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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剑雪苍山-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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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中影虽化开了来势,但对对方的武功却极是惊骇,岳中影所遇奇异之功夫虽不多,但也绝不多,却从未见过此时对方这路指法,似乎全然不带半分劲力,然而一旦内力相接,才发现这若有若无的指风中,竟然含有绝大劲力。

便此时,周围围攻的众侍卫见有便宜可占,纷纷挺枪攻上。五僧忽然身影平平飘过,带起一道力墙,将逼上来的侍卫尽数撞开数丈。

岳中影心中惊异,不知此举何故,只听远远一声尖啸,众侍卫一听,便即立时后退数丈,仍是将岳中影围的滴水不透。

那老僧见众人退开,这才向岳中影一笑,道:“小施主以意察敌,不以目测,果真不凡,老衲佩服。老衲渡难有礼。”

岳中影不知他此举何意,只得躬身见礼,渡难道:“老衲虽是出家人,对俗事倒未能忘怀,尘缘难了,好生愧疚。居士可知老衲出家前是什么人么?”岳中影摇头道:“请大师明示。”渡难道:“三十余年前,老衲在南诏国亦曾名噪一时,中原豪杰虽然不知,但独指神龙段平舒,南诏豪杰,却是大都耳闻”岳中影心中一震,暗道:“段平舒,他姓段,却不知是段思平什么人?”

渡难似是觉察到岳中影的疑惑,道:“论起俗家辈份,当今大理国主,还要尊老衲一声叔叔。”说着,又指着身边一名红脸老僧,道:“这一位是老衲师弟,法名渡厄,俗家名叫段天正,算是老衲的族弟。渡厄合什见礼。

渡难指着身边最其余年纪较轻一些的三僧,道:“这三位是老衲的侄子辈,段思远,段思宣、段思准,不过现在都是老衲的师弟,法名渡痛、渡苦、渡劫。”三僧俱自合什。

岳中影虽然躬身见礼,但见五僧武功精深,实属难敌,听来又俱是段思平的族人至亲,自然是段思平请来助拳,不禁深以为忧,渡难以前号称独指神龙,但他十指完好,并非只有一根手指,那自然是说,他的武功,只在一根手指这上,便这一根手指,便可无敌于南诏。岳中影心中渐沉,自觉今夜要救董云楚脱身,当真是千难万难,但自己为救董云楚,即便粉身碎骨,亦无所惧,此时之困,便更不以为意,脸色复又刚强起来。

渡难见岳中影脸色变化,微微暗叹,道:“居士莫猜疑,老衲此来,非为段思平退敌。”岳中影半信半疑,哦了一声,却听渡难道:“老衲此行,实为大理百姓退敌。”

岳中影哼了一声,渡难说的好听,但说来说去,言下之意,还是要阻拦自己。

却听渡难道:“岳居士来大理,怕有小半年了吧?”岳中影不知道他此话是何意,点了点头,道:“不错。”渡难道:“时日虽不算久,但大理局势变化之大,今非昔比,居士自是亲见。”岳中影复又点了点头。

渡难继续道:“大理方遭大难,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如今居士这番大闹,怕是刚刚安定的百姓,又要陷入苦难之中?”岳中影冷冷道:“大师此言好无道理,晚辈区区一人,岂会扰乱百姓,这顶帽子,未免扣得太重了些吧?”,渡难摇了摇头,道:“满月之弓,增一分力,可使弦断,减一分力,可使弦安,倒不在力之大小,如今大理之局,正如满月之弓,居士莫非当真看不清楚吗?”

岳中影道:“大师既然如此说,拉弓非晚辈,发力者自有其人,何不使其减,非要安在晚辈身上?”渡难低眉道“阿弥陀佛,老衲修为甚浅,无力劝化其广,惟愿稍抑其志,以解百姓之苦。”岳中影剑眉一扬,道:“然则岳某何罪,云楚何罪,非要当此大难?”

渡难道:“岳居士中原俊彦,自然知道尸毗王割肉饲鹰,舍己赴难,非以大勇,不得大善,居士仁义,岂会不知?”岳中影摇了摇头,道:“大师世外高人,佛法精深,却不知人世之情,非一个舍字所能了。”渡难点了点头,道:“居士当真一意如此吗?”岳中影点道:“大师慈辈,还望恕罪。”渡难道:“既然如此,渡难为救百姓,只能得罪了。”说着,袈裟一摆,微微鼓起。

岳中影长剑微垂,做了个请的姿势。渡难暗叹了一声,袖风一摆,一股劲力穿袖而出,指向岳中影胸前神堂穴。渡难一动手,其余四僧也立即动手,各点一指,径取岳中影胸前诸重穴。

岳中影知道这五人都是段氏一族,一阳指功自然非同小可,只觉得脸前五股劲气,虚无缥缈,若有若无,但一旦及身,便可伤人于无形,实是厉害不过,当下不敢大意,长剑一环,激出一股剑气,只听波波数声响,五股劲力同他剑身一撞,倏然之间,反弹了回去,反袭五僧。渡难微微点头,急忙再点一指,同反激回来的劲力相撞,消解来势。

岳中影长剑受这五股劲力击撞,虽将劲力尽数弹回,但手臂却也酸麻难忍,知道五僧劲力非凡,若只守不攻,怕绝难脱困,当下一声清啸,长剑带起一股凌厉剑风,剑尖一颤,刹那间分刺五剑。

五僧未料道岳中影剑法如此精妙,剑上所蕴内劲更是强劲无比,无不心中赞叹,各施其功,化解来势,乘势反攻。只见五僧身影晃动,倏分倏合,五道人影不住移动,移动之快,捷如闪电,刹时间五道人影幻作十道,十道又变二十道,换得三四次身位,岳中影满眼之中,便是无数人影,只晃得自己眼花缭乱,头晕目炫,不由得惊道:“如若任由其晃动,不待五僧出手,只怕自己便已经要被晃晕了过去。”当下双目微闭,不理众僧晃动,只依五僧移动时激起的微风,察觉五僧身位,长剑一伸,刺了出去。

五僧见这移形换影之法,并不能困住岳中影,心中赞叹更甚,身影不停,各出指点出。移得一步,便一股指力激射而出,劲力未消,身子又移开尺许,又是一指射出,五人移动飞快,这指力激射之速便更快,便似在一瞬之间,有数十道指力袭向岳中影。

岳中影虽然剑法精妙,剑气纵横,但长剑虽长,亦不长三尺有余,剑气虽盛,却也只在剑尖数寸之处。五僧指力虽难及远,一指点出,只亦不过数尺,但每招变化,只在指尖寸许转动,不若岳中影,剑势再快,手腕翻转,总也在数寸范转,是以岳中影每变一招,五僧便已经连点三四指,一慢一快,优劣便见,只斗得半刻,岳中影长剑便已经被压在数尺方圆,只能紧守门户,以心五僧指力透入,想要伤敌,却是千难万难。

岳中影只觉得身上压力越来越盛,不自知间,竟然生出一丝绝望之心,只料此番绝难救出董云楚来。他一身孤苦,四海漂泊无依,自在蝴蝶泉畔邂逅董云楚,互生情愫,只道两人理所当然鸳盟相谐,可度此生,哪料道自己感念段思平高义,追随其后,虽然多遇坎坷,却一直左右摇摆不定,一面想助段思平以成大业,一面又觉世事凶险,退意萌生,只因这优柔不决,终使董云楚身陷绝境,美梦将破。他虽然奋力抗争,未敢言退,但此时被五僧所困,进退不得,眼见自救尚不可得,何况董云楚乎。重压之下,一股痛楚难寻排遣,便如此时困境难脱一般,希望渐消,绝望渐增,却不知心魔自此而生。

佛教经曰:佛不度人,唯人自度。五僧此时所运阵法,便是此意,五僧指力虽强,却只是困住岳中影,并不着意伤敌,而只是诱敌,激发对敌者自身心魔,使其不能自救,终败于自己。

自度之法,惟以澄心静虑,心无杂念,方可以寂静之心,默察阵法破绽,然而岳中影陡遇此重压,自觉难以脱困,一生遭遇,便纵至沓来,不断的涌上心头,更莫说什么摒除杂念,眼见的剑法之中破绽越来越大,长剑越来越不由自己控制,几番这下,几欲不由自主的狂舞起来,纵算是五僧不出杀手伤他,他也要自己伤在自己的长剑之下。

陡然之间,岳中影心中痛苦、绝望、怨恨、忿懑、悔恨,各种心情纷涌而至,再也忍耐不住,指力横之间,忽然仰天一声长长的悲啸,那啸声似是在控诉,又似在悲泣,包含着无尽的伤痛,包裹着无究的悲悯,直冲上九宵之中。

第十九回 此生自知情缘尽(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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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中,数千包围他的侍卫,也因这一声长啸,触动心绪,谁人无恨,谁人无叹,谁人没有过苦难与艰辛,谁人没有至爱和亲人,被他这一声长啸,尽数引发出来,一时间长枪尽垂,弓弦尽懈。

便在此时,五僧密如蛛网的劲气,忽然之间一滞,却是渡难双指微错,竟然不由自主的一指射向渡厄,渡厄正全力施为,围攻岳中影,哪知道渡难会突然向自己出手,冷不防之下,左肩中指,不由得一惊,叫道:“师兄,你怎么了?”

渡难心头一阵烦乱,双指乱挥,不知何指。原来,五僧所使这心魔大阵,本意便是以自己的澄静之思,以攻敌之烦闷之情,激其心魔自生,使其不能自度,终致败于自己之手。然而欲使阵法威力尽现,施阵者亦不断与自身心魔相较。渡难等五僧,皆出段氏一族,段氏自百年前中道衰落,便不断有杰出子弟,立志重显段氏基业,然而南诏世代君主,皆暴虐昏乱,忠奸不明,愚贤不识,段氏子弟,虽欲尽忠,却始终无门,无一不抑郁消沉,或有大志未伸而逝者,或有悔然大悟皈依者,渡难年轻时名满南诏,自谓可光段氏荣耀,哪料道亲见南诏覆灭,无能为力,最终心灰意懒,出家崇圣寺,自以为三十年来的勤修,已经将素日的志向,尽数消灭,哪料道此时便岳中影这如泣如诉,如悲如怒的啸声所激引,三十来来,强压下去的大志未伸之恨,猛地里突然又泛上心头,心魔大盛,原本伏魔之意,荡然无存,心魔反较岳中影更盛三分,出招收招,立时不能自己,竟向渡厄诸僧攻去。渡厄诸僧,出家虽晚,但尽是幼年皈依,赤子之心,反较渡难更纯,更可降住自己心魔。

岳中影一身长啸,愤闷之意得到宣泻,虽然心中仇恕未减半分,但一身武功却未减,猛然觉得五僧阵势大异,自身蕴含的潜能立时暴发出来,长剑如虹,只取渡难。渡难一指正指向渡痛,不及回救,只觉得一阵剧痛,接着便是渡痛等四僧一阵惊呼,神智立醒,却见岳中影长剑挥落,正中渡难手腕。血肉之躯,怎敌宝剑之利,手腕立时被岳中影切了下来。

渡痛手腕被断,凝在手臂间的劲力立时反噬,直攻他心脉。气血不归,猛然间涌上咽喉,扑得一声,直喷出来。

岳中影一经脱困,直冲入众侍卫之中。他受了此阵激引,胸中恶意大胜,长剑尽是夺命招数,片刻之间,数十名侍卫鲜血纷飞,惨叫之声四起。

这惨叫之声更激得岳中影胸中怒气勃发,长剑越使越快,所到之处,众侍卫挡者披靡,竟然拦他不下,一路冲杀之下,直冲入正面的成德殿中。

忽见殿内涌数十数人,其中有尚天风,有孟仁海,有桑真,更有吕子敬,钟孝直一干素日知交,但岳中影此时狂性大发,哪还能分得出是友是敌,是善是恶,只是杀红了眼,见人便是一剑。

尚天风急喝一声:“岳兄弟,你干什么。”话影未落,岳中影当胸一剑刺来,尚天风急使阴阳掌力,要震开岳中影长剑,但双掌只使到一半,岳中影长剑已经及身,尚天风阴阳掌力尚未使出,便已经被岳中影一剑刺穿了胸口。

孟仁海大惊,急向他后背一掌拍来。岳中影就似背后生了眼一般,剑柄倏然向后撞出,自孟仁海双掌之间的空隙里穿过,正中孟仁海胸前神封穴,孟仁海只觉得半身酸麻,欲待后退,却被岳中影一头撞来,正中下颌,骨裂之声响起,孟仁海未及任何反应,便已经气绝。

其余从中心下大骇,眼见岳中影眼中一片血色,满身皆是血迹,长发散乱在胸前,犹如一头猛虎恶狼,露出噬人的凶性,便如疯了一般,不由得心中惧意大增,直向一侧躲去,但岳中影狂性即起,杀意难抒,岂容众人躲开,身影如电,四处追杀,片刻之间,桑真右臂被断,吕子敬右腿横飞,追击进来的众侍卫更是无人幸免,不是筋骨尽断,便是赃腑尽碎。

众侍卫惊恐万状,直退出大殿,岳中影如影随形追杀了出来。数千侍卫,竟不能挡,岳中影忽东忽西,犹如鬼魅,乱砍乱刺,狂冲猛击,逢人便杀,一时间殿内殿外,血肉横飞,人命如草芥,头颅如枯叶,这皇宫内院,竟成了血淋淋的修罗场。

只见宫内侍卫,东躲西逃,但谁又能逃得了岳中影如此一般的杀戮,便在此时,猛然间一身如雷一般的长啸,一道身影犹如神龙一般,自天而降,一柄长剑,矫若游龙惊鸿,直刺岳中影。岳中影虽然几近疯狂,但觉剑气袭来,立时惊觉,长剑反身劈出,双剑相交,忽觉手臂大震,不由得各自退后数步。

岳中影受这雷霆一击,似乎稍稍有些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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