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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妖刀记-第3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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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雨色平生只有他暗算人,还从未遭人暗算,耿照这刀不但快绝,而且不容一丝犹豫踌躇,否则决计不能抢在他前头,只能认为耿照一开始便是存心来找麻烦,然道:「不简单哪,典卫大人。你这副老实巴交的假面具,算是骗倒我了。聂某今日这个跟头栽得不小。」

耿照没时间与他多说,急道:「聂兄!韩宫主在哪?」

一旁沐云色完全被搞糊涂了,弄不懂要暗算人的二师兄,怎地一照面便被人给制住了,料想耿照不是无故上门寻衅行凶之人,连忙劝解:「耿兄弟!我师兄对你有些误会,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莫与他计较?」

耿照急如热锅上的蚂蚁,长刀一架,转头喝道:「沐兄!韩宫主在哪里?」

眦目欲裂,狰拧的模样连沐云色都踌躇起来,暗忖:「莫非他想来个「先下手为强」,以免宫主讨回师父所遗?这……耿兄弟分明不是这种人啊!」

却听耿照吼道:「沐四公子!韩宫主有危险了,还请速速告之宫主下落,以免铸成大错!」

聂雨色叫道:「老四,别上当!」

已然来不及了,沐云色心念一动,目光射向后头一幢粉墙大院。耿照会过意来,想起他们在绿柳村时也是投宿民居,以掩人耳目,「铿!」

一声长刀入鞘,身形微晃,急向大院掠去!

聂雨色气急败坏,猱身追上前,一掌劈向耿照背心!几乎在同时,懊恼的沐云色也飞跃而来,急唤道:「耿兄弟留步!」

耿照冷不防转身,双掌轰出,聂、沐二人各接一掌,蓦觉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莫说抵挡,连扭身缩退也来不及,两人被轰得倒飞出去,齐齐呕血,落地时已在三丈开外,聂雨色登登登地连退几步,勉强稳住了身形,欲起时却不由得膝弯一软,单脚跪地;沐云色的修为毕竟不及师兄,退了几步仍停不住,一跤坐倒,抚胸勉强调息。

耿照心急之下没抓准劲道,低头瞧了瞧手掌,似乎不解怎会如此雄劲,抬头歉然道:「二位……得罪了!小弟不是有意的。」

提刀跃过墙头,箭一般劲射而出,沿着廊庑发足狂奔,不住挥动右臂,一路「砰、砰、砰」地拍开窗格,大喊:

「韩宫主、韩宫主!」

心头忽生感应,迳奔向廊底明间,隔空出掌,「砰!」

两扇门扉猛然弹开,房中一人坐在铺了绸巾的八角桌畔,生得英挺黝黑、身材颀长,此际却是披头散发,身上仅着一件雪白中单,脚上的厚底白靴亦是随意趿着,模样有些狼狈,正是奇宫之主韩雪色。

另一人持刀架在他颈上,一身斗蓬征尘满布,竟是风篁!

门扇轰开,镂花的锦榻月门内传来一声惊叫,耿照大步跨入,见那女郎阿妍缩在榻里,用锦被遮掩身子,兴许是太过害怕,一双小脚自被下露出犹自不觉,但见玉足纤纤,趾尖拢敛,十枚玉颗儿似的细圆趾甲泛着盈润珠光,虽未涂抹蔻丹,却是天生的粉樱色,可爱得直想教人轻咬一口。

她整个人缩在锦被里,被上露出两枚精致的锁骨,赤裸的肩膀线条圆润细腻,衬与修长的粉颈,恍若一场美丽的失足。其时天光微亮,许多人犹在睡梦之中,见韩雪色的模样,亦知风篁闯入时,两人兀自拥被缱绻,阿妍自不会戴着面纱,白着一张肤光致致、巴掌大小的瓜子脸,无助地望着情郎,眼底除了惊惧,还有掩不住的焦急关心。

这是耿照头一回看见她的真面目。

阿妍的眼睛、鼻子、嘴唇自然是极美的,但要说什么地方特别出色,却又说不上来,然而五官组合在一起,却是美丽无瑕,全然无可挑剔,即使在多识绝色的耿照眼里,她的容貌亦是世间少有,与明、横等稀世尤物相比不仅毫不逊色,若论气质高雅风华慑人,阿妍恐怕还在二姝之上。

耿照已知先前对她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两人在绿柳村的确不是初见。但脸蛋今儿却是头一回见得,不知为何仍有一股熟悉之感,她的五官轮廓似乎也在什么地方看过,有点像却又不是太相像。耿照略微一怔,顿时醒悟:「她们毕竟是姊妹,面孔五官有些近似,也是合情合理。」

韩、风二人一见是他来,面色俱都沉落,竟是不约而同。

韩雪色自不愿这样尴尬的场面多一人得见,而风篁怕的是耿照插手,所图又生变故,自嘲似的淡淡一笑,沉声道:「马贼、骆驼盗什么的我可杀得多了,今日方知做歹事被人撞破,居然是这般滋味。耿兄弟不愧是镇东将军手下的红人哪,这越浦城里的一举一动,全逃不过你的耳目。」

耿照听他直将自己当成了特务头子,亦不禁苦笑,摇头道:「风兄取笑了。我若真个是耳目灵通,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风篁一听,更确定他是来阻而非来帮的,淡道:「耿兄弟,我答应陪你上龙庭山之事,永不变卦,我是交定你这个朋友啦。但为了抑制邪物,也为我师兄,今日我非取那物事不可。」

冲榻里的阿妍一伸手:「对不住了,阿妍姑娘。请即交出,否则休怪我刀拿不稳,失手伤了韩宫主!」

韩雪色不顾利刃加颈,沉声低喝道:「阿妍,莫听他的!这厮投鼠忌器,才不敢妄动!」

风篁手中「寻真」微颤,畸零错落的铁胎边缘已在他颈上割出一道血痕,冷道:「韩宫主!若是逼急了,我是真会杀人的。你还是莫说话为好。」

阿妍见他流血,「呜」的一声掩口轻颤,眼眶中泪水不住打转,似是六神无主。

耿照急道:「风兄有话好说!请先把刀放下。小弟与风兄一般,也是来讨一样东西的。风兄若信得过我,此事权且交由我处理罢。」

风篁坚毅的嘴角紧抿着,平日玩世不恭的轻佻模样点滴不存,目光森冷,沈默地摇了摇头;刀柄微抬,韩雪色不由昂颈,面露痛苦之色。

「拿来!」

他目中迸出精光,声如焦雷暴绽。

榻上的阿妍身无武功,被吼声震得身子一晃,俏脸煞白。

耿照看得明白:以风篁的武功,大可点了韩雪色的穴道,自行取了物事离去,反正阿妍姑娘一点武功也不懂,完全阻止不了他。问题是阿妍的衣物全都解在榻上,只怕锦被底下娇躯裸裎,竟是一丝不挂;一幅纱裙兀自被她压在身下,从被缘漏出一小片,而葡萄青色的锦缎肚兜揉得绉了,就这么孤伶伶地被扔在榻尾,榻上的垫褥东一块西一块的湿濡水渍,可以想见交欢之时的激烈缠绵。

阿妍毕竟知道轻重,风篁闯入时她才从高潮的余韵中稍稍回神,身子兀自微微痉挛,咬着牙将「那物事」捏成一团,藏进被甬里,以免被贼人夺去。

谁知风篁是老江湖,余光一扫榻上狼籍,便知东西被她藏起来了。他出身师承俱是名门,向以侠客自居,今日上门夺物已是万般无奈,断不能欺负女子软弱,冒犯她的清白。

三人各有所忌,居然就这么僵持了半天。

耿照劝不下风篁,正自着急,背后脚步声又至,却是聂沐二少调息略复,匆忙赶来。「宫主!」

沐云色一跃而入,见宫主只着单衣,阿妍姑娘显是赤身露体,不禁大是尴尬。韩雪色面色更沉,喝道:「都出去!」

「这……」

沐云色犹豫不决,目光不由自主投向二师兄。韩雪色益发恼怒,暴喝道:「出去!」

聂雨色面无表情,拽着师弟退出房门,手里头扣着两枚尖利算筹,脑中一霎间转过无数心思,从中筛捡着摆脱困境的良策。

关键是耿照。他若站在奇宫这一方,风篁便是彻底孤立;若然是来帮那姓风的,亦可以挟为人质,用来交换宫主……他凝着少年宽阔的背门,静静等他表态。

耿照定了定神,居然转向韩雪色。「韩兄,我想向你商借一样物事。此次关乎万民生死,倘若失救,东海将陷浩劫矣!届时,无论韩兄或阿妍姑娘亦不能幸,望兄切莫拒绝。」

韩雪色与风篁同感惊奇,没想到他要商借的物主居然不是阿妍。

风篁眉头紧蹙,弄不清他所图为何,几度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选择了沈默。

韩雪色淡道:「耿兄弟欲借何物?别说是为了拯救黎民,那怕只是你想看一看、随手把玩把玩,只要我拿得出来,没有不肯借的。」

耿照大喜,拱手道:「多谢韩兄!小弟要借的,乃是贵宫至宝,九曜皇衣!」

「什么?」

门外沐云色闻言失声,还待说话,却被聂雨色拉住。

韩雪色亦是一怔,片刻才摇头苦笑。「如果是这个,为兄便爱莫能助了。」

风篁一听耿照之言,便知他也是为镇住天佛血而来,只是不明白九曜皇衣跟佛血有甚关连,见韩雪色推得轻巧,冷笑道:「前头话说得忒满,一句「爱莫能助」便想随意打发,你当别人是傻瓜么?」

韩雪色哼的一声,摊开双臂,斜乜着拿刀架他脖颈的沧桑男子。

「风篁兄,你看我身上,像不像穿着九曜皇衣的模样?」

风篁为之语塞。

「九曜皇衣乃奇宫至宝,」

他转向耿照,怡然道:「我离开得匆忙,说穿了就是避难,来不及带走。便是来得及我也不带。要保护皇衣不致失落,世上没有比龙庭山更安全的地方,此其一也;其二,若卷走了九曜皇衣,下山追杀我的就不只是惊震谷一系,奇宫必定倾巢而出!所以,并非是我不借,实是没得借。」

那就没办法了。如果有其他可能性,耿照并不想走到这一步。

他整了整衣襟,转向榻上的阿妍,并不言语,突然双膝跪地、俯首叩头,行的是朝觐的大礼。韩雪色面色微变,与屋外的聂雨色互换眼神,心知这个天大的秘密已然泄漏,就不知慕容柔知道了多少,将会采取什么行动。

阿妍的表情反倒没这么错愕,带着一丝放松似的释然,仿佛早已习惯受人跪拜,拥被坐起身来,挺腰收腿;明明狼狈的模样丝毫未变,却突然生出一股高贵的气质,让人自然而然地低下头来,莫敢迎视。

「起来罢,典卫大人。」

她叹了口气,垂眸道:「将军大人知道了么?」

耿照未敢起身,一迳摇头。

「启禀……此事将军不知。属下并没有向将军禀报。」

阿妍眸中掠过一丝讶色,旋即点了点头。

「那我可要多谢你啦。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我以为我已经够小心的了。」

耿照不敢欺她,老实回答:「我在栖凤馆中见过娘……见过阿妍姑娘的身影,在绿柳村时便觉眼熟。直到将军说起了腰带之事,属下才联想在一处。」

阿妍露出恍然之色,抿嘴道:「我想起来啦。叔叔同我说过,当晚你是去见横疏影罢?他说你武功很好,又有正义感,是个人才,要是独孤天威容不下你,让我带你回京,金吾卫和禁宫中正缺你这样的好手。」

耿照没想到会在这里被抖出私情,面红耳赤,所幸阿妍识得大体,并未点明,为他保留了私隐与体面。他定了定神,俯首道:「阿妍姑娘,属下斗胆,向姑娘商借腰带。这带能压镇一样邪物,属下亲眼见得邪能,所经处生机灭绝,无人可挡;若无碧鲮绡克制,恐将生灵涂炭。」

阿妍毕竟心慈,听得不忍,叹息道:「人人都说这带儿珍贵,我从小将它系在腰间,觉如缭铐枷锁一般,似有千钧沈重。它引我找到意中人,又将我从他身畔带走,聚少离多,委实不祥。」

韩雪色听得心疼蹙眉,低唤道:「阿妍!」

她展颜一笑,眉间愁云俱都挥散,露出前所未有的湛然清朗,满目深情,柔声轻道:「韩郎,能再与你相见,有过几日甜蜜聚首,这是上天眷爱,我已无求。你的江湖路我走不惯的,到哪儿都拖累你,正如这根带儿,终不免将我带离你身边。这因缘是上天注定,丝毫不能强求。」

从被甬里伸出一只欺霜赛雪的匀细裸臂,纤纤五指间握着一团银灿灿的物事,正是她系在腰间的鳞纹带子。

「典卫大人,这带儿我便交给你啦。望你用于苍生,勿使不祥。」

她淡淡一笑,美丽的脸庞透着光华,不知是窗外天光已亮、透入窗棂,抑或其他。「你带回这条鲮绡织带,将军便知我在此间,那是瞒不住的了。」

耿照对她甚是过意不去,俯首道:「为保护姑娘的安全,请与属下一同返回。」

阿妍笑了笑,当是默许,美眸凝睇,望向情郎,柔声道:「我走之后,望你万千珍重,爱惜自己一如爱我。」

韩雪色心痛如绞,咬牙道:「我发过誓绝不教你再回平望都。今生今世直到终末,你都要在我身边。」

阿妍再也忍耐不住,眸中一霎盈满泪水,豆大的晶莹泪珠连滚都不滚,迳跌出眶来,苦笑着摇头,忽然「嘤」的一声闭目咬牙,身子向后倒,竟晕厥过去。

「阿妍姑娘!」

耿照急忙上前,料不到韩雪色突然发难,拼着让铁胎刀刃削过颈侧,起身欲揽玉人,颈血激射而出。

风篁本无伤人之意,忙撤刀急唤:「韩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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