是个什么玩艺变的吧!”小秃把怀里的草就地一
撂,满不在乎地朝那三人走来。“家是马池,我这是到亲戚家‘撺忙’来啦!”
    “那你家里呢?”另一个吸烟的家伙问。
    “我家?”小秃在他仨对面一坐,小镰子抽出,拿在手里,低头剜着土坑胡编起来。他
知道黄庄炮楼里有他个远房哥哥当警备队的中士,是前年城里要兵抓丁时抓去的。他就指着
这中士哥哥的名字说:“家里就是弟兄俩,我哥在警备队上混事,剩我一个人在家,有时我
也到炮楼里住上个十天半月,有时在亲威家呆个半月二十天的,没有个准头!”他嘻嘻哈哈
地跟他仨说着,眼睛老是偷瞧他们的手和脸,观察他们的腰间。从他们那青黄紫皂的脸上
看,个个都像是大烟鬼、白面客,手儿又细又干巴,根本就没做过庄稼活。再看看他们的腰
间,虽说都用肥大的褂子盖着,照旧还显得鼓囊囊的。
    “你哥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炮楼上当警备队?”第三个家伙将少半截烟头朝远处一扔,
斜眼咧嘴地问。小秃眼望着扔出去的那少半截烟,心里说:“真他妈的大方!”就凭这一
下,他也看出眼前的几个人都是什么东西。“我哥叫庆生啊,早先在张登驻防,从去年秋天
才拨到这儿来。”他说着用手里的小镰朝西面黄庄炮楼指指。“怎么,你们跟我上楼瞧瞧我
哥去?他大小是个官,保准错待不了!”
    “到炮楼找你哥去?那真是王麻子的膏药,没病找病。我可不去!”吆唤小秃来歇着的
家伙,装做好人的样子说,“你俩谁去?”
    “不去!不去!”“我更不去!”仨人挤挤眉,弄弄眼,哈哈哈地笑起来,笑得小秃从
心里起腻。“妈的,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哪?”
    小秃心里自问自。他正要想法探探,忽听见麦地里传来几声布谷鸟“布谷布谷”的连续
叫唤。一听叫声,和小秃坐在一起的三个家伙,爬起来,草筐一背,说了声:“走!砍草
去!”头也不回地朝麦地中间的坟地里走去了。
    小秃望着他仨的背影,狠狠吐了一口唾沫,骂道:“哪国的布谷鸟在他妈地里叫唤,见
鬼!”他敛巴敛巴砍倒的青草,装了多半筐,背上就朝回返。一想:“到底来了多少敌
人?”不到黄河不死心的郭小秃,转身朝麦地里走去。他一瞅麦田都是南北垅,心想:“你
就是变成兔子、地老鼠藏在麦垅里,我也能看得见!”他唰唰地横穿麦地走着,朝左一看,
一个家伙像狗似地顺麦垅横趴着。“妈的,一个!”跟着,又发现一个!发现一个!一
个……再望望右边坟圈里,也有五六个人。他快走近黄庄,看到的敌人也不过十几多个。
    小秃把敌人看到眼里,记在心上。他像个出征凯旋的勇士,背上给自己当护身皮的多半
筐青草,高兴得三蹿两蹦地绕道返回了小黄庄。


    小秃浑身流汗,嘴喘粗气地赶到住地,太阳已经溜到了大西边。他将看到的情况,从根
到梢源源本本地一学说,魏强心里就思前想后地盘算开了:“可以肯定,就是夜袭队。这两
天,他们老不离黄庄渡口左右,是想干什么?想在这里逮人?能不能逮住,那就是两方面的
事。一是看我们警惕性怎么样,再就是他们的行动是否诡秘?不过,从小秃的报告和这两天
的情况看,敌人把戏演漏了。”搞军事工作的人,多会儿都是掐摸敌人,衡量自己,遇到力
量弱于自己的敌人,马上就捉摸吃一块还是全吃掉的法门。他盘算来盘算去,觉得要是敌人
黄昏时不走,就可以过河上堤设伏,再派两三个人绕到背后去轰他,即便吃不掉,把他赶跑
了也有好处。他将意见和刘文彬一商量,刘文彬一百个赞成。
    事情决定,立刻执行。在汪霞离开范村的时候,魏强他们也走出了小黄庄。当打扮成新
媳妇模样的汪霞刚来到堤顶上,用眼朝河套里张望时,魏强他们正装成砍草的、看地的,疏
散着朝堤坡上运动。以往,虽说都是在一个锅里抡马杓,今天,由于事前没联系,再加上彼
此化装化得特别好,距离也远些,一边当成是走道串亲的年轻妇女,一边当成看地砍草的庄
稼人,谁也没把谁看出来。等汪霞在堤上当地放了一枪,魏强这才悟察到堤上的妇女是自家
人,同时也联想到十有八九是汪霞。他一挥左臂,喊了声:“上!”就纵身上了堤顶。就在
敌人爬上堤顶庆幸自己获得胜利,准备捕捉汪霞的一刹那,魏强在堤顶上的“土牛”①后
面,大吼了一声:“开火!”顿时响起不分点的、急剧的枪声。枪弹扫得敌人互不相顾,乱
滚乱爬,各自奔逃了。魏强带领赵庆田、贾正,还有怀抱歪把子机枪的常景春,一阵风似地
冲了过去,和汪霞撕打的那个敌人松开手,刚扭头撒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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