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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景山的晚风-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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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率先上疏攻击魏忠贤党羽的是新任南京通政使的杨所修。这位杨所修,本是魏忠贤的党羽,因不满自己被外放南京这个清闲之地,加上也预计到魏忠贤集团不会长久,所以反戈一击,突然发难,弹劾“崔呈秀夺情,周应秋贪墨”。崔呈秀当时任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周应秋任吏部尚书,都是魏忠贤集团中身居要职的骨干。杨所修的突然发难,令崔、周措手不及:崔呈秀立即出面应付。崇祯帝大概认为时机未到,便仍不动声色。他说:    
    “群臣流品,经先帝分别澄汰已精。朕初御极,嘉与士大夫臻平康之理,不许揣摩风影,致生枝蔓。”    
    意思是群臣都是皇兄澄汰过的,不致有错。不要捕风捉影,无事生非!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既然已有人出头,自然就会有人跟上来,无人能挡住!    
    继杨所修之后,另一位原跟魏忠贤不错的云南道御史杨维垣,也突然上疏,公开弹劾崔呈秀,话说得也很难听,而且涉及到了厂臣。崔呈秀依例上疏辩白,并请求回家守制,崇祯帝没有批准。杨维垣再次上书,揭发崔呈秀的罪行。工部都水司主事陆澄源也参崔呈秀“夺情为安,忍于无亲”。御史贾继春更是骂崔呈秀道:    
    “说事卖官,娶娼宣淫,但知有官,不知有母,三纲废弛,人禽不辨。”    
    话说到这种分上,崔呈秀再也无颜面在官位上呆下去了。他三次上疏乞归守制,崇祯帝终于同意他回家丁忧。    
    身为兵部尚书的崔呈秀,几年来一直是魏忠贤在外廷最得力的同盟者。他的离职使魏忠贤仿佛被斩断了一条膀子。不仅如此,崔呈秀的下台,也给了朝廷许多官员一种信号,即魏忠贤失势的日子已不远了。    
    


第三章中兴之梦的破灭诛杀阉党(2)

    许多官员闻风而动,攻击的矛头也开始指向魏忠贤。到了十月二十五日,有一位叫钱元慤的主事上了一份措辞激烈的奏疏,公开弹劾魏忠贤,把魏中贤与历史上的王莽、梁冀、王衍、董卓、赵高、武则天等人物的罪行一一作了对比。这位钱主事还为魏忠贤及其党羽魏良卿等人安排了归宿,要求崇祯帝或贬或诛,尽快处理。崇祯帝阅过奏章后,仅批了一句话:“钱元慤小臣,如何又来多言,姑不究。”这种态度无疑是鼓励。    
    到了十月二十六日,有一位名叫钱嘉征的嘉兴贡生上疏,公开揭露魏忠贤的“十大罪状”,语言更为犀利尖锐,事实更为详尽。“十大罪状”依次是“并帝、蔑后、弄兵、无君、克剥、无圣、滥爵、滥冒武功、建生祠、通关节”。钱嘉征最后称魏忠贤的“种种叛逆,罄竹难书,万剐不尽”!    
    自杨涟首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惨遭毒手之后,还没有人敢如此公开尖锐地弹劾过魏忠贤。按理,钱嘉征只是一位贡生,本无资格给皇帝直接写奏章,所以这位钱贡生在开始时是把奏章送到通政司,按例通政司应负责封进转呈。可能是担心这份奏章会惹麻烦,通政使吕图南便以奏章的格式称谓有毛病为借口,要求钱贡生重新誊写,实际上就是不想封进。血气方刚的钱贡生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又弹劾吕图南是“党奸阻抑”,吕图南自然不服,上疏争辩,把事情闹到了崇祯帝那里。崇祯帝便乘机下令把钱贡生的奏疏呈了上来。    
    崇祯帝在那份奏疏上的批语写得很温和,只是说,魏忠贤之事,朕自有独断。钱嘉征区区一位贡生,不懂规矩,姑且饶过这一回。一位贡生,竟敢这样弹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魏忠贤,而天子竟以不懂规矩为理由,不予追究,这种做法,明眼人自然不难从中揣摩出崇祯帝的倾向。魏忠贤更是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魏忠贤跑到崇祯帝面前,连呼冤枉,痛哭流涕。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魏忠贤可能已算不上男儿,而且痛哭流涕也是其家常便饭。想当初,杨涟上疏弹劾魏忠贤,魏忠贤就是用痛哭流涕来取得天启帝的支持,从而反败为胜的。不过这一次在崇祯帝面前,他却失算了。崇祯帝似乎不怕他的眼泪,反而让手下当场诵读那位钱贡生的奏疏,而且还要魏忠贤亲耳聆听。魏忠贤当时的心情如何,就不难想象了。    
    魏忠贤立即上疏,以患病为由要求辞职。病真是一件好东西。说有就有,要无即无。明明有病,却可以说没病,甚至十分健康;而本来无病,也可以立即称病。其目的都一样,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利于进退。魏忠贤本想以病为托词,躲过风头,以退为进。没想到崇祯帝将计就计,竟成全了他,收回了司礼监和东厂印信,令他到白虎殿守灵。随后,魏忠贤像赌气似的,疏辞公、侯、伯三爵以及诰券田宅,崇祯帝也得理不饶人,竟一一同意。对其党羽之类似要求,崇祯帝也是一一依此照办,并乘机调整人事安排。    
    魏忠贤这次彻底失算了。他或许是想以退为进,寻机再起;或许是想远离荣华富贵,以哀兵之形求得同情,侥幸过关;或许是过高估计了自身的影响,没有预计到自己会有这么多的敌人。无论如何,他绝对是走错了棋。他大概忘了官场上的原则,即只有锦上添花,绝无雪中送炭。既然魏忠贤已是将倒之墙、落水之狗,那么就绝无不推、不打的道理。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别人!因为别人也有自己的道理。像东林党人,以前吃尽了苦头,到了这种时候,哪有不跳出来的道理。而当初为了利益而追随魏忠贤的那些人,一见魏忠贤已指望不上了,自然要另寻活路,反戈一击也在所难免。更有不少人则希望在这大是大非的关键时刻,奋起一击,立功树名,挣下点出人头地的资本。这样一来,除了那些与魏忠贤牢牢捆在一起的骨干分子以外,还有谁会不倒魏忠贤呢?当然,也有个别官员例外,如前述的那两位江西官员,到了这种时候,还要奏请在南昌为魏忠贤建生祠,如果不是因为江西闭塞、京师信息不通的话,那么这两位官员真是糊涂到了极点。像这种糊涂虫,也活该倒霉!    
    魏忠贤的大错就是过早地卸职。如果他能顶住当时的压力,保住其阵营的完整,压住阵脚,不这么急促地卸职,那么,朝廷上下也不致一下子有这么多人敢跳出来攻击他,他也不致败得这么快。魏忠贤在短短的两个多月中,败得如此迅速、彻底,总让人在拍手称快之余,不免有这样的疑问:天启朝时的魏忠贤,是否真的像人们常说的那样,拥有如此大的权力?这其中是否存在有意或无意的夸大?这种夸大是为了加重魏忠贤的罪行,还是减轻天启帝的过失?    
    魏忠贤既然失势,那么天下倒魏的奏章自然就像雪片一样飞进宫中,到达崇祯帝的手中。或许崇祯帝要的也正是这种效果!这位少年老成的崇祯帝明白,只要大局一定,舆论便会迅速取得惊人的一致。这也是本朝政治的特点。几年前诛杀东林党人时,天下也是口诛笔伐,几乎人人喊杀;与此同时,对魏忠贤则是歌功颂德,无以复加。当然,以天下之大,总有那么一小撮人不合潮流,要唱反调。不过这也没多大关系,因为这些人已绝无机会发表他们的谬论,而且迟早要被顺手打倒。    
    既然魏忠贤的罪行已经被揭发到了这种程度,那么清算的时机就已经成熟。在十月底,崔呈秀已先被交吏部勘处。到十一月初一日,崇祯帝便公开告谕魏忠贤的罪行。他说:    
    “朕闻去恶务尽,驭世之大权;人臣无将,有位之炯戒。我国家明悬三尺,严惩大憨,典至重也。朕览诸臣屡列逆恶魏忠贤罪状,俱已洞悉。窃思先帝以左右微劳,稍假思宠,忠贤不报国酬遇,专逞私植党,盗弄国柄,擅作威福,难以枚举,略数其概……”    
    接着便是魏忠贤的具体罪行。最后,魏忠贤被发配到凤阳祖陵司香,客氏被送到浣衣局监管,两人家产全被籍没入官。    
    至此,魏忠贤、崔呈秀、客氏等人已被打垮。不过这样的处理绝对不是最终的结果。弹劾他们的奏章仍是络绎不绝,纷纷要求进一步严惩。这也不难理解。一来是魏忠贤已成落水狗,不打也说不过去。二来魏忠贤虽然已成了落水狗,但大家仍心有余悸,担心突然有一天他会爬上岸,再来咬人,所以要痛下杀手,除恶务尽。就连崇祯帝也有点类似的担心。    
    魏忠贤当时的做法,也确实授人以话柄。据说他离开北京时,用40辆大车载着珠宝,并有战马千匹、壮士八百随行,依旧是威风八面,那情形,不像是被贬发配,倒像是赴凤阳做什么大官。这还了得!群臣纷纷攻之,崇祯帝大为震怒,下决心彻底铲除。十一月初四日,他告谕兵部道:    
    “朕御极以来,深思治理,而有逆恶魏忠贤,擅切国柄,蠹盗内帑,诬陷忠直,草菅人命,狠如虎狼。本当肆市以雪众冤,姑从轻降发凤阳。不思自惩,将素畜亡命之徒,身带凶刃,不胜其数,环拥随护,势若叛然。”    
    崇祯帝下令锦衣卫派员对魏忠贤严加押送,赴凤阳交割,而对跟随的余党,立即擒拿。    
    魏忠贤的死党李永贞得知崇祯帝的谕旨后,连夜派心腹李朝钦飞骑追赶魏忠贤密报。李朝钦在一个名叫新店的地方赶上了魏忠贤一行。此日晚上,他们一行人到达阜城(今河北阜城,当时属京畿)投宿。魏忠贤住在尤克简家。他与李朝钦两人举杯痛饮。据说两人酒至酣处,忽听窗外有人唱起一首小曲《挂枝儿》。曲云: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如今寂寞荒店里,只好醉村醪。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二更时,辗转愁,梦儿难就。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裯。如今芦为帷,土为炕,寒风入牖。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夜将中,鼓冬冬,更锣三下。梦才成,还惊觉,无限嗟呀。想当初,势倾朝,谁人不敬?九卿称晚辈,宰相谒私衙。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    
    城楼上,鼓四敲,星移斗转。思量起,当日里,蟒玉朝天。如今别龙楼,辞凰阁,凄凄孤馆。鸡声茅店月,月影草桥烟。真个目断长途也,一望一回远。    
    闹嚷嚷,人催起,五更天气。正寒冬,风凛冽,霜拂征衣。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据说这是京师一位姓白的书生所作。当时魏忠贤、李朝钦在房中喝酒时,这位白书生在外厢房彻夜吟唱,听得魏忠贤是无限感慨,万念俱灰。现在看来,这首小曲似乎更像是在魏忠贤死后而作的。不过,这首小曲确实唱出了魏忠贤临死的心境: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魏忠贤选择了死!这天凌晨,魏忠贤在寓所上吊自杀,他的死党李朝钦也追随而去。17年后,崇祯帝在煤山也以同样的方式走上了绝路,身边也只剩王承恩一人追随而去。这真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不同的是,后人在崇祯帝自杀的煤山,还立了一块写有“思宗殉国处”字样的石碑,供人凭吊;而在魏忠贤上吊自杀之处。恐怕就不会有类似的东西。阜城人或许至今仍在耿耿于怀,嫌魏忠贤玷污了他们的宝地。假如说历史有什么公正的话,这大概就是公正的一部分。    
    魏忠贤死时,身边虽不乏李朝钦这样的人物随他而去,但更多的人却不是这样,可谓是应了那句古语:树倒猢狲散。当时押送魏忠贤的两位太监刘应选、郑康升,原都是魏的部下,关系都不错。据说刘应选早上起来,看到魏忠贤已死,便把魏氏随身所带珠宝席卷一空,还假装着说:“魏忠贤跑了,我去追!”便带着心腹几人扬长南去。郑康升倒还算上路子,立即报官,申文上司,等候发落。    
    魏忠贤一死,其党羽人人自危。崇祯帝借此机会,在群臣人人喊打声中,对其党羽进行大规模清算。    
    十一月初九日,崇祯帝下旨,命削崔呈秀籍,“追夺告身”。当时已归蓟州的崔呈秀,已知魏忠贤自尽之事,明白大势已去。据说他当时把姬妾招呼到身边,把珍宝都放在眼前,呼酒痛饮,然后也上吊自杀。他最宠爱的小妾萧灵犀也伏剑自杀。    
    十一月十七日,崇祯帝下令在浣衣局掠死客氏,逮捕其子侯国兴。    
    到了崇祯元年(1628)正月,崇祯帝又下令对这3位罪魁祸首进一步加重处罚,不过3位罪犯本人已死,因此只能由他们的尸体来承担这种严厉的处罚。好在当时正处冬天,尸体尚不致腐烂。结果是魏忠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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