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月-第8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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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并不那么容易在李林甫那里得到通过,那么,在他上书言说突厥请降的事实之后,他有足够的把握能够让李隆基答应下来。
除此之外,一批武将调任要地为太守,而另一批则补上了先锋使兵马使以及偏裨别将之位,武将无论在场的还是不在场的,全都为之兴奋非常。
这时候,杜士仪方才环视一众幕府文官,沉声说道:“武将上阵杀敌,守御边疆,各有任用,而若无各位才俊辅佐,也不会有朔方如今的欣欣向荣。若非汉蕃杂处,太守需老成持重,统兵安民,我本当文武兼用,可丰、胜、夏、宥、盐诸州全都非同小可,故而我不得不如此措置。但文官人等,我也会一一奏请升赏,就看陛下能够准我多少!”
片刻的沉寂过后,屋子里一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欢呼之声,先是武将,紧跟着,就连文官们也跟着高兴地嚷嚷了起来。当此之际,每一个人都沉浸在无比的喜悦和憧憬之中。
☆、956。第956章 梨园见天子
灵州灵武郡到长安,总共一千多里路,朔方节度判官张兴日夜兼程,只用了短短四天便抵达了那座天下第一雄城之下。
杜士仪的论功行赏都还只是奏请,是否真能到实处,却得看长安朝中的反应。而突厥之事,杜士仪固然亲自提笔写的奏疏,可单单送到长安也难以预料结果如何,故而张兴今次走的这一趟意义非同小可。尽管疲惫欲死风尘仆仆,可他回到妻子的娘家宇文宅中重新换了一套行头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大明宫。果然,寻常官员要进一趟宫难上加难,可他报名之后,再加上事关突厥紧急军情,很快就有人引他进宫。
政事堂中,左相牛仙客和右相李林甫各主门下中书的局面,已经持续了整整六年。李林甫轻而易举追上了源乾曜这样的前辈,即将逼近大唐历任宰相少有人能突破的十年执政大关。岁月在李林甫的脸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可因为多年独掌大权,尽管他待人接物越发温文和煦,可却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放松警惕。张兴早就从杜士仪那听说,就在数月之前,李林甫还刚刚算计了卢绚和严挺之两位高官,故而此刻更是打叠起了十二分小心。
当年求一郎官尚不可得,如今却在相位十年,起居八座,一呼百诺,李林甫如今无论言行举止,都带出了一股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气势和派头。他笑吟吟地张兴闲话了几句家常,等到对方说出此行来意,他面上欣喜万分,一颗心却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杜士仪竟是真的能够让内乱不休的突厥两边人马暂时息兵,而且说动了他们降附!
牛仙客在相位的年头,也已经超过了姚崇宋璟张说张九龄这些声名卓著的前辈。他很少和李林甫相争,但听得张兴禀报了突厥降附之事,他仍然高兴地笑道:“圣人之前还在说,突厥内乱不休,几年间所谓可汗也不知道死了多少,遣使招抚,他们却当成了耳旁风,如今既是双双请降,陛下定然会高兴十分!不愧是朔方杜君礼,这些年朔方财赋虽不能说自给自足,可较之其他各边镇却是俭省太多了,教化之功亦是人人称道!”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倘若不是牛仙客和自己共事多年,天子显然也对这个左相极其满意,他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样一个不争权不揽事的搭档,李林甫很想反唇相讥两句。可他城府何等深沉,此刻非但没显露出来,还跟着笑眯眯地附和了牛仙客两句。等到张兴极其恭敬地呈上了杜士仪的奏折,以及阿史那施和乌苏特勤的降表,他又承诺一定会尽早转呈给天子,等到张兴告退离去的时候,他方才看了牛仙客一眼。
“听说陛下今日在梨园鉴赏刚刚配上舞的霓裳羽衣曲,这奏疏迟一会送去吧。”
“好,就依右相。”
李林甫见牛仙客丝毫不相争,也没有提出要看这奏疏是怎么写的,而是回去料理自己的事,他心知肚明牛仙客根本不担心他会拖延。如今杨思勖固然已经死了,杜士仪却还和高力士交情不错,纵使他扣下,高力士也一定会呈报给天子。除此之外,最让他棘手恼火的是,那位前寿王妃,如今在宫中人人称之为太真娘子的杨氏,可是深得天子眷顾,他如果不能抓住铁证,要扳倒杜士仪简直难如登天!
这么多年来,他这个宰相想要对付的人没一个能有好下场,纵使张九龄亦是要饮恨而归,只奈何不了一个杜士仪!
于是,对牛仙客说归说,李林甫还是立刻找了人去梨园禀报天子。果然,半个时辰后,前去送信的人就回来了。
“右相,陛下说,请您和左相一同去梨园。”
历来天子请宰相议事,李林甫是一定要到的,牛仙客去不去却不一定,今天李隆基特意嘱咐捎带上牛仙客,李林甫面上一如既往地笑吟吟,心情却绝对称不上愉快。最重要的是,如今的朔方文武颇为齐心,他轻易插不进手去,这次的事他便事先没有得到过任何风声,一时半会也没有太好的应对之计。和牛仙客二人匆匆前往梨园时,他在心里设想过好几个办法,包括立时把杜士仪调回朝中,随便拿个很高的位子将其供起来,但最终都被他否决了。
有些事情决不能弄巧成拙!
自从裴耀卿彻底解决了关中粮食,从江淮河洛转运补给的问题,多年来李隆基带着百官辗转于两京的日子终于宣告结束。兴庆宫已经完全修好,曲江之畔的芙蓉园也已经整饬一新,李隆基闲暇之余最喜欢逗留的大明宫梨园之中,也经过了一番整修,如今但只见绿树成荫,耳畔可听得内中丝竹管弦阵阵,眼前随处可见穿红着绿的歌舞姬人在其中穿行。
李林甫来过这里很多次了,牛仙客却鲜少踏入这里。梨园弟子之中多是从教坊中遴选出来的精英,其中如李龟年雷海清等技艺出众者领乐营将,已经“故世”的公孙大娘当初还被追赠了女官,此刻远远看到一个酷似李隆基的人影正在台上和人说着什么,牛仙客更是觉得荒谬无比。
堂堂天子,竟是和教坊乐工妓人同场,这要是让臣民看见,会说什么?
“陛下说得不对!”
这个突兀的清亮女声钻入两人耳朵,李林甫和牛仙客全都为之一愣。两人抬头看去,就只见一个道装女郎站在李隆基面前,尽管他们只能看到一张侧脸,可那种无所畏惧的表情却清清楚楚。对后宫情形颇有了解的李林甫知道,后宫之中那么多妃妾宫人,绝对没有一个人敢和杨氏这样这么和天子说话!他轻轻吸了一口气,提醒了牛仙客和自己一同放慢脚步,果然,就只听得道装打扮的杨氏的口气依旧那么理直气壮。
“乐由心生,而舞同样是发自心声,这段舞看似天魔之舞,但陛下难道不觉得没有灵魂在其中?也就是说,舞者只是为了取悦陛下,而不曾倾注自己的精气神,所以看上去就如同死物一般。”
整个宫中,玉奴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这座梨园,所以,她不惜将大把大把的时间耗费在梨园之中,尤其是这一曲根据霓裳羽衣曲而配的舞,更是倾注了她无数心力。而且,若不是昭成皇后“托梦显灵”,让她为霓裳羽衣曲配舞,哪怕有身边这些个个如花似玉的侍儿,恐怕进宫后她早就失了清白。所以,哪怕面前的人是至高无上的大唐天子,是一道制书就让她从寿王妃重新变为了女冠的昔日公公,她仍是毫不退避。
牛仙客看得不禁暗自咂舌,就当他认为左右一定会有人帮忙请罪的时候,却只见李隆基陡然大笑了起来,紧跟着就无所谓地摆摆手:“罢了罢了,既是你当初主动请缨,担去了这编舞之责,还有张云容她们几个帮你,朕就听你的,这总行了吧?”
顶撞天子这样的大事,竟然这么轻轻巧巧揭过去了?
这一次,就连李林甫也不禁嘴角微微抽搐。等发现李隆基已经看到了他和牛仙客,他这才定了定神快步走上前去。行礼之后,他还来不及开口,李隆基就对身边打算告退的玉奴说道:“是朔方军报,杜君礼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花招,竟然能让分崩离析的突厥上表降附,这可是当年自从骨咄禄复突厥之后,我大唐几代天子最高兴的一件大喜事,你也一块听听吧!”
尽管听到了杜士仪的名字,可玉奴在片刻的惊喜过后,立刻没好气地轻哼了一声:“陛下和宰辅说话,我可不要呆着。这些都是该男人们操心的事,和我一介女流无关!师傅当年教我琵琶的时候,何等挥洒自如,寓情于乐,可现在官当得越来越大,琵琶却弹得越来越没意思了!”
见玉奴屈膝行礼后,带着那几个貌美如花的侍儿就此转身扬长而去,李隆基不禁哑然失笑。等回头看见李林甫和牛仙客脸上那微妙的表情,他方才欲盖弥彰地说道:“太真孝心可嘉,想要编练这一曲霓裳羽衣曲为道曲,祭祀昭成太后,在乐舞上,朕都拗不过她。好了,杜君礼和突厥那边的奏疏,送来朕看。”
李林甫连忙呈上了杜士仪和突厥阿史那施以及乌苏特勤的奏疏,眼见李隆基专心致志地翻阅了起来,他不禁想到了刚刚玉奴的态度。尽管他那次为了抓住高力士暗会杜士仪的现行,最终不但赔了夫人又折兵,而且还和高力士结下了冤仇,可他至少明白,杜士仪和玉奴的师生之情并不那么简单。可是,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杜士仪的妻子王氏以及玉真公主固安公主这些当事人都讳莫如深,甚至暗行方便,他这个外人要抓住把柄就更难了。
而且,那杨氏实在是太聪明,不但用迥异于后宫妃妾的态度拢住了天子的心,而且对于政务毫不关心的态度,也无疑让天子格外放心。甚至于其对杜士仪的态度,也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可越是这样,他就越难对杜士仪如何,他就不相信,杜士仪愿意一辈子在外镇守边疆,而不想回朝享受出将入相的无边富贵,除非……
李林甫只觉得脑海中隐隐闪过一个念头,当他正想要深思的时候,突然只听得砰地一声,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却只见李隆基击节赞赏,满脸笑容。
“好个杜君礼,好一个西面可汗,东面可汗!如此突厥一分为二,彼此之间却依旧会争斗不休。而且,若朕就此在回纥、葛逻禄、同罗、仆固四部之中挑几个酋长册封了,这偌大的漠北,便形同有六大势力,他日突厥不足为惧!怪不得他之前得知王忠嗣北伐奚人叛党的时候,曾经提过让其凯旋之际陈兵碛口,这一招不战而屈人之兵,倒是用得炉火纯青。这样吧,让突厥那两个想当可汗的派出够分量的使臣来,朕要亲自见一见,杜君礼也一起回京!”
☆、957。第957章 以利动之,间其腹心
当得知天子下制,朔方节度使杜士仪带突厥使臣入觐长安,张兴顿时长长松了一口气。即便李隆基让突厥两方派两个足够分量的使臣前来,他也并没有太大的担心。要知道,如今的突厥两方势力彼此均衡,哪一方失约,就要考虑到朔方兵马和另一方联合来攻的最坏结果。所以,心中一安稳,四天四夜不眠不休赶路的他倒头就睡,当被一阵推搡弄得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姑父,姑父。”
张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认出眼前是一个六七岁的童子,他本能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一下子愣在了那儿。可随着童子又叫了两声姑父,他这才意识到,小家伙恐怕就是自己内兄的儿子,他的侄儿。所以,他努力支撑着坐起身,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疼,竟连挪挪手去摩挲一下孩子的脑袋都办不到,唯有暗自苦笑年华老去。
想当年他在代州夏屋山中得遇杜士仪的时候,还是刚到三十的盛年,如今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他已经四十有三了。从前视之为平平常常的日夜兼程赶路,现在却是浑身筋骨都有些吃不消。
“姑父,大母说你已经睡了两夜一天,若是再不起来,恐怕身体吃不消,所以让我一定要把你叫起来,我都叫了好久。”
“好孩子,多亏你了。”
张兴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次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须臾,外头自有婢女进来服侍他更衣洗漱,而那童子则是犹如跟屁虫一般在旁边团团转,等到张兴出门的时候,他还特意在旁边搀扶了一把。
姑侄俩终于来到了韦夫人的寝堂时,这位宇文融的遗孀便长舒了一口气道:“奇骏,你总算是醒了,我原本险些要去给你请个大夫来,还是文申一个劲说你气息还算悠长,再等一等,总算还好。下次可得对杜大帅提一提,你不是当年那等龙精虎猛的年纪了,不可再这样没日没夜赶路。”
对于岳母的唠叨,张兴唯唯诺诺满口答应,可心里却知道,路上他之所以特意这样紧赶慢赶,为的是不让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