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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敌后武工队-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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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我们又来了!”魏强面孔严肃得逼人。
    “啊?魏队长,你,我……我,你快坐,喝盅酒……”魏强的突然到来,真叫周大拿慌
了神,他前言不答后语地忙朝炕下出溜。魏强左手一摆,说个:“你别动!”他连说:“是
是是!”蜷腿抱膝,坐在原地方了。
    “周先生,没想到你辜负了我们的希望!”魏强刚说到这,由于周大拿没想到魏强他们
还住在范村,心情稍稍一沉静,便装作没事的样子,摸摸唇上的胡子“魏队长,你这话是从
哪里说起?我真有点丈二的金刚,摸不着头脑!”
    魏强心里暗暗骂道:“你他妈的真会装蒜!”面上并没有显出来,接着话碴说:“哪里
说起?这个你心里明白。昨天晚上,一提减租减息,你是满口拥护、赞成,领头减;今天白
日呢,你又满口抱怨、反对,领头免。在范村,你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你一作,大小地主、
债主都效法起来,抗日政府的法令,就叫你们这样给破坏了。你……”周大拿一听,心里不
由得直发毛,身子好像蹲在冰窖里。他越捉摸越害怕,他怕眼前拿武器的人带他走,他怕抗
日政府处分他。他左思右想,想了个办法,就装疯卖傻地两手扇打起自己的脸,嘴里呜呜呜
像刮风般地哭骂自己:“我混蛋,我不是人,怨我太看重‘利’字啦!我……”
    “周先生,你这是干什么?”魏强很不满地质问他,眼里露出极讨厌的神色。
    “咳呀,我作错事啦,没脸见你们哪,请原谅我吧!”周大拿在炕上跪趴着继续折腾。
    “原谅你可以,抗日政府一向是宽大。但是宽大也有个边,那就是让一不让二。”周大
拿听到这个,真像掉进阴沟又看到光亮的癞皮狗,慌忙从炕上爬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
错,魏队长,原谅我这一遭,以后,我一定听政府的话,叫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就好。不过,减租减息的这口锅是你砸的,你还得动手锯起来!”魏强给他画了一
条道。“现在你跟我到村边学堂里去一下,到那里跟人们说说你的错误,表明今后怎么办就
行了!”
    周大拿本心不愿意,又觉得不走这条道又不行,硬着头皮跟在魏强的身后来到学堂里。
在这里他借昏暗的几盏灯光瞅了瞅,昨晚在他家开会的人们,今夜一个不漏地聚在这里。地
主、债主们用责备的眼光盯望他,像是说:“都是你的过!”佃户、债户们轻蔑地瞥他两
眼,像是说:“你白天的那殷神气呢?可还撒疯啊!”他谁也不敢瞅,低头挤到讲台跟前,
冲汪霞强笑笑,又忙将脖梗儿缩进腔子里去。
    “乡亲们,静一静。”魏强登在一只方凳子上,声不大但挺有力地喊了一句,呜呜囊襄
的吵吵声,顿时沉落下去。“今天,到这里开会的恐怕都是昨夜参加减租减息的人们。为什
么昨天减了租减了息,今天又把大家邀集来?这个,我们知道,大家知道,周敬之先生更知
道。现在让周敬之先生给大家谈谈。”他跳下凳子,汪霞对周大拿低声的谈话已结束。几十
年,从没在人前说过自己半个“不”字的周大拿,今天,要在这么一大堆熟人面前,在以往
自己说一不二的佃户、债户面前,像个偷儿似的低头说软话,认罪赔不是,真是打心眼里不
愿意。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胳膊腕叫人家攥住了,只得甘认倒霉。他厚着脸皮跳上凳
子:“可是叫我说什么呢?我口是心非,领头破坏政府的法令,一心为自己,让贫乡亲吃
亏,给魏队长、汪主任添麻烦……”
    以往在范村一处吆唤,八方应声的周大拿,今天是锐气完全丢掉,威风完全灭绝,所谓
摇不动的一杆大旗,就这样给砍倒了。
    
 
 
 
第19章 

    过年以后,几个月来,由于黄河南和华北的鬼子大调防,由于需要向群众反复宣传抗战
十大政策,由于需要巩固减租减息的成效,由于要发动敌区的人民也把大生产搞起来,还由
于夜袭队被坂本少佐打垮后,元气伤得太大,还未恢复起来,魏强他们已突进保定市沟里,
在各个村展开工作了。一直到麦子吐穗扬花,谷子开锄间苗的时候,他们像歇腿般的回到了
西王庄。
    河套大娘今天特别欢欣,她饭没顾得吃,就走进魏强他们的住屋,好像她家宝生回来了
似地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你知道你们这一程子没来,可把大娘想坏了,从大年初一盼到正
月十五,从二月二盼到三月三,你们人不来怎么就不捎个信来呢?”她转身奔向靠北山墙的
大躺柜,伸手从柜上抱起沉甸甸的一只大花瓶,朝炕桌上一倒,唏哩呼噜一大堆红鲜鲜、鼓
溜溜的枣子散出了酒的香味。“这是去年我给你们醉上的,只说你们过年来呢,哪承想去了
这么多日子。还愣个什么劲?快吃!”她说着就一把把地抓起来,朝向人们手里塞。
    河套大娘朝人们递送着醉枣,继续说:“上两个集,区里的马鸣来了,我跟他打听打听
你们。我说:‘马同志,你知咱武工队上哪里去啦?’猜他怎么说?他脖子拧成绳,眼睛蹬
得像鸡蛋,朝我丧谤地说:‘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我说:‘他们来了就住我这,我是他们
的房东呀!’他这才口气放得平和点,‘那谁知道,反正他们在天底下,地上头呢!’当时
气得我一扭头就走了。我真有心不给吃喝地晾他一天干。这哪是工作人说的话,就像那没受
过调教的生马坯子!”
    听到河套大娘的学说,贾正气得醉枣不吃了,直劲地挽袖子。他心里思摸:“将来我碰
上这个马鸣,非拽住他问问,他怎么做的拥军优属爱护群众的工作?”赵庆田也觉得马鸣这
号人真成问题。魏强见大娘满脸恼色,忙说:“大娘,别太生气了,马鸣同志年轻,参加工
作日子不长,你这抗属老大娘就得担待点。俺们知道大娘想俺们,嗔着俺们不来,说实在
的,工作忙,光一个劲地盘算作工作打胜仗的事,就是有点忘了!”
    “噢!眼下得了点胜利,就把大娘给忘了;将来打进保定府,坐了北京城,更得把我扔
在脖子后头啦!要是我穿得破破烂烂的进京上府找你们,说不定还会装不认识我这脏老婆子
呢!”大娘磕打牙地开着玩笑,逗得人们咯咯直劲地乐。河套大娘身旁的贾正笑得更欢。大
娘故意把脸一嗔指着贾正:“怎么,大娘说到你心眼里去啦?到那时你要真的那样对待我,
看我撕了你的皮!”
    “好好好!我要真的那样对待,大娘就来撕。要不放心,现在撕下也可以!”贾正笑得
流出了眼泪。
    俗话说:一只眼不是眼,一个儿不壮胆。房东大娘一辈子就生了个宝生。宝生在他们老
公母俩心上,真像命根子,宝贝疙瘩。真有点脑袋顶着怕歪了,嘴里含着怕化了的劲头,生
怕出了意外。河套大伯要将宝生送给抗日救国的八路军,当时真像摘大娘的心,不过大娘噙
着难割难舍的眼泪,还是将干粮、行李拾掇好送宝生走了。眼下,每逢武工队来她家一住,
她总觉得是她家宝生回来了,真是眼里瞅着心里爱。她瞅见哪个,哪个也都像她家宝生似的
粗壮,魁梧;从脾气秉性到言谈举止,个个都像她一手抚养拉扯大的宝生。所以每逢人们一
来,她不知道要挨着个儿地看上多少遍,脸皮薄的就得给看臊了。今天,她和人们扯着闲
话,又用眼睛点起名来。她挨个地瞅了一遍,二十几个人在她眼里,确实感到缺个什么。兵
荒马乱的年头,动兵打仗的日月,在队伍上她知道最容易发生的是什么事。她很怕,她怕一
问真的成了事实;母亲的心又迫使她不得不问。她犹豫了好大一会儿,心里突突地跳着,狠
劲张张嘴巴,才朝魏强问起:“怎么没见到刘太生?他哪里去啦?伤好了吗?”
    时间过去了多半年,河套大娘骤然提到了他,一下把旧事勾挑起来,大家立刻收敛起笑
容。魏强觉得事情虽过很久,告诉了老人,老人同样会受到刺激,强笑出声来说:“刘太
生?刘太生他调动工作了!”赵庆田也答上言:“大娘还提他那伤呢,人家早好利落了!走
的时候又白又胖!”贾正跳到地上说:“大娘,他还告诉我,要我替他谢谢你老人家呢!我
这就,”他把双腿一并,胸一挺,脖颈一直:“敬礼!”
    河套大娘瞅瞅人们的表情,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说:“只要伤好利落,没出什么意外就
好,这年头,你们都要给我加小心哪!”她眼球转了几转,像想起什么事儿似地说:“你看
我这记性!”紧忙走了出去。
    河套大娘二次走进屋。她的衣袖沾满了塌灰,右手掌托着个让线绳绑缠好的蓝布小包
包。“看,这是太生去年养伤时丢在我屋里的!里头有个小布袋,装的什么我可不知道。拣
起来我都没对你大伯说,忙藏到佛龛里。”
    魏强接过来,打开了一层又一层,连打开六七层,露出一个旧绿布缝制的、长方形的小
布袋儿来。他慢慢地将布袋一头缝着的白线拆开,喀啷,从布袋里滚落出两颗光闪闪亮晶晶
的圆形小铁东西。
    “奖章!”“他的两枚奖章!”赵庆田、贾正情不自禁地叫道。
    两枚奖章:一枚是镌有镰刀、斧头的模范共产党员奖章;一枚是镌有骑着战马、挥舞战
刀勇猛直冲的战士的一级战斗英雄奖章。这两枚奖章是1940年冬季,在定县西城总结
“任河大战役”①的评功大会上奖予刘太生的。在那个会上,魏强、赵庆田、贾正、辛凤
鸣、李东山等人,也都获得了同样的两枚奖章。物在人不在,人们不由得思念起老战友来,
虽说坐立的姿势不同,心里的沉重却是一样的。
    ①指“百团大战”中在任丘、河间、大城三县内进行的一次战役。
    “他掉的是两个什么牌牌,叫你们看到那么不高兴?”河套大娘让人们的神色吓愣了。
她瞅瞅人们阴沉呆板的脸色,又把炕桌上放光闪亮的奖章来回看了几遍,末后,不明白地问
起魏强来。
    魏强忙改成笑模样,“没什么,是看到这个想起别的事。这是两枚奖章,是刘太生打鬼
子有功,上级授给他的!谢谢你老人家的保存,以后见面我给他吧!”
    “是奖章啊!大娘再看看。”她拿起奖章,生怕掉在地上摔碎了,双手小心地托着,反
看了正看,看了这个看那个。“真稀罕人,只有有功之臣才给这个玩艺挂着呢!谁知俺宝生
能得这个不?要真得了这样两个,也叫大娘大伯光荣光荣!”“能得。能让大娘大伯光荣
上!”魏强说。
    “别说你家宝生哩,像我这样的还得了两个呢!”贾正手里也托出和大娘手里拿的两枚
一模一样的奖章。“只要对国家忠心耿耿,没有一点私心,打鬼子要狠,爱护老百姓像爹
娘,就能得上这样的奖章!”
    “你也得了两个,真是好样的!”大娘夸着贾正,将手里的奖章递还给魏强,转脸问:
“赵庆田,你得过几个奖章?”扯闲话,赵庆田多会儿都是靠后,要遇到夸功、表露个人的
时候,他更不爱谈。今天大娘朝他一问,他的脸顿时红得像个鸡冠子,一个劲地傻笑,话儿
吐不出来。
    “你看他,越到这时候,就越腼腆得像个大姑娘。”贾正手指赵庆田说。“人不可貌
相,别看他蔫头蔫脑的,打鬼子、作工作,样样都不让人,号称老模范,他比我还多一个
呢!还有,我们小队长有四个奖章,比我整多一倍。”
    “好啊!环境刚刚变了一点,你们就产生了麻痹思想!”村治安员李洛玉轻轻地走进
屋,见到人们光嘻嘻哈哈的谁也没注意他,便开玩笑地嚷叫,“这我要是个特务,门口一
堵,手枪一逼,喊一声‘都别动!’那你……”
    他背后一个人冲他的耳朵紧接说道:“那你就缴枪、举手、当俘虏呗!当俘虏我们优待
一麻斯!”逗得魏强他们轰地笑了起来。李洛玉回头一瞅,原来是刘文彬,刘文彬旁边还站
着汪霞。汪霞说:“你看我们的李同志可不麻痹,人家踩他脚后跟走路,他都不知道。真少
见!”
    “行啦!给添海带吧,别上笋(损)啦!真怪,怎么你俩跟我进来,我就没听到脚步
声?”
    河套大娘伸手把汪霞拉到身旁;刘文彬靠炕桌坐下,捏一撮烟放在一条纸上裹起来。
“你觉得怪吗?其实就是你的麻痹思想在作怪,你光顾前面,不管后面,说到底还是个麻痹
大意。你没想想,人家住在屋里,院子里能不设岗?要真不设岗,魏强这个小队长就该撤职
了。”
    “百灵鸟,天天唧哩呱啦的,你可还说嘴练贫呢!”房东大娘在一旁敲边鼓儿地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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