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涉道-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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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文白都和我说了,是玉莲把爹推到你的钩下换得她自己一条生路,她从小就这种歹毒心肠……她和那马队里面五十多人一起横死,一定另有隐情,是她自己的报应。”
瀚抒从怀中摸出一把短匕首来,刃上的血凝固多时:“就是这把匕首,害死了玉莲。”骏驰接过匕首,文白道:“江湖中人都误解是大哥杀了玉莲姐,还殃及无辜,所以这些年,也对我们祁连山存有偏见……”
骏驰端详这匕首,匕柄上刻着一个风字,他皱起眉头:“这个人嫁祸于你,令你蒙冤,令祁连山蒙冤,就是祁连山的公敌。”瀚抒的脸上写出一丝欣喜的神色:“骏驰兄,你我终于可以再度合作,一致对外了,我答应过爹,无论如何,祁连山的地位都要恢复。”
靠近横山寨之处,几人仍以舟行,这里人来人往,水面也开阔些,众人多日游山玩水,觉得索然,便往岸上张望。
蓦地众人呼吸全部沉重起来,宇文白微声惊呼,蓝扬努力往岸上瞧,洪瀚抒和萧骏驰一下子站起身来,陆静忍不住出声道:“那……那个不是……”宇文白惊道:“是玉莲姐!”
洪瀚抒噙泪:“像,太像了……”萧骏驰移船相近,摇摇头:“不是玉莲……”
宇文白松了口气:奇怪,我怎么暗地里不希望玉莲姐复生似的?
陆静疑道:“奇怪了,天下哪里有如此相像之人?”
蓝扬见瀚抒一脸痴迷看得目不转睛,心知其意立刻靠岸。那女子看得更加清楚,身材适中,身袭白衣,外加红色披肩,肤色甚是白皙,年龄正巧是十四五岁,她在岸边蹲着,抚摸着一只白色小狗,她对面那个汉子显然是狗贩子,女子身后那个憨实大汉皮肤黝黑,应该是她同伴。女子声音很好听:“这狗儿多少钱?”狗贩子声音也传来:“这狗最贵了,本来要五十两银子,好在这是我今儿出手最后一只,便四十两卖给你吧!”
瀚抒等人一边下船,一边觉得那狗贩子在敲诈,期待那女子还价,但那女子突地站起身,拔剑就要杀狗贩子,若不是被那黑脸大汉拉着,狗贩子早就没命了。
宇文白觉得有趣:“这姑娘脾气好臭,嫌贵也别杀人啊!”
却听那女子怒道:“你以为你有命,狗就没有命么!四十两叫什么?叫贱卖!你养它对它没感情啊!我说,这条狗起码要两百两,不,三百两!”众人愕然,狗贩子呆了呆,求之不得:“小的知错了,三百两,三百两!”
黑脸汉子小声道:“小师妹,我们……我们……”那女子大声说:“废话什么?给他钱!”瀚抒在旁片刻,看那汉子一脸窘迫,一味劝她不买,女子显然不清楚他们没这么多钱,气势上依旧逼人,觉得她甚是可爱,走上前去:“姑娘,这钱不如由我先替姑娘付了。”
他把狗递过去给她,心念一动,精神骤然恍惚:“玉莲,别让这狗脏了你的手。”那少女一愣,瀚抒被文白拉回现实中来,一脸通红,转移话题,轻声和这少女说:“你的师兄没有这么多钱啊。”
少女“啊”了一声,回头看汉子,噗哧一笑:“真丢丑啊,多谢阁下相助,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改日必将偿还。”
瀚抒轻声道:“在下叫洪瀚抒。”
师兄妹皆是大惊失色,尤其是师妹脸色惨白:“祁……祁连山?”师兄稍微镇定些:“原来是祁连九客,失敬了!”
“不知两位是?”
师妹道:“不敢,在下叫凤箫吟,他是我师兄,满江红。”
陆静知瀚抒想知道更多,追问:“不知姑娘何方人士,家居何处?”凤箫吟一笑:“在下四处漂泊,师承江西三清山纪景,与七位师兄合称江西八怪。”
此语一出,众人皆下意识地去摸自己腰包,凤箫吟一笑:“你们放心,江西八怪不会无缘无故偷东西。”
看见她的笑容,萧玉莲的笑即刻浮现在眼前,洪瀚抒不由得茫然,一直盯着她的笑看:“难道玉莲没有死?难道玉莲再度骗我,然后去了江西?世间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人?但看这姑娘天真无邪,又怎会是她?”这当儿,凤箫吟和满江红已经走远了,文白叹息:“是做梦么?怎会如此相像?”
蓝扬哼了一声:“凤箫吟,显然是假名字,我敢担保,整个祁连山的人都会认出她是萧玉莲。”
“方才我自报家门时,这姑娘还惊了一下,对了,其实有个很好的方法可以断定她是不是玉莲!当年玉莲逃下山时,祁连山山主之位的印章也失踪了,如果这姑娘身上有,那她必定是玉莲无疑!”洪瀚抒道。
第四章 祸爱之初(2)
月色依然。洪瀚抒摸着那把带有风字的匕首,止不住心痛——玉莲,凤箫吟?
他到底希不希望她们是同一个人?
他想要玉莲活着,可是这就表明,她再一次欺骗了自己,而且还牵连了一整个马队和自己开了天大的玩笑,诬陷了自己两年,骗取了无数眼泪和怀念。
但是假若玉莲死了,他却不会好过,肉体上自由,精神上却更束缚,虽然玉莲是大家公认的歹毒女人,一次次背叛自己,可是自己被骗,也活的心甘情愿……
玉莲,可知你一颦一笑,都牵制着我人生的根源……
瀚抒突然一惊:不,那个女人,我再见她就不可以再爱上她,她为了自己逃命连父亲也杀,那个女人!我必须恨她!洪瀚抒啊洪瀚抒,再次让你选择,你会不会仍旧下不了手!?
他的肩膀被一个人按住,那人在他身后轻声道:“瀚抒,你不可以两难,你要割舍,对她的情意。”瀚抒苦笑:“骏驰兄。我已经割舍了,这两年,我一直在努力地转移感情,拼命地告诉自己,天涯何处无芳草……”骏驰道:“假若那凤箫吟真的是玉莲呢?”瀚抒蹙眉,没有回答。
次日,众人在横山寨购买了不少马儿,这不禁勾起了宇文白对白马之思。这些马儿大多产自大理,而宋人往这里源源不断地运输盐、锦、丝帛、文书,还有手工艺品。大理人带来了麝香、胡羊、长鸣鸡、披毡、云南刀、许多药物与宋人兑换,整个横山寨非常繁华。
瀚抒理所当然与凤箫吟二人巧遇,当时凤箫吟似乎正在讥讽时事:“朝廷花这么多万银绢买马,真正能上战场的能有几个?!”满江红点头连声附和。瀚抒听得出她声音和萧玉莲还是有差别,不免有些疑惑。
凤箫吟续而聆听一个宋国官员和一大理马贩的买卖过程,一边听一边脸色由晴转阴,死死盯着那翻译,瀚抒不懂大理文,只听那边咕噜了几句,翻译道:“这马贩子说一匹四十两。”
他话音刚落,凤箫吟突地抽出剑来直接往他脖子上抹,众人大惊,翻译大急:“你干什么?!”他见凤箫吟没有反应,忙用大理文翻译了一遍,凤箫吟冷道:“你总算翻译对了一句。为什么这马贩子说三十两,你翻成四十两?”宋官大惊,翻译慌张失措:“我……我……”凤箫吟冷笑:“你和横山寨买马官员串通一气,多报数目从中牟取暴利,这种伎俩,太胆大包天了吧!”
那宋官大怒,旁边一小官吓得跪地求饶:“大人,下官,下官不敢了……”宋官大声喝道:“将他二人押解下去,听候发落!”宋官对凤箫吟酬谢一番,萧骏驰在旁轻声道:“不像玉莲,首先,声音不像,其次,玉莲不懂大理文,当然,这可以学,第三,玉莲不会像她这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
或许这凤箫吟真的不是萧玉莲?洪瀚抒叹了口气,不知是喜还是悲……
江湖从前的前五十名,如今仅存的只剩几人,第一的肖逝,第二易迈山,第四十七周瞰……这样的零落使得云雾山比武刻不容缓。比武得来的荣耀也许比自己想的还多——
虽然如今武林已有徐辕林阡在前,但若得到这次的第一,就是这个领域的盟主,对抗金人的领袖。
瀚抒去云雾山,不止要当第一,更要和徐辕林阡平起平坐,当领袖,统领江湖。
但是他深知,由于两年前的那件因萧玉莲而起的命案,他已经失去了这个资格。
除非,凤箫吟是萧玉莲。
他注意观察她,果然,她听说两年前的“祁连山政变”,脸色就变得惨白,有一次还几乎晕了过去。最严重的一次,满江红二话没说带着她乘马车走了。
瀚抒也让文白购车,两人先行一步追了上去。
两路人马隔了土坡扎寨,凤箫吟似乎很不愿意看见洪瀚抒,但仍旧勉强笑着打招呼,让洪瀚抒和宇文白一同过来游戏说笑,冥冥之中,瀚抒觉得她在有意伪装,掩饰些什么……
她究竟是不是玉莲?如果不是,为什么她一听到“祁连山”,脸就刷一下变白,为什么会晕,为什么紧张得颤抖,但如果是,一个人不可能在两年时间内,变了心肠,而且张口闭口谈的都是抗金?
这两日途中虽然不见民怨沸腾,也遇见不少不平之事,凤箫吟一路打抱不平,与萧玉莲的确不像同一个人。便是这天凤箫吟搭救了一个老农夫之后,众人看见那老农脸上的悲哀眼泪:“恩人救得了老夫一个,救不了所有人,救得了一次,就不了下一次啊!”
凤箫吟粲然一笑以回应:“那就一个个地救,一次次地救啊!”瀚抒看见她的笑容,喜欢她的开心,但转头看那老农走远,叹气道:“官逼民反,也没有办法……宋国气数将尽了。”
凤箫吟怒道:“你说什么?!”瀚抒道:“我久居西夏,却也看得出形势,宋国快完了。”箫吟嘴不饶人:“都是一样的统治,西夏一定在宋国之前灭亡。”瀚抒一怔,笑道:“说得对……临死前的呻吟,就是这些起义。”箫吟蹙眉,不肯赞同。
来到这云雾山脚下,离目的地还有几天的行程。即将入夜,瀚抒提议众人先行休息,自己独自去林间寻水。
重回宇文白、满江红、凤箫吟三人休憩之处,却见林子里围了一大群莽夫,他心一惊:难道又有人要来找我麻烦?
心念一动,暂时不动声色,站在树后。宇文白一脸镇静,而满江红神色紧张,凤箫吟和一个人对面站着,看来是她有事。
局势甚是紧张,以凤箫吟为目标的是个老头,正对着箫吟虎视眈眈,瀚抒手扣碎石,准备随时去救,他不知凤箫吟武功到底如何,只见机行事。
可是,那个老头却突然后退一步,他一退,所有提刀大汉都后退两步。
瀚抒一愣,望见凤箫吟正在剥果皮,她每剥一点,就扔一些,老头色厉内荏,身后莽夫们看她脸色不对,走的走,跪的跪:“三……三姑娘……”凤箫吟抬起头:“你好大的胆子!”老头一吓,虽然不至于跪下磕头,却连武器也掉落在地:“小,小的不敢了。”
“第四十七,周瞰。”凤箫吟冷笑着,“你别忘了,这么多年能保住这个名次,完全是享我江洋道的恩惠,居然敢造反,活腻了么?”
瀚抒骤然看她面色冷酷,不觉一惊,马角壶也脱了手。宇文白得知他是过去的第四十七名,上了心,仔细旁听,心道:这凤箫吟,究竟何许人也?
“你想不想将功赎罪?”凤箫吟轻声道。
周瞰连连点头:“是……是……”
这时周瞰身后有个少女拔剑出鞘:“爷爷,何必怕她?!她不过是江洋道上的,杀了她!”周瞰急忙拉着她到身后来:“回来回来!三姑娘,孙女不懂事!你不要责怪她!三姑娘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周某照做便是。”凤箫吟道:“你替我去把抚今鞭、惜音剑、饮恨刀三者取来两者。”周瞰面露难色:“这……”凤箫吟狠狠道:“怎么?想将三者都取来不成?限你在明年元宵来复命。”周瞰道:“不知那时您在何地?”凤箫吟冷笑:“我想找你,当然可以找到你。”手一挥,周瞰不得不服贴,强拉着尚不服气的孙女走了。
洪瀚抒拾起水壶回到他们身边,看那帮人已经走远,好奇地询问她所说的三样武器取来两样一事,以及为何要周瞰去夺饮恨刀惜音剑,凤箫吟一笑:“你觉得饮恨刀惜音剑能被周瞰夺去么?我让他夺的,只是抚今鞭而已。”
宇文白点头:“沿途听闻林楚江已死,不知是否属实。”凤箫吟轻声道:“林前辈是和家师一同去世的,我也亲眼目睹了,是死在他的同门师弟柳峻手里。”瀚抒文白皆是一惊:“此话当真?”凤箫吟点点头:“不过有些事我必须在见到一个人之前有所保留,不然会出大乱。”
洪瀚抒认识到事情非比寻常,也不追问:“我不关心其中内情,只想问凤姑娘,抚今鞭是什么?它怎么也不可能与饮恨刀惜音剑齐名。”
“其实,抚今鞭是应该和饮恨刀惜音剑齐名的武器,只不过现今它的主人没什么能耐而已,我让周瞰去夺,才能让抚今鞭入江湖。”
瀚抒一时间觉得这女子手段厉害,渐渐和萧玉莲有了落差,但心里隐隐有了另一种莫名情感……
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