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图-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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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反而任由邪恶诱惑,走人歧途。如果不是宋记和一向与之通力配合的统一部恪尽职守,
一个消费者无辜的孩子就会死于非命。那个男孩幸存了,然而顾客的对我们所热爱的公司的
信任受到了伤害。宋老爹总结说,我们面临的挑战是用前所未有的勤奋来重获这种信任。
因此,我们必须警惕邪恶,每分每秒。这条新守则比所有其他守则都更加重要。如果我
们遵守,我们的老爹就永远爱我们。如果我们违反,老爹就会年复一年地把我们星级归零,
我们就再也不能去乐园了。你们明白了吗?
姐妹们的理解只能说是模模糊糊。我们的标志人用了许多我们不懂的词。不过,“明白
了,宋老爹”的喊声却在基座的四周回响。
“我听不见你们!”我们的标志人激励我们。
“明白了,宋老爹!”公司的每一个餐馆的每一个服务员都在喊,“明白了,宋老爹!”
我说过,很夸张。
在审讯的时候,你说幼娜…939不可能是联盟会成员。你还是这么认为吗?
是的。联盟会怎么招募,什么时候招募她呢?联盟会的成员何必冒暴露的风险呢?一个
基因改造过的服务员对恐怖集团有什么价值呢?
我不明白。如果速扑里的除忆素能“清空”记忆,你对那次的事件怎么回忆得那么详细清楚。
因为我已经开始升级了。哪怕是甫叔那样的纯种白痴,都知道幼娜…939的神经化学稳
定性显著降低,所以需要制备一个新的试验品。因此,我的速扑里的除忆素被减量了,加入
了升级催化剂。
那么……布道之后,元旦正常营业?
营业,是的;正常,没有。授星仪式敷衍了事。两个十二星的姐姐由安助理护送走进电
梯。补充了两个圭林。幼娜…939被一个新的幼娜取代。李监工给我们的项圈上加了星,气
氛严肃而安静,鼓掌不合时宜。不久,媒体涌入,按着闪光灯,挤满了办公室。我们的监工
没法让他们离开,只好让他们拍摄项圈上贴了“939”标签,身上撒满了番茄酱的新幼娜躺
在电梯里的样子。后来,统一部的医务员给我们挨个作了检查。我害怕会被控有罪,结果只
有我的胎记引起了几句评论。
你的胎记?我不知道克隆人会有胎记?
不会,所以在蒸汽室里它总让我很尴尬。马尤达…108叫它“星美…451的污点”。
能给我的记录仪看一下吗,只当是猎奇。
没问题。在这里,锁骨和肩胛骨之间。
很独特。像颗彗星,你不觉得吗?
奇怪,任海柱也这么说。
呃,这个,巧合吧。李监工保住他的位置了吗?
保住了,但是这没给这个倒霉的人带来什么安慰。他提醒公司高层几个月前他就“嗅到
了”幼娜…939的异常,这就把责任推给了那个检查她的医务员。宗庙广场的利润很快恢复
到了平均水平:纯种人啊,遇上吃的,就能忘了别的。圭林…689和圭林…889也吸引了顾客:
作为新创造的株型,他们吸引了大量的克隆人爱好者。
大概是这个时候你意识到自己的升级吗?
是的。你希望我描述一下那种经历?跟幼娜…939的完全一样,我现在意识到。首先,
有个声音在我脑袋里说话。我很害怕,后来才发现没有别人能听见。纯种人管它叫“意识”。
第二,我的语言能力进化了。比如说,如果我想说“好”,我的嘴会用更准确的词代替:“有
利”、“愉快”或是“正确”。那时,全部十二个城市的纯种人每周报告数千起克隆人异常行
为。我的变化很危险,我努力想抑制住。第三,我对一切事物的好奇心都变得敏锐了:就是
幼娜…939说过的“饥渴”。我偷听就餐者的索尼、广告片、董事会成员的演讲,任何东西,
以便学习。我也很想看电梯通到哪里。我还注意到在一个餐厅在同一个收银台干活的两个克
隆人也都经历着相同的心理变化。最后,我感觉越来越孤独,在所有姐妹当中,只有我明白
我们的存在毫无意义,工作极其乏味。我甚至会在宵禁的时候醒来,但是我没有再去那个密
室,不到灯亮,我一动都不敢动。啊,我羡慕我的不辨是非、不会思考的姐妹们。
然而最糟糕的是,我害怕。
那个状态你忍受了多久?
几个月。准确地说,一直到第四个月的最后一周周末。在宵禁的时候,隐约听到玻璃碎
了的声音,我醒了。我的姐妹们都睡着,这个时候只有李监工在大厅里。时间一点点过去。
终于,好奇战胜了恐惧,我打开了宿舍的房门。大厅对面,我们的监工的办公室开着门。李
躺在灯光里,脸贴地板,椅子倒着。我穿过餐厅。血从他的眼睛和鼻子流出来,桌上有袋喝
过的速扑,瘪塌塌的。监工不像是活着的样子。
李死了?服药过量?
不论官方是什么结论,办公室里散发着速扑里催眠剂的臭味。服务员通常服三毫克:李
似乎用了二百五十克,所以自杀似乎是合理的结论。我进退两难。如果我呼叫医务员,也许
能救监工的命,可怎么解释我的干预?你知道,健康的克隆人宵禁的时候从来不会醒。正在
升级的克隆人的生活当然凄凉,可是重新培训的前景更加凄凉。
你说你羡慕你不会思考,没有烦恼的姐妹?
那不是说希望变得跟她们一样吗?所以,我回到了铺位。
这个决定后来没有让你感到内疚?
只有一点点,那是李自己的决定。但是我有预感,那个晚上的事情还没完,果然,天亮
的时候,我的姐妹们都还躺在铺位上。空气里没有清醒剂的味道,没有助理来报到。我听见
有人在用对讲机。我想知道李监工有没有清醒,便离开宿舍,偷偷朝大厅里看。
一个身穿深色西装的男人坐在那里。他已经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从大厅对面注视着我。
终于,他开了口:“早上好,星美…451。希望你今天比李监工感觉好些。”
听起来像个警察。
他介绍自己姓张,是个司机。我道了歉:我不认识这个词。他声音柔和地解释,司机给
高层和董事开车,有时候也传递消息。他,张先生,要替他的监工给我,星美…451,送个口
信。这个口信实际上是个选择。我可以现在就离开餐馆,在外面偿还投资,或者待在那里,
等待统一部带着DNA探测仪来调查李监工的死亡,然后被当成联盟会的间谍曝光。
这可不是什么选择。
是啊。我没有什么物品收拾,也没有什么人告别。进了电梯,张先生在一块板上按了一
下。门关上了,关上了我过去的生活,我唯一的生活,我无法想象上面有什么等着我。
我的躯干压垮了突然变得虚弱的双腿:张先生托住了我,他说每个室内克隆人都会有这
种反应。在这台电梯里,同样的情况下,幼娜…939肯定脱手了,掉了那个男孩。为了抑制
这种不快,我不觉回忆起幼娜的坏索尼里的景色:纵横交错的溪流、破旧的城堡、无名的奇
迹。当电梯慢下来,我的躯干似乎要升起来,又似乎在旋转。张先生宣布:“一楼到了。”门
打开了,打开了外面的世界。
我都要妒忌了。请描述一下你看到的。
宗庙广场,黎明前。冷!在那以前,我不知道什么是冷。当时看着觉得,多宽阔啊;尽
管广场的宽度不可能超过五百米。在敬爱的主席像的周围,消费者们步履匆匆;扫路机嗡嗡
作响;出租车朝骑车人按着喇叭;车辆喷着烟雾,一点点地挪动;慢吞吞的垃圾车不停地搅
动;各种管道在脚下发出隆隆声;霓虹灯广告亮得刺眼;警报声、引擎声、电流声……陌生
的灯光以陌生的亮度从陌生的角度射来。
肯定感受非常强烈。
连气味都是陌生的,以前餐馆的空气带着香味。泡菜、尾气、污水。有个奔跑的消费者
跟我擦身而过,叫着“看你站哪儿了,你这个克隆人”,跑掉了。我的头发被一把巨大的看
不见的扇子吹拂着,张先生解释了街道怎么会把晨风变成狂风的。他带我穿过人行道,走向
一辆带镜子的汽车。看到我们靠近,三个正在欣赏这辆车的年轻人走掉了,后门嘶的一声打
开了。那个司机领我进去,关上了门。我蹲了下来。宽敞的车内懒散地坐着一个留胡子的乘
客,在忙着看他的索尼。他像是掌权的。张先生坐在前面,车汇入了车流。宋记的金色拱门
后退到几百个公司的标志当中。不计其数的新标志滑过,那个留胡子的男人嘟哝说我坐下的
话没人会反对。我道歉说我不知道这儿的守则,然后按照训导时教的,报告说:“我叫星美
…451。”那个乘客只是揉了一下红红的眼睛,问张先生天气预报。我不记得司机说了什么,
只记得交通很拥挤,那个留胡子的看了看他的劳力士,咒骂着。
你没问要带你到哪儿去?
要弄清这一个问题,得再问十个问题,还问什么呢?记住,档案员,我从没见过外面,
也没有坐过车:可我却在内索国第二大城市的高速公路上。与其说我是一个跨区的游客,不
如说是上个世纪来的时光旅行者。
福特穿过月亮塔附近的城市天篷,我看见了江原道山顶上的第一个黎明。我说不出那是
什么感觉。无所不在的主席是融化的光,石化的云,那是他的穹顶。更让我吃惊的是,那个
留胡子的男人在打盹。
你还注意到了什么?
噢,那新鲜的绿色:在天篷下,我们的福特缓缓开过被非法占用的楼房间的一个露珠公
园。毛茸茸的、复叶状的、长满苔藓的,绿色。在餐厅里,仅有的绿色是叶绿素方块和用餐
者的衣服,所以我以为那是珍贵稀少的物质。因此,露珠公园和路旁的彩虹让我惊讶不已。
东面,宿舍区排列在高速公路的两侧,全都装饰着公司国国旗,直到公路逐渐变高,我们穿
过宽阔弯曲、屎黄色、没有福特的带子。我鼓足勇气问张先生那是什么。那个乘客回答:
“汉江,松秀桥。”
我只得问,那些东西是什么?
“水,一条水路。”疲倦和失望让他的声音很单调。“噢,又浪费了一个早上,张。”我
给搞糊涂了,餐厅里的水和河里的烂泥根本不同。张先生指着前面的低矮的山顶。“泰莫山,
星美。你的新家。”
那么你被从宋记直接带到了大学里?
对,为了减少试验污染。那条路蜿蜒穿过森林,树木渐行渐异,喧闹却又安静,还有那
青翠的绿色,至今让我沉醉。很快我们就到了高地上的校园。成群的长方形建筑,年轻的纯
种人走在狭窄的步道上,垃圾遍地,青苔四处都是。福特慢慢停在一个雨迹斑斑、被太阳晒
裂的顶棚下面。张先生领我走进一个大堂,那个留胡子的男的还在福特上打盹。泰莫山的空
气很清新,大堂里却昏暗污浊。
我们在一段双螺旋形的楼梯下停住了。这是老式楼梯,张先生解释说:“大学锻炼学生
心智,也锻炼他们的身体。”因此我跟重力进行了第一次的较量,抓着扶手,一级又一级。
两个学生沿着楼梯走下,嘲笑了我的笨拙。其中一个说:“那个标本近期不会有机会获得自
由了。”张先生警告我别往后看。我犯了傻,看了,头一晕就倒了。要是我的向导没抓着我,
我就掉下去了。
用了好几分钟才爬到七楼,是最顶层。我们沿着裂了的走廊来到尽头的门前,门开着条
缝,牌子上写着“金甫叔”。张先生敲了门,可是没有回答。
“进去等金先生,”他吩咐我,“像服从监工那样服从他。”我进了房间,转身问张先生
我该干什么,但是他已经走了。有生以来,我头一回独自一人。
觉得你的新地方怎么样?
太脏了。你知道,我们的餐厅总是一尘不染:守则倡导洁净。相反,金甫叔的实验室脏
乱不堪,充斥着一股男性纯种人的陈年体臭。垃圾箱满得溢出来:门旁挂着被十字弓射中的
猎物;墙壁四周摆着实验台、堆满东西的桌子、旧电脑和搁板压弯了的书架。唯一能证明还
有人在用这个房间的,是写字台上挂的一张柯达,柯达上是一个笑嘻嘻的男孩和一头流着血
的死雪豹。透过肮脏的窗户,可以看到一个没人打扫的院子,院子里的石柱上有个色泽斑驳
的雕像。我很好奇,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新标志人。
在狭小局促的里间,我找到一张床铺、一个厕所和一个便携式蒸汽清洗器。我什么时候
用它们?遵守什么守则?这里的生活的规矩是什么?一只苍蝇懒洋洋地跳着八字舞。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