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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云图-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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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同校。当考利车开过白杨树林阴大道(据称是“僧侣散步的那条路”),整个庄园都如

释重负般呼吸起来。伊娃的存在确实污染了这个地方的空气。九点,埃尔斯和我吃完饭来

到音乐室。“我脑子里想起一些中提琴的曲子,弗罗比舍。让我们看看你是否能把它们记下

来。”很高兴听他这么说,正如我期待的,从容易的开始——把凌乱的手稿整理成质量最好

的范本什么的。如果第一天我就能证明自己拥有V。A。的敏锐感觉,我的地位几乎就有保证

了。我在他的书桌边坐下,削好2B铅笔,备好干净的手写本,就等着他说出音符了,一个

一个地。突然,这家伙大声叫起来:“‘嗒,嗒!嗒一嗒一嗒!嗒嘀嗒嘀嗒嘀,嗒!’记下了

吗?‘嗒!嗒嘀一嗒!停顿部分一嗒一嗒一嗒一嗒嗒嗒嗒一嗒!嗒嗒嗒!!!’”记下了吧?

很明显,这个固执的老家伙觉得这很有趣——一个人不可能给驴子的叫声配谱子,同样,

我也不可能记下他喊的那些含混不清的东西——但是又过了半分钟,我意识到这可不是开

玩笑。试图打断他,但这家伙太沉浸于他的音乐创作了,根本没意识到。我陷入了最悲惨

的境地,而埃尔斯还在继续说啊,说啊,说啊……我的计划毫无指望。我在维多利亚车站

都想了些什么?我很沮丧,让他完成自己的作品,虽然希望不大,但对于在他的脑子里完

成的作品,事后可能更容易把乐谱抄下来。

“好了,结束!”他宣布。“记下来了吧?再哼一遍,弗罗比舍,让我们看看它听起来

怎么样?”他问我们用的是什么调子。“当然是B降调!”拍子记号呢?埃尔斯捏了捏鼻梁。

“你是不是说你没有记下我的旋律?”我努力提醒自己他完全不讲道理。我请他把这组旋

律重复一次,速度要放慢许多,还要将一个一个音符标记出来。我感到三小时长的短暂停

顿会让埃尔斯决定他是否要发火。最后,他痛苦地叹了口气。“四八拍,在第十二个音节后

变为八八拍,如果你能数到那么远的话。”停顿。我想起了我的经济窘境,咬住了嘴唇。“那

么让我再全部倒回去。”埃尔斯像故意照顾我似的停顿了一下。“现在准备好了吗?慢慢

的……嗒!这是什么调?”终于度过了可怕的半个小时,挨个猜过所有音调。埃尔斯厌烦

地点点头或摇头表示同意或否定。克罗姆林克夫人拿来一瓶花,我连忙做出紧急求救的脸

色,但是V。A。自说自话道今天就到这里了。在我急忙逃走的时候,听到埃尔斯说(说给

我听的吗?):“这根本不行,伊俄卡斯特,这个孩子连一首简单的曲子都记不下来。我还

是加入先锋派,往写着乐符的纸上扔飞镖好了。”

走廊另一头,威廉斯夫人——女管家——冲着不见踪影的手下抱怨潮湿的大风天气,

还有她洗了还没干的衣服。她的情况比我的好。我为了自己的进步、欲望或借款而操纵别

人,却从未为了自己的安身之所这么做过。这座腐烂的庄园散发着难闻的蘑菇味和霉味。

真不该来这儿。

诚挚的,

R。F。

另:经济上的“尴尬”,多么合适的一个词啊,难怪穷人都是社会主义者。听着,必须

请你借我点钱。西德海姆的管理办法是我见过的最为宽松的了(幸亏如此!现在我父亲的

男管家衣橱里的东西都比我自己的要多),但是大家还是得按照规矩做事,甚至无法给仆人

小费。如果我还剩下什么富人朋友,就会向他们借,但是事实是我没有。不知道你是用电

报汇钱,还是用包裹邮寄,或是其他什么方式,但别管它,你是个科学家,你会找到解决

方法的。如果埃尔斯让我离开,我就完蛋了。这条新闻就会传回剑桥,说罗伯特·弗罗斯

特因为工作不称职,被他们轰出来了,所以不得不向他以前的房东借钱。这样的耻辱会杀

了我的,思科史密斯,这真的会。看在上帝的分上,尽量给我寄点吧。

***

西德海姆庄园

1931年7月14日

思科史密斯:

所有的赞美都祝福鲁弗斯,贫穷作曲家的守护神,至高无上的赞美,阿门。你的邮政

汇票今天早上已经到了,丝毫无损——我把你说成是一个忘记我生日但却很宠爱我的舅舅。

克罗姆林克夫人确定布鲁日的一家银行可以把它兑换成现金。我会以你的名义写一首经文

歌,并尽快还你钱,可能比你预期的还要快。占据我未来的极度寒冰正在慢慢融化。在首

次尝试和埃尔斯合作那段羞辱的经历后,我回到了房间,感到无比凄苦可怜。那天下午,

我都在给你写信哭诉我的悲哀——顺便说一句,如果你还没看的话,烧掉它——因为我当

时对未来感到非常不安。我穿着威灵顿长筒靴和斗篷,冒着雨步行到村里的邮局。我不知

道,坦率地讲,再过一个月我会在哪里。威廉斯夫人在我回来后不久就嘡嘡地敲响了晚饭

的铃声,但是当我走到餐厅,只有埃尔斯一个人等在那儿。“是你吗,弗罗比舍?”他问道,

语气中带着努力想表现得柔和一点的年长男人惯有的低沉沙哑。“啊,弗罗比舍,很高兴我

们能单独这样随便聊聊。哎,今天早上我对你态度太差了。有时我的病让我比正常时的做

法更……直接。我道歉。明天再给这个坏脾气的家伙一次机会,你觉得怎么样?”

是不是他的妻子发现了我的处境,告诉了他?露西尔提到了我整理了一半的旅行箱?

等到确信话音里不带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我才不失身份地告诉他,说出他的想法并没什么

错。

“我对你提的建议太消极了,弗罗比舍。从我的脑袋瓜里提取出音乐来不是件容易的

事,但是我们的合作还是很有希望的。你的音乐才能和性格看起来完全可以胜任这项工作。

我的妻子告诉我说,你甚至尝试着自己作曲?很明显,音乐对我们两个人而言都像是氧气。

有了正确的意念,我们会一同努力,直到找到正确的方法。”这时候,克罗姆林克太太敲了

敲门,推门往里看看,马上凭某种女人特有的直觉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于是问是否需要

喝点东西庆祝一下。埃尔斯转向我:“那取决于这位年轻的弗罗比舍。你觉得呢?你愿不愿

意待几个星期,如果一切进展顺利,以后有没有可能待上几个月?或许更久,谁知道呢。

但是你一定要接受一笔不高的薪水。”

我让自己的如释重负表现得像高兴的情绪,告诉他我很荣幸,也没有不假思索地拒绝

他主动付我工资的提议。

“那么,伊俄卡斯特,让威廉斯夫人拿一瓶1908年的比诺红葡萄酒来!”我们为酒神

巴克斯和缪斯女神干杯,酒醇厚得像独角兽的血。埃尔斯的酒窖里大约有一千两百瓶酒,

无疑是比利时最好的之一,值得岔开话题简单说说。它在战争中幸免于难,躲过了德国佬

军官的洗劫。那时候他们把西德海姆当指挥所。这多亏了亨德里克的父亲在全家飞往哥德

堡之前在地窖入口垒了一堵假墙。图书馆里的东西,还有大量的其他各种财富,都被封存

在板条箱里,战争期间也被保存在那里(曾经用作隐修院的地窖)。普鲁士人在第一次世界

大战停战日(注:1918年11月11日。)前洗劫了大楼,但是他们从未发现这个地窖。

工作的程序正在形成。如果埃尔斯的身体允许的话,他和我每天早上九点前都会出现

在音乐室。我坐在钢琴边,埃尔斯坐在长沙发上,吸着乌烟瘴气的土耳其烟。我们采纳了

三种工作方法。“修改法”——他让我把前一天早上的作品重新过一遍。我根据乐器的不同,

哼、唱或者演奏这些作品,埃尔斯则修改乐谱。通过“修复法”,我在旧乐谱、笔记本和乐

曲声中找到埃尔斯依稀记得并想重新利用的一段经过句或华彩句,其中有些是在我出生前

就写好的。真是项艰巨的侦探任务。“创作法”要求最高。我坐在钢琴边,努力跟上一连串

这样的话:“十六分音符,B…G调,全音符,A降调——持续四拍,不,六拍——四分音符!

F大调——不,不,不,F大调——然后……B调!嗒一嗒嘀一嗒嘀一嗒!”(大作曲家至少

现在愿意说出他的乐符了)或者,如果他感觉更加有诗意,可能就会说:“现在,弗罗比舍,

单簧管是美人,中提琴是墓地里的紫杉树,翼琴是月亮,于是……让东风拨动A小调的和

弦,一直到第十六小节。”就像一个好管家的工作一样(尽管你可以肯定我可不仅仅是好),

我的工作十之八九是在猜想。有时候埃尔斯会寻求一种富有艺术性的评价,像是“你觉这

段和音可以吗,弗罗比舍?”或者“这段经过句和整体协调吗?”。如果我说不,埃尔斯会

问我建议用什么来替换.有一两次他甚至采纳了我的修改建议。毫不夸张。人们今后会研

究这段音乐的。

一点前,埃尔斯没气力了。亨德里克把他抱到餐厅,在那里克罗姆林克夫人会和我们

共进午餐,还有那位可怕的E.(伊娃),如果她同来过周末或半天休假日(注:通常是下午。)

的话。下午炎热的时候,埃尔斯会小睡。我则继续在图书馆里仔细搜寻宝藏,在音乐室里

作曲,在花园里阅读手稿(圣母百合、冠贝母、剑叶兰、蜀葵都亮丽地盛开着),骑着自行

车穿行在涅尔比克的小巷里,或者在当地的原野上随意漫步。我是村里的狗忠实的朋友。

它们像花衣魔笛手(注:中世纪传说中解除普鲁士哈默尔恩鼠疫的魔笛手,因为没有得到

报酬而把当地的孩子全部拐走。)的老鼠或是小孩一样跟在我后面。当地人也用荷兰语跟我

说“早上好”和“中午好”——大家都知道我现在是上面“城堡”里的长住客。晚饭后,

如果有还过得去的广播节目,我们三个人可能会听听收音机,要不就是听留声机上的录音

(一台放在橡树匣子里,“主人之声”牌台式留声机),通常是由托马斯·比彻姆爵士指挥,

埃尔斯自己的主要作品。当我们有客人造访的时候,会一同聊天或者听点室内乐。其他时

候,在夜晚,埃尔斯喜欢听我给他念诗,特别是他钟爱的济慈的诗。当我诵读的时候,他

小声念着诗文,好像他的声音靠在我的上面一样。早饭时,他让我读《泰晤士报》。尽管埃

尔斯老了,眼睛看不见,又有病,他依旧还能胜任大学辩论社的一员,但是我发现他很少

对他嘲笑的制度问题提出可行的解决办法。“慷慨大方?那是富人的胆怯!”“保守党人?外

来的说谎的家伙,自由意志的教条是他们最大的骗术。”他到底想要一种什么样的国家呢?

“哪个也不要!”

尽管埃尔斯脾气暴躁,但他是为数不多愿意让自己的创造力接受别人影响的人之一。

音乐理论方面,他仿佛长着两面神杰纳斯(注:天门神,头部前后各有一张面孔,所以也

被称为两面神。)的头:一个埃尔斯向后望着浪漫主义临死所卧之床,另一个看着未来。我

跟随着后者注视的眼神,看他应用对位法和混音让我的表达方式也得到令人惊喜的改善。

我在西德海姆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教的东西已经比我三年在笨蛋麦克拉斯和他的“快活自

慰者”乐队那里学到的还要多。

埃尔斯和克罗姆林克夫人的朋友们定期来做客,一般每周两到三个晚上我们可能有客

人来访。从布鲁塞尔、柏林、阿姆斯特丹或者更远的地方回来的独奏演员、埃尔斯少不更

事时认识的来自佛罗里达和巴黎的熟人、老好人莫蒂·东特和他的妻子。东特在布鲁日和

安特卫普各有一家钻石加工作坊。他会讲多种语言,虽然不很准确,但是他会精心编造并

啰嗦地解释它们中的双关语。他还赞助宴会,跟埃尔斯讨论争议不断的哲学问题。东特夫

人和克罗姆林克夫人很像,但她比后者还要厉害十倍——事实上,她让人敬畏,是比利时

马术协会的会长,自己开着东特的布加迪车,养了一条长得像粉球一样,叫“薇薇”的狮

子狗做宠物。在以后的信里你会再读到关于她的内容,这是肯定的。

在当时,人们很少会有亲戚。埃尔斯是独生子,在战争期间一些关键时刻,曾经显赫

一时的克罗姆林克家族表现得执迷不悟,始终坚决支持错误的一方。那些没有死于战争中

的人大多都成了贫民,在埃尔斯和他的妻子从斯堪的纳维亚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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