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涉道-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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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点点头,收起覆骨金针。
断絮剑裹住浪花,切开汹涌的江面,顿时浪涛穿作水龙席卷黄鹤去,水浪过后,黄鹤去连退数步,似乎也受了剑伤,莫非红着眼眶,像被激怒的狮子。不错,莫如说的不错,这一刻莫非尚可以自救和反击!
浪中依旧漂浮着暗红色,不再属于莫非一个人,
却没有人去想,他们的血可不可以融在一起……
一种莫名的仇恨在他们心里蔓延着,可是,血浓于水……
断絮剑,20年前凌幽伤他,20年后是莫非
他们都是和北海龙有关的人!
可是黄鹤去早就忘记这么想过——他们,也都是和自己有关的人……
黄鹤去的声音,比浪还要贯穿莫非的心:“你找死!”
说罢一刀横向莫非,这一刀又快又准,与巨浪相互牵引,更在最后穿透了水网,攻破了断絮剑的最后一道防线!
莫非呆滞地看绝漠狂扫过来,白光逼着水花急速地压向自己,他毅然提起断絮,从水中抗拒。
大风声,吹动着众人的腰间兵刃,叮叮当当地作响。
水面失去了平衡,吼叫又如叹息,簇拥着随时随地会零落分散。
一滴、两滴,蒸发在空气里,消失而化作无味,三滴、四滴,又重新回归江面。
远处,是渡口附近古老孤独又惆怅的树林,摇曳声里仿佛透现出他们每个人的未来……
覆骨金针已经紧握在手中,饶是吴越,这时候手里也尽是冷汗,不知从何处去阻断这次同归于尽。
江岸旁,嶙峋的怪石边上,忽然横路斜来一把长柄之剑,直插进绝漠和断絮剑的缝隙里,它身边簇拥着很厚的浪,刀剑相交处江水不得已地要咆哮。
莫如觉得有点冷。
出现的第三个人是北海龙!
他来,是为了救莫非么?莫如忐忑着想,他就算为了凌幽,也该保住莫非的性命,离开幽凌山庄来施援手吧……
可是莫非不这么想,他冷笑一声:“你也来了?你们一起杀了我吗?”
黄鹤去哼了一声:“正好你来,我就把你们俩一次解决了!”
北海龙哈哈大笑:“我想解决的,倒是你们两个啊!”
旁观者皆怔,江间三人,互为敌友,还是皆是抵触?
黄鹤去冷笑了一句:“北海龙,你越来越狠了,连他你也要杀!?”至此他还以为莫非是北海龙的儿子,看见北海龙来救他却说要杀他,自是开始布满疑云:他竟然恨幽儿到这种程度,连亲生儿子也想杀?不可能啊……
北海龙站在江浪的中央,长剑在手,心灰意冷:“你都敢杀他,为什么我不敢?”内心却止不住煎熬怜悯地看了莫非一眼:幽儿对他一生不忘,他就这样对待幽儿和他的骨肉?
莫非气愤道:“什么敢不敢?你们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何必拖延时间!莫名其妙!”黄鹤去毫不迟疑,话音刚落即刻砍去,北海龙大怒挥剑而抵,刀剑相磨发出异常刺耳的声音,莫非的剑比他二人出得都慢,都不知道他到底挡的是黄鹤去,还是北海龙。
北海龙手里的断絮剑将莫非一下子推出了战局:“你站远点!”
黄鹤去冷笑一声:“原来你很庇护他……”北海龙屹然不动,断絮剑却有被绝漠刀败退的迹象出现,黄鹤去继续道:“北海龙,你威风不减当年,剑法却有退步,看得出年迈了,当年咱们比武,你一剑就把幽儿震出了老远,哪里像今天,只有这么一点点距离?不过也罢,岁月不饶人,你们俩的儿子,都已经有这么大了!”
北海龙一惊,脸色煞白,总算也明白了这次黄鹤去杀机的根本原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反手一转,断絮剑直贴着绝漠刀刀身擦向黄鹤去,黄鹤去大喝一声,横刀一劈:“什么?”
北海龙充满怨恨地看向莫非:“早知如此,我何必要来救他?你杀了他吧,杀了他你黄家也不会断了香火!”
一句话,像一记闷雷,莫非站得太近,心里震得好痛,他一时间不知所措,只顾着摇头,一步步后退:“不,不可能!不可能!”
黄鹤去呼吸疾缓不定,他显然比任何人都惊诧,以致于面部剧烈的起伏波动,声音都在颤抖:“你……你说什么……”
北海龙冷道:“他出生在第二年的秋天,幽儿差一点为了生他死了,她手里一直攥着你送给她的信物啊……他为什么叫莫非?因为他不是莫家的人……幽儿生下他不到半年,就带着他一起离开了我……一切都是为了你一个人,为了你一个人!”
黄鹤去震惊地回头来看莫非,莫非脸上肌肉近乎扭曲,仇恨到了太阳穴上青筋爆起:“原来是你害了我娘!”一剑如长虹,直取黄鹤去,北海龙揭穿了真相,却出人意料地没有袖手旁观,也是一剑,横在莫非断絮剑之前,莫非即使力道剧猛,也被拦住停滞不前。
谁也不知道莫非为何要杀他亲父,更不知道北海龙为何要救情敌!
莫非的脸上写满了怨和恨:“是他害得我娘一生凄苦!是他害得我自小无父困在幽凌山庄里那么多年,是他害得我师父现今还生死未卜!我要杀了他!让我杀了他!”
那一刻北海龙心里本该是一阵快意,本该了结了多年的夙愿,本该冷笑着看他父子相残的,可是为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阻止莫非:“莫非,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北海龙回看了一眼黄鹤去。他们额上都已经有了皱纹,这是她送给他们两个人的……
不管曾经谁爱谁更多,最后一样的下场都是一道皱纹。
而莫非,到底是上天对他们三个人的补偿还是惩罚……
103。各人生,各人活
僵局外,杨叶轻叹了一口气:“金南第三也来了,淮南争霸的奸细看来不少。”
黄鹤去冷笑着转过头来:“小秦淮,淮南这么大块地方也只有靠你们了……”慕容茯苓、白路等人脸上颜色登时一变,杨叶面不改色:“小秦淮再厉害,也要同其他帮会一并合作抗金,哪像你们金人,只懂得孤立从事……”
黄鹤去微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们效仿云雾山比武,却没有天骄在,只可能适得其反,自行分裂!”
一阵冷风拂过。
层层兵刃迎向黄鹤去,他诡异地一笑,忽然间往水下一潜,像影子那样迅捷飘忽,水面上只留下泛泛涟漪。
慕容茯苓要去追,杨叶一把将她拦住:“这是他看家本领,是一种叫做‘潜龙游’的逃遁术。”他叹了口气:也许这次比武,本是不必的……
莫非怔怔地站在原地:“他,真的就是我爹……?”
北海龙叹了口气:“鹭飞收你为徒,传你武艺,也许就是为了减轻当年害鹤去走错路的愧疚,鹤去此番回来抓他,一定还想得到《白氏长庆集》,却想不到,鹭飞已经将它传给了你当是一种报偿,不能向父亲还债,就还给儿子,你师父,真的很重情义……”抬起头来长嗟叹:“当年,我和幽儿何尝不是害了他,现在,大家都老了,老了……”
说罢,北海龙亦一步步地往江心去,头也不回,他身后的水气越来越浓重,在他更远的地方,是令人发悸的幽凌山庄……
吴越蓦然想到往日间,在冷静的泰安小道上,冯有南和另外几个恶霸子弟欺辱胜南的情景来,那个时候胜南还没有桌子高,吴越毅然冲上去救他,冯有南虽然害怕,却哈哈大笑着讽刺:“他是奸细后人,你不也是个野种么?!”
后来,理想一直陪伴着他们三兄弟长大,除了对未来憧憬,对现实遗忘之外,他们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谈论自己的父亲,胜南说,他只希望父亲不是为一己私利伤天害理的奸细,而宋贤,希望父亲年轻的时候驰骋疆场叱咤风云,而吴越,却轻描淡写地说:“我只希望我爹能好好照顾我娘,我娘总是生病……”
吴越哪里知道黄鹤去也就是他的父亲啊,他只站在岸边轻轻地问自己:为什么莫非的身世和我这么相像,为什么找到了父亲,他却没有一丝喜悦?我对我自己的父亲,理应也这么痛恨是吗?磊儿,你呢?是不是也恨我们的父亲?还是恨天……
次日晨,莫非终于也走了,离开了淮南,带走了莫如。
杨叶和吴越看见那片孤帆,在水波里沉浮起伏,杨叶不禁叹了口气:“有这样一个父亲,他还能做什么?身世害人!”吴越轻声道:“希望他不要认贼作父才好……”杨叶一笑:“他不会的。”看着一脸疑惑的吴越:“一个人的理想抱负不会被仇恨恩怨冲淡,他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吴越点点头:“杨兄说得极是,慕容山庄能有杨兄这样的人才也不愧为姑苏第一。”杨叶抱拳:“吴兄过奖了,那智囊的称谓在下受之有愧得很,对了,明日战毕大伙儿要去北固山决胜,吴兄可去?”吴越笑道:“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我的弟兄啊……”杨叶哦了声:“林阡是么?我也久仰大名了,只是从未见过。”
深秋晨风吹在江面,吴越看着江上点点鳞光,扭头去问白路:“胜南有没有加入小秦淮?”白路摇摇头:“红袄寨与小秦淮的恩怨未了,这两只船他一脚没法踏。”吴越笑道:“白姑娘认为红袄寨干了坏事?”白路笑:“表面上是,实际上谁都知道。”吴越道:“姑娘了解这一点固然很好,可惜抗金联盟里总要有这样那样的事端,就像这次的决胜淮南,总是有人从中作梗,结果使得淮南一片混乱……边境上近来也不是很太平,人心并不安稳,外界传言金国公主在某个使团里如今就在淮南,也许金国那些高手就假借这种名义潜了进来……”白路明白他所说的严峻形势:“他们在暗,我们在明……”
润州、扬州、瓜洲渡,这三个战场在混乱中重新统一在北固山,决胜淮南这幌子虽然已经千疮百孔,却奠定了慕容山庄和小秦淮两个至高无上的地位。
杨叶和慕容茯苓找到慕容山庄驻地时,惊讶地看见慕容荆棘已经梳了少妇的发髻,茯苓惊讶不已,立刻坐到姐姐身边去:“姐姐这是?难道这一路传言都是真的?”荆棘冷冷一笑:“显然不假。”
茯苓四处看了看,低声道:“你不喜欢杨……么?怎么嫁给了沉浮哥?”荆棘继续面不改色:“为什么我要和喜欢的人成亲?”
茯苓错愕着咋舌:“姐姐,你在说什么?!”
荆棘笑着说:“茯苓,你不会懂,日后我要巩固慕容山庄在平江的地位,沉浮的势力很重要,茯苓你不必过问。对了,你替我们输了一场是不是?叫你让着杨叶一点你偏偏不肯。”茯苓涨红着脸不说话。
傍晚,密林深处的篝火之侧,吴越和胜南两人望着缭绕青烟发呆,吴越忍不住,被烟呛得咳嗽,胜南知他是伤心,轻声相询:“石磊姑娘怎样了?她和你怎么处理感情的事情?”
吴越微笑着掩饰:“还是兄弟好,别的人见了面,都喜欢探问我父亲是哪一个……”
胜南一愣,续听吴越讲:“磊儿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你知道吗?她,已经有了身孕……她不肯听,她坚持着要把孩子生下来,我真是没有用,我劝不了她,更留不住她,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头也不回立刻就走,我知道她转身的时候一定心都碎了,可是有什么办法,我怎么去追,我们在一起,会遇到更多的谴责,会对她伤害,我只能希望,她生活地好些……胜南,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喜欢烧纸了,原来人生有这么多不顺心的事情……胜南,想必你也听说过一些玉泽和宋贤的事情……”
胜南一怔,轻声说:“我和玉泽分离了那么久,她被人霸占差点被玷污我也不知道,这几封信在驿路上耽搁了好多天,宋贤写的,都是报的平安,可是我收到信的时候,玉泽的事情我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根本不是他信里说的那样……我真的,对不起玉泽,负了玉泽……”他把信丢进火里去,狠狠地沉淀在烟火的气息里。
“不,不是你负她,其实,你如果没有遇见你爹,一定连云雾山也会放弃,为了你爹,你才会有这么多事情要做,云雾山、泉州、建康……”吴越为他辩驳。
“我只给了一个人承诺,却没有给她倚靠,难道不是负她?”胜南冷笑着,“早在闯荡江湖的第一天,我就知道,很多事情不是那么顺利,很多事情越发展就越偏离我们的愿望,很多事情越往下过就越古怪……”
吴越再也克制不住,蹲在火边掩面痛哭,胜南失神看着他,方才的笑容也僵在嘴角,吴越已经把一切都宣泄了出来,而胜南自己,是不是可以把一切继续藏在心里,是不是也可以为爱流泪,还是继续用笑容去面对这一切的变故呢……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他们的爱,还有可能挽回,可是新屿不再有了,新屿和石磊,已经定死了今生无缘。
“新屿,我们无论经受什么打击,都要站起来,活得比以前更好……”胜南从来都是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