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蒲公英 - 国民党空降兵抗战纪实-第4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战争的规律,有时候真是出人意料、奇妙非常。
在47年8月份以后的那段时间里,蔡智诚一直是稀哩糊涂的,不知道局势应该算好还是算坏。
根据“重点进攻”的计划,徐州国军的主要目标是山东,待山东战场大功告成之后,再分兵河南、增援东北——这计划说起来应该没有啥毛病,可莫名其妙的是,眼看着山东的共军被打跑了、河南的共军也“逃跑”了,国军大获全胜,却不得不由重点进攻转入了全面防御。
“被打败的共军”跑得到处都是,说他们是“流窜”吧,既抓不住也挡不住;说他们是进攻吧,又不知道到底要攻击哪里,搞得国军处处设防、时刻紧张。打来打去,“山东问题”解决了,可徐州剿总不仅抽不出人马支援其他战区,反而觉得兵力越来越不够用……这可真让蔡智诚们伤透了脑筋——国军到底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呢?
战略上的局面扑朔迷离、搞不清楚,而眼前的场景却是一目了然的。
8月下旬,整编第11师的大部队开到了河南商丘。第11旅和第18旅的官兵们早就从118旅那里得知了快速纵队的“暴行”,一下火车,人家就直接控制了朱集车站,一大帮强兵悍将虎视眈眈,把机枪和大炮全都对准了伞兵的营房,搞得蔡智诚他们出门进屋的时候头皮直发麻,生怕从背后的什么地方飞出一颗子弹来。
快速纵队当然不敢和整11师硬碰硬,但伞兵们也有自己的办法。惹不起还躲得起,胡琏不给好脸色,他们就请求调防,于是,没过两天,南京方面就发来电报:即刻移防上海。
商丘呆不住,改去大上海,真是不错啊!
伞兵们兴高采烈、拔营出发,就连仓库里的罐头饼干都不要了——美国大老板又来了一批新的,回去就换。到了十里洋场,那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嘛。
坐火车,到上海,出了车站又转往港口。蔡智诚看见码头上停着好多军舰,“伞兵总队南京留守处”的一帮参谋们正在舰桥上嘻嘻哈哈地招手。
“又要搞什么名堂?”,大家满怀好奇地登上舰船,心里觉得十分好笑——坐了飞机坐坦克、坐了火车坐兵舰,才当过空降兵、摩托化步兵和铁路警察,现在又要充当海军陆战队了。打了几年仗,天上地下海里全都转了个遍,这国军伞兵快要变成“全能部队”了……
在码头上看见军舰,蔡智诚们就知道又有新任务了。可这次是要去哪里呢?大家都猜测是去东北,因为47年8月份这时候,陈诚正好调任“东北行辕主任”,他是名义上的海军总司令(桂永清是“代理总司令”,到48年8月才转正),而空军总司令周至柔又是土木系的亲信,所以派伞兵坐兵舰去东北当陈诚的卫队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蔡智诚在舰桥上遇到参一科的科长钟汉勋,连忙向他打听:“我们这是去哪儿呀?”,钟汉勋还故作玄虚:“暂时保密,先参加完普陀军演再说”。
“普陀军演”就是在浙江舟山群岛的普陀山表演抢滩登陆。这是国民党历史上的第一次海陆空联合军事演习——水里有军舰、天上有飞机、步兵乘坐登陆艇和冲锋舟,与美国大兵的作派完全相同——可扮演海军陆战队的既不是海军也不是陆军,而是空军的伞兵部队。
这莫名其妙的主意是“伞兵总队南京留守处”鼓捣出来的。
5月份,伞兵总队开赴徐州组建第三快速纵队,在南京岔路口营房留下了一帮处长科长和后勤行政人员。战斗部队上前线以后,留守处的参谋们没啥事情可做,于是就写文章、吹牛皮,把太平洋战争的资料翻译翻译、再添加几句评论就成了自己的分析体会——二战期间,美国人在亚洲战场其实没有实施过什么象样的空降作战,所以伞兵的参谋们抄来抄去的都是麦克阿瑟的那一套,什么“遮断”啊、“蛙跳”啊、“侧翼打击”啊……结果就和海军搞到一堆去了。
这时候,国民党海军正计划着在山东的长山岛搞一次“蛙跳”行动。
长山岛位于渤海海峡的庙岛群岛,在山东和辽宁之间。在当时,胶东半岛的龙口、蓬莱、烟台都是华东野战军的根据地,而辽东半岛的大连和旅顺则属于苏联红军控制的“自由港”,两地之间相隔不过七八十海里,坐上大电船(带马达的帆船)一晚上就可以抵达,所以,辽南的旅大地区几乎就相当于山东解放区的后院。
47年8月,有情报显示,设在大连境内的“建新公司”将在年内恢复生产,这将会对东北和华东战局产生严重影响——“建新公司”原本是日本人于1905年至1945年期间在大连、旅顺地区建设的一系列重工企业。苏联占领东北后把其中的主要设备拆走了,1946年底,中共华东局派朱毅、张珍、吴运铎等干部到大连,通过民间收集、折价购买、自主研制等办法收拾残局,用一年的时间使陷于瘫痪的兵工厂恢复了运转。到1948年,“建新公司”下属企业的正式员工已超过八千人,淮海战役中解放军消耗的二十万发炮弹和大部分的子弹、炸药全都来自于该公司,所以陈毅同志总结说“淮海战役的胜利,一是靠山东人民的小车,二是靠大连的炮弹”——其实,我们只要对比一下东北、华东野战军与另外两路野战军在1948年的表现,就可以很明显地看得出“建新公司”投产以后的巨大作用。
1947年下半年,国民党试图在“建新公司”恢复生产以前切断其水路运输线,但国军海军并不敢招惹大连的苏联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准备占领山东的长山岛、割裂胶东半岛与辽东半岛之间的联系。恰在这时候,他们听说伞兵的一帮参谋正在鼓吹“向麦克阿瑟同志学习”,立刻一拍即和,决心实行海空携手、搞一次两栖登陆作战,共创“蛙跳”战例的新篇章。
国军伞兵从前只练过从天上往地下跳,没有试过从水里往岸上蹦——这无所谓,国军海军也没有登陆作战的经验。大家决定在正式开打之前搞一次军事演习,先找找感觉再说。
“普陀军演”名义上的总指挥是海军总司令桂永清,但实际的指挥官是“峨嵋”舰舰长粱序昭和“海军检点长”林遵。
林遵和粱序昭是当时炙手可热的海军干将,他俩都是福建福州人、都是马尾海军校的毕业生,美国人赠送给中国的“九大舰”( “峨嵋”、“太康”、“太平”、“永胜”、“永顺”、“永定”、“永泰”、“永宁”、“永兴”)也是这俩人一起开过太平洋的。说起来,“普陀军演”或许是林遵和粱序昭的最后一次共事,因为演习结束之后,粱序昭就调到青岛去当海防第一舰队司令,后来又到台湾当了海军总司令;而林遵则率领海防第二舰队到西沙和南沙宣示主权(陈水扁前些天视察的太平岛基地就是林遵创建的),后来又率部在南京江面起义,彻底与国民党分道扬镳。
记得萨苏老大在《青天白日旗下——国民党海军佚闻》中介绍过粱序昭和林遵,称他俩为“闽系复辟运动”的带头人——这当然没错。但其实,1946年以后,国民党海军除了“马尾系”与“雷电系”之争以外,还有本土系、留美系和留英系之分,粱序昭属于留美系、林遵属于留英系,虽然是同乡却并不是同派。
在当时,与海军接触不多的人或许搞不清“马尾系”与“雷电系”之间的门道,但对于留英系、留美系和本土系的区别却可以一目了然——国民党海军在军舰上的样子差不多,一上岸就分开了。留美的穿着美军制服去美军俱乐部喝可乐,留英的穿着英国军服去英国俱乐部喝红茶,穿着中国军服的本地土鳖只好跑到小饭馆里喝烧酒,真正是泾渭分明——在一个舰队里面可以穿出三个国家的军服,也只有国民党海军能把派系纷争整得如此夸张。
“留美系”掌管着美国军舰,数量多、体系完备(其代表是“九大舰”);“留英系”则控制着英国兵船,数量虽少、但比较先进(其王牌是“重庆舰”);而“本土系”的人只好驾驶着日本赔偿的破烂货,显得十分落魄。
蔡智诚乘坐的“黄安舰”就属于本土系。这“黄安舰”是1944年下水的轻型护卫舰,虽然舰龄比较新,但从日本开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动力设备,火炮和鱼雷管都被拆光了,青岛造船厂只好在舰首安装了一门13。5毫米高射机枪,所以这所谓的护卫舰其实只相当于一艘武装运输船。
“黄安舰”为日本第一类丙型海防舰,满载排水量810吨,原本应该装备两门120毫米主炮——这是同型号的“吉安舰”,可以看见火炮也被拆掉了。
“黄安舰”于49年2月起义,是第一艘弃暗投明的国民党军舰,加装苏式100毫米主炮之后,成为人民海军的“沈阳号”。
当时,“黄安号”隶属于海防第一舰队,操舰军官是沈鸿烈的东北海军、而士兵则来自汪伪海军,一帮“土鳖”爹不亲娘不爱的,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们。按理说,海军的待遇应该很不错才是,可这“黄安舰”上的人却经常饿肚子,他们每天拿着个铁皮盒子按定量分米、然后各自到伙房里蒸饭,开饭的时候餐桌上只有一盆小鱼,几十个人你争我夺的抢破了头。蔡智诚他们觉得挺纳闷:“海军想吃鱼,随便钓就是,何必这么抢呢?”,那些海员回答道:“不是抢鱼,是抢菜盆里的油水呢……”,伞兵们这才恍然大悟。
“普陀军演”期间,伞兵各单位分乘登陆舰实施攻击,只有蔡智诚他们搭乘“黄安号”先行登岛,原因是特务队被分配担任演习中的“假想敌”。
普陀山是舟山群岛中的一个小岛,面积12。6平方公里,是著名的佛教圣地。按军事演习的预想,“守岛共军”的兵力为两个步兵团加一个师属炮兵营,伞兵特务队的官兵就扛着小旗扮演这“五千共军”——用红色小旗代表班、排、连,用黄色小旗代表营部、团部或者炮兵阵地。
岛上除了特务队还有一个“裁判部”。演习开始以后,进攻部队把自己的射击诸元喊出来,岛上的裁判们就跑到相应的地点宣布“被击毙多少”、“被击伤多少”、“被毁损多少”……同样,军舰上也有一个裁判部,每当守岛部队宣称自己向什么地方开火了,登陆部队也要统计相应的伤亡——虽然不开枪不开炮,却搞得象真的一样。
蔡智诚的职务是“共军炮兵司令”,带领6个兵冒充三个炮兵连(8门75山野炮和4门105榴弹炮)。蔡中尉之所以能够担任这项差事,很大原因是由于他曾经在207师学过专业炮兵,对火炮参数比较内行、不至于弄出什么洋相来。但大家都知道这个“炮兵司令”肯定是最先阵亡的角色,游乐智队长还拍着小蔡的肩膀开玩笑说:“好好干,临死之前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既然要“给点厉害的”,那就露一手漂亮活。炮兵蔡司令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晨,演习刚开始,他就制造了一场“弹幕射击”。
按理说,海岸炮兵在实际炮战中是很难对移动目标实施集中射击的,因为各炮连的位置分散、火炮口径不相同、炮弹的射速也不一样,山炮野炮榴弹炮即使都朝着同一个方位打、弹着时也是有先有后的“下饺子”,很难同时击中运动中的军舰——但这个难题在理论上却可以得到解决:目标进入射程之后,各炮位试射一发确定基点,观测手每分钟测一次目标坐标,连测3分钟,然后就可以算出第4点的方位,再把各种炮弹的飞行时间考虑进去,各炮位的射击参数和射击顺序也就可以计算出来了。这时候,只要本方的炮兵阵地还没有被摧毁、对方军舰也没有采取规避动作,那么,全营的炮弹就将在下一分钟同时落到既定目标的头上,从而形成惨不忍睹的“弹幕射击”效果。
实施这个动作需要三个环节的保证,一是敌人不躲不闪不改变行进方向;二是炮兵的战术动作熟练准确;三是计算手的算术能力足够强——这都不成问题。一,海军舰队排成一溜横队,根本就没打算躲闪;二,普陀山上本来就没有炮,完全可以把炮兵想象成绝顶高手;三,蔡智诚是理工科的高才生,“滚加滚乘”的心算题对他来讲是小菜一碟……
不过,虽然理论上什么目标都能打,可实际操作起来还是要斟酌一下的——蔡智诚也明白这只是一场演习,有些船可以瞄准有些船却惹不得。
比如,伞兵司令部设在“中兴”号登陆舰上,而“海权鼎兴、训练建业”这八艘船全是一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