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风霜-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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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出去!
咚咚地敲门声,从静室里边传来。
澹台梦听出来是洛怡菲的声音,心中不觉纳闷,怎么这个小姑娘被关在这里了?那一同抓来的卓小妖呢?是不是也被关在静室里边?
放我出去,我要见我师父澹台玄,你们长春帮吃了熊心,吞了豹胆,竟然敢关我玄天宗的弟子!
洛怡菲高声叫嚷着,然后还是咚咚的敲门声。
澹台梦虽然心中有事,也不觉哑然一笑,这个洛怡菲实在有趣,明明是在冒充玄天宗的弟子,还冒充得如此心安理得,理直气壮。
放我出去,你们都是聋子吗?还是都变成哑巴来?
洛怡菲有些气愤地叫到。
澹台梦道:“洛公子,这里是卫姐姐的地方,你还是安生些,不然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人听到,还有,下次你再冒充人家弟子,怎么也得先认认同门兄弟。”
滚!
洛怡菲气呼呼地叫了一声:“你凭什么说我是冒充的?”
澹台梦淡淡地道:“你口中的师父是我爹爹,我怎么……”
她话未说完,静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洛怡菲探出头来,看着澹台梦,一双眼睛溜来溜去,好像在确定着澹台梦的身份。
她居然出得来?
此时澹台梦反而有些惊讶了,想起这个洛怡菲本是摘星门的人,对于翻墙越壁,撬门压锁这一套活计,自然是不在话下,她既然出得来,为什么不逃走,反而在里边大呼小叫,难道就是为了引人注意?这个洛怡菲口口声声要见父亲澹台玄,到底为了什么事情?
本来澹台梦以为这个小姑娘不过是仰慕父亲的威名,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想见父亲,要拜父亲为师,玄天宗向来不收女弟子,所以澹台梦也没有说破自己和列云枫的身份,免得被洛怡菲纠缠上,父亲是恪守门规的人,根本不会破例收徒,玄天宗的武功,爹爹连自己都不肯传授,又怎么会收个外姓女弟子呢。
洛怡菲这个小姑娘和他们照过几次面,武功不是出类拔萃,好像也没有什么心计,看上去很单纯,喜欢管管闲事,又不量力而为,这样一个好惹是生非的丫头,幸而是武功平平,又不是什么大门大派的弟子,黑白两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估计都不愿意搭理她,不然以她的个性,怎么能活到现在?
洛怡菲那个打扮,有点江湖经验的人就看得出来是女扮男装,难道洛怡菲自己会不明白这一点?居然会弄来一个老婆,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尤其卓小妖那样的人,尽管澹台梦初次相见,单从她的眼神来看,却不是不谙世事的人,肯嫁她为妻,摆明了就是一个圈套,洛怡菲连这个当都会上,澹台梦自然更不会说破自己的身份,不然这个小丫头不知道还会搞出什么不贴谱的事情来。
只是现在,她感觉事情有些奇怪,原来只是进来焚香祷告,然后就走,现在却不走了,和洛怡菲搭上了话:“洛公子若是不信,等见到了我爹爹,就一切释然了。”
洛怡菲没有说话,眼珠咕噜咕噜地转个不停,看神色有些犹豫不决,忽然她把头有缩回去,门也重新关上,立时寂然无声,连喊都不喊了。
有人?
澹台梦心中一动,果然后边有人笑道:“梦姑娘也来上香了?真是难得啊,不知道梦姑娘想求什么?是求长命百岁?还是嫁得个如意郎君?”
厉娇娆,只有厉娇娆,才会如此尖刺刻薄。
澹台梦盈盈转身:“姐姐也来焚香祷告吗?不知道姐姐会求什么?是夫妻破镜重圆?还是母子芥蒂全消?”
四目相视。
针尖麦芒。
厉娇娆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轻易就放下仇恨,不过是哄哄我那个傻瓜儿子,老娘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还看不出你肚子里边是什么花花肠子?”
澹台梦淡淡地:“我哄他做什么?”
厉娇娆恨恨地:“澹台梦,你用不着和我装腔作势,这样的问题还用问吗?自从认识了你,无忧就像丢了魂儿一样,连抚养他长大的印别离,都无法再掌控于他,你说的话,他就信,你要他做什么,他就听,他眼里已经没有了父母,只有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轻轻地叹了口气,澹台梦本来冷厉的眼光柔和下来,缓缓吟道:“桑田几易沧海干,枯荣不过须臾间。苦为贪动蛇吞象,何若欲绝心开莲。勘破声闻便自在,放下执迷且随缘。魔自心生心无相,黄金有泪白骨禅。”
愣了一下,厉娇娆恨道:“澹台梦,少给我酸溜溜地念这些东西,老娘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我厉娇娆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是这一生也坦坦荡荡,我心里恨你,就是恨你,不会装模作样地去骗人,我对你做过什么,我也不会遮掩回避,你要报复,直接找我好了,不要去报复我的儿子,可怜的孩子,现在已经被你迷掉了魂儿……”她说到这儿,眼泪忽然掉下来。
印无忧的心事,她已经全然知晓,而且为儿子忿忿不平,她晚上她悄悄地去看无忧的时候,听到无忧的梦呓,反反复复地念着沧海这两个字。
她到这里来,本来是为了别的事情,没想到会遇到澹台梦,她就是不相信澹台梦真的会忘记自己对她的伤害,她感觉澹台梦在报复她,利用印无忧来报复她。
一时间,杀心顿起。
澹台梦幽幽一叹:“好姐姐,将心比心不是这个比法,如果你觉得杀了我,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就动手吧。”
厉娇娆咬牙切齿地:“你以为我不敢?为了无忧,我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在乎!”
她虽然说得恨极,但是还真的犹豫不决,杀死澹台梦,易如反掌,可是她不知道儿子会有什么样的反映,会不会因为而恨她,她虽然是无忧的母亲,可是澹台梦在印无忧心中的地位,好像超出了她这个母亲,所以厉娇娆又是妒恨又是气愤,她真的害怕印无忧被澹台梦给毁了。
杀?
还是不杀?
如果澹台梦死了,无忧是不是就不会再迷惑了?
如果可以从此让印无忧忘记澹台梦的话,杀了澹台梦,自己宁愿去给澹台梦赔命,大不了当着秦思思和澹台玄自尽谢罪。
只是,厉娇娆没有这个把握,她连三成的把握都没有。
望着慢慢散去的烟雾,澹台梦道:“我给姐姐讲个故事吧,也许姐姐听了以后,就有会所决定了,只是,姐姐敢听吗?”
厉娇娆冷笑一声:“放屁,有什麽我不敢听的?你那套下毒的本事都是跟着老娘我学的,我就不信你能在声音里边也下毒,有话说,有屁放!”
澹台梦平静地道:“我们藏龙山下有家猎户,老猎户是个神箭手,常去一个叫做迷神谷的地方打猎。因为里边林密路曲,就是连神仙也会迷路。但是里边的珍禽野兽很多。老猎户和妻子非常恩爱,有时打猎的时候,也要把妻子带着身旁,只是两个人到了快五十岁的时候,才有了一个儿子,夫妻两个晚来得子,对这个孩子当成心肝宝贝来疼,特别娇宠。后来老猎户死在了迷神谷,他的儿子就成了小猎户,也娶了媳妇,他的母亲年纪老迈了,小猎户夫妻就嫌弃起来,两个人商量一下,想出一个法子来。第二天,小猎户就带着母亲去了迷神谷,想把母亲扔在那里,装作是和母亲走散了,然后任母亲自生自灭。母亲在晚上听到了小两口的话了,所以儿子故意说要去找水的时候,母亲就说,孩子,这个地方连神仙都走不出去,可是我却走得出去,每次你父亲来这里打猎,都要带上我,最后一次,我生了病,他自己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做了标记,你记得沿着标记走,不然就出不去了。”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厉娇娆听得莫名其妙,不知道澹台梦要说什么:“完了?”
澹台梦摇头。
厉娇娆更加糊涂:“然后呢?”
澹台梦一笑:“姐姐觉得应该是什么样的然后?”
厉娇娆不耐烦地道:“废话,这种禽兽不如的畜生儿子,还留着他干什么?还给他做标记?就应该丢在那儿,让狼虫虎豹给吃了干净。”
澹台梦叹息道:“十月之苦,始诞而生,儿女是母亲心头之肉,如何舍得?”
厉娇娆冷笑一声:“那是她活该倒霉,养了那么个忤逆的畜生,她是生是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澹台梦道:“老猎户的妻子固然不幸,但是最后小猎户听到母亲的话,顿然醒悟,痛改前非,将母亲背回家中,赡养终老,已赎前罪,也算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姐姐却比她幸甚,无忧心热性真,至情至孝,姐姐身在福中,若不珍惜,只怕最后悬崖勒马,却是不及。”
呸。
厉娇娆喝道:“早知道你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澹台梦,你还自以为是了吧?你以为我杀了你,我儿子就会和我决裂?好,我已经做出了决定,我的决定就是杀了你!”
厉娇娆不觉大怒,以为澹台梦在讽刺嘲笑她,单掌一竖,就要动手。
澹台梦倦倦地笑道:“姐姐要一意孤行,我也没法子阻拦,姐姐的心意,总是为了无忧,可惜姐姐的见识,居然不如一个猎户之妻,她虽然是个普通的妇人,对儿子的疼爱,全然付出,无怨无悔,连不孝忤逆的儿子都可以感动。姐姐却一心一意要将无忧锁在自己身旁,为了自己的一念之思,不计后果,不择手段,姐姐就没有想过,无忧又非器物,岂能由着姐姐摆布?姐姐到底在和谁争夺他?”
厉娇娆闻言一愣,澹台梦最后一句话问住了她,她也感觉到自己迷茫惶然,因为分别日久,还有那么多的往事纠葛,她生怕儿子不理她,不原谅她当年的苦衷,怕儿子会偏向印别离,怕儿子因为自己曾经折磨迫害过澹台梦,而对自己怀恨在心,儿子越是对她好,她这份担心就更重,弄得自己寝食不安,心里边一会儿是印别离,一会儿是澹台梦,这两个人对她来说,应该是最大的敌人。
现在印别离不知所踪,那么就剩下了澹台梦这个敌人,这个敌人远比印别离还强大,让厉娇娆如芒在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反而有些心慈手软,几次动了杀机,就是下不去手,她不怕杀了澹台梦以后,秦思思和澹台玄来找她抵命,她只是怕彻底失去了印无忧。
澹台梦继续道:“姐姐就只在意无忧是不是会在你身边,至于无忧快不快乐,开不开心,他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他喜欢交什么样的朋友,他会为什么而惊喜,他会为什么而难过,他喜欢吃什么菜,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衫,姐姐知道吗?在乎吗?”
厉娇娆的手掌握成了拳头,捏得骨节发白,澹台梦的话,让她感觉如坐针毡,深深的惧意,从心底涌起,她发现自己竟然答不上来,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
忽然,厉娇娆回头。
印无忧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悲伤。
几近于绝望的悲伤,好像刀一样,一下子就扎进了厉娇娆的心。
澹台梦也回过头,三个人谁也不说话。
不。
厉娇娆几乎是从嗓子里边挤出这个字:“无忧,你别误会,我是和梦姑娘谈谈心。”
伤痛变得冰冷,而冰冷的伤痛比灼烫更伤人。
厉娇娆满嘴苦涩,儿子的神色,充满了不信任。
印无忧一字一顿地:“谈心需要杀人?”
盈盈一笑,澹台梦走了过来:“杀人有什么不好?如果杀身,可以轮回转世,如果是诛心,可以脱胎换骨……”
痛惜之色,溢于眼眸,印无忧打断她:“我都听到了,沧海,你用不着替我娘掩瞒,娘,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了,我希望你能听得懂我现在说的话,澹台玄是我师父,玄天宗的弟子是我的师兄弟,列云枫是我的朋友,她,是我的兄弟,这些人,都是我的快乐,无论你伤了谁,我都不会快乐起来,如果娘希望看到我伤心难过,如果他们出了事儿,我也不想独自活在这个世间,你,随便吧!”
他是不擅言辞的人,对于母亲,他又痛又恨,又无可奈何,说完最后一句话,眼角淌下一颗泪,悄然滑下来。
印无忧的话不多,却如声声炸雷,震得厉娇娆心神皆颤,愣愣地望着儿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伤痛而冰凉的眼光,慢慢地转移开来,印无忧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不,不,不。
冰凉的泪水,离开涌上了厉娇娆的双眸,她摇着头:“无忧,我不是这个意思,娘不是要你难过,为了你,娘什么都愿意,不要,不是这样,是我做错了,不是这样的……”
听着厉娇娆已经语无伦次,澹台梦心有不忍:“姐姐还在这里愣什么,人在伤心难过的时候,最需要亲人的安慰,这个世间,谁又能代替娘亲?”
一语提醒厉娇娆,她已经顾不上澹台梦了,飞纵出去:“无忧,你等等,我有要紧事情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