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风霜-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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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得网开一面,这样才能把真正的大鱼吸引进来。
长春帮的弟子已经进来,将议事厅清理干净,把那些红衣蒙面人都抬了出去,厉娇娆已经晕厥,印无忧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抱起了晕倒在地的厉娇娆,幸而厉娇娆只是一时急怒攻心,并无大碍。
卫离招呼来四个仆妇,将厉娇娆抬上软床,抬到外间休息,又吩咐人去抓药煎药,然后才向澹台玄抱拳:“澹台先生,令徒印无忧受人钱财,杀了我们前任扈帮主,江湖上师仇如父仇,这个仇卫某如果不报,无法向帮主的在天之灵,和帮中的诸位弟兄交代,不过现在厉教主身体有恙,卫离不屑趁人之危,所以请澹台先生盘桓几日,等厉教主身体无碍,卫某要和令徒了解这笔旧账。”
旧怨可消新仇散
红日初透,气朗风清,好久没有这样的高天丽日,连空气里都飘散着阳光的味道,温暖而芬芳。
长春帮图苏分舵的每一间房子里边,所有陈设都相去无几,简单古朴,令房间看上去阔朗爽清。
厉娇娆躺在床上,昏沉未醒,身上盖着蓝花细布的被子,已经服过药,此时双目紧闭,脸色转圜过来,呼吸匀畅,好像熟睡一样。
澹台玄动作娴熟地厉娇娆施针,免得方才那股急怒之气,郁结于心,金针过穴,可通淤阻。
印无忧就站在旁边,看着澹台玄轻轻捻动银针,然后轻轻刺入厉娇娆的穴道上,澹台玄的神情特别专注,脸上没有嫌恶和憎恨,仿佛厉娇娆不过就是一名需要医治的病患,她和澹台玄之间没有任何的恩怨。
阳光照在澹台玄的脸上,发上,印无忧有些发呆地看着他,岁月沧桑,早生华发,他从来没有如此专注的看过澹台玄,如今距离如此之近,印无忧看到澹台玄鬓边的白发和额上的皱纹,好像这半年多的时光,就催促澹台玄苍老了很多。
此时此刻,印无忧感觉澹台玄特别亲切,那是一种从来都不曾体会到的亲切感,又感动又温暖又有些酸楚,他拜澹台玄为师,本来就是一场意外,是列云枫存心安排挤兑,他自己一直奇怪为什么就听从列云枫的摆布,只是因为入了玄天宗,就可以天天看到了澹台梦吗?到了现在,印无忧恍然明白,他肯留下来做玄天宗的弟子,其实还是渴望那种亲情和温暖。
地位、权势、财富,这些东西虽然充满了诱惑,可是人一生一世,不能只为这些奔波劳碌;师徒、兄弟、朋友,这些真挚的情感虽然千金难遇,在人生中都不可以或缺。
印无忧心中有千言万语,对澹台玄充满了感激,但是感谢的话都堵在心里,噎在咽喉。
收针净手,澹台玄回头见印无忧在发呆,心中猜想这孩子是因为父母之事难以释怀,说来也难怪,印别离的自负阴骘,厉娇娆的偏激狠毒,两个人之间又有纠结不清的恩怨,为人子女者,实在为难。
澹台玄的手轻轻抚在印无忧的肩头:“你心里在怨她吗?”
犹豫了一下,印无忧点点头:“师父,以前在离别谷的时候,在我最孤独伤痛的时候,我都会想,如果娘在我身旁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有娘在身旁,一定是另外一个样子,一个人的时候,寒冷的时候,害怕的时候,还有做梦的时候,我都会梦到母亲,她是暖的,手很柔软,发上带着香气,只要想到母亲,好像太痛的伤也会不痛了,落空的心也有了着落,不在无依无靠,孤孤零零,可是,可是,可是原来娘却是这个样子。”
压抑在心中太久的话,如今说出来,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印无忧并不擅长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说的话也有些凌乱不清,不过澹台玄还是能够明白现在印无忧内心深处的失望和痛苦。
拍拍他的肩头,澹台玄笑道:“傻孩子,人世沧桑,绝难如意,一个人在惶恐无助的时候,所有的念想都是虚妄,好像落水的人,在濒临生死之时,抓住了一根稻草,他会觉得这根稻草大如房椽,可以承载他的身体,可以拯救他的性命,但是稻草永远都无法变成房椽,与其紧握着不切实际的妄想,还不如另寻一个登岸的法子。”
澹台玄的这个比喻,印无忧隐隐地有些明白了,在他心中,母亲就是一种太过完美的虚妄,是一种让他期盼希翼太久的憧憬,他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凭空塑造一个知疼知热、温柔慈祥的母亲,可以让他在受伤的时候,有一双为他抚慰伤口的手,当母子重逢,他发现现实中的厉娇娆和想象中的母亲截然不同的时候,就被无形的失望、痛苦、怨尤折磨着。
澹台玄叹口气:“孩子,易地而处,才知他人不易。年轻的时候,我就认识你娘,她和你秦师姑是义结金兰的朋友,你娘出身武林世家,名门之后,人又漂亮聪明,心性高傲,当时很多少年才俊为你娘动心,谁知道造化弄人,你娘就对你爹一见倾心,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你想想,想你娘这样的世家女子,最后落到被恋人背弃,家族追杀,天地之大,也没有她容身之处,每一个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怎么舍得把你送到离别谷去,还是送给害得她四海漂泊的旧日恋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能留在身边,你想想你娘的心,该会痛到什么程度?”
澹台玄的话说得平静,可是一句句如同尖利的刀子,一下一下戳在印无忧的心上,他对母亲有恨有怨,可是母子连心,他更希望母亲可以放下心中的积怨,可以一家人重聚团圆。
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实在是中奢求,母亲的恨那么重,她对父亲的怨怒和对师父的仇恨实在太深了,该去怎么样化解才能一一冰释?现在澹台玄忽然提到母亲的苦楚,印无忧又觉得师父所言不虚,母亲果然吃了太多的苦,自己在心里抱怨衔恨,实在不孝。
他望着澹台玄,心里边又滚烫又酸涩,印别离和厉娇娆曾经做过很多对不起澹台玄的事情,但是澹台玄在这个时候,还能体谅厉娇娆的难处,还对他这个宿敌之子当作故人之子一样关心,所谓以德报怨便是如此,以前在父亲的教导下,印无忧觉得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侠士英雄,都是些沽名钓誉、道貌岸然之辈,如果真的是沽名钓誉,那么自己付出的也实在太多。
印无忧忽然跪下:“师父,我娘对不起你,你知道不知道她曾经对沧海做过什么?”
澹台玄看着他:“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梦儿都已经告诉我了,无忧,你应该了解梦儿的性子,她放不开的事情,都会放在心里,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人半句,因为伤痛哀凉,她都不想有人陪着她伤心难过,可是她已经告诉了我,她肯说出来就证明这些事情,她已经愿意放下,孩子,她既然肯为你放下,你为什么还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无忧,还叫我师父吗?”
澹台玄的话语重心长,别有意味,尤其他最后一句话,印无忧脸色涨红,方才忙着打斗,和谁也没有解释,现在连澹台玄还在误会着,忙道:“师父,那个幻雪宫的泠舟魅影已经为了我解毒了,沧海还是沧海,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们只是兄弟,我不了解她,可是我信任她,师父,其实真正了解她的是小枫。”
澹台玄有些意外,把澹台梦嫁给印无忧,本来是澹台梦自己的主意,他心疼女儿的选择,更尊重女儿的决定。虽然很替澹台梦和列云枫可惜,不过能挽救无忧,也是义不容辞,没有想到事情会峰回路转,幻雪宫的圣女宫主泠舟魅影居然会暗中相助。
他一把拉起来印无忧,笑道:“既然你没有事,就更不要怨恨你娘了,女人的心,总是软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无忧,只有你可以解开你娘的心结,女人啊,可以没有相公,但不能失去儿子。你在这里照顾你娘,我去看看小熙,这孩子总是心不在焉,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一定做了什么捣蛋搞鬼的事情瞒着我。”
印无忧点头,一直送出去,他离开屋子的时候,厉娇娆的脸上滚下了两行泪水,鼻翼微微的翕动。
站在院子门口,印无忧目送着澹台玄离开,自己轻轻叹了一口气,感叹师父澹台玄这一辈子实在不容易,带着这几个让人操心费神的弟子。
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不觉过了很久,印无忧思绪起伏,很多往事都浮现在眼前。
忽然一道冷风,有人飞掠而来,一拳打向他的胸口,拳风猎猎,快如离弦之箭,印无忧只是看着,动都没有动,那拳头快挨到他衣襟的时候,骤然停住了。
其实那条身影纵来的时候,印无忧就认出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列云枫。
列云枫晃着拳头:“小印,你怎么不躲,难道我的拳头会长眼睛?”
印无忧一笑:“你哪里不长眼睛?好好的,你打我干什么?”他说着话,忽然一拳打过去,列云枫却没有防备,一下子给打到了肩头,印无忧虽然没有用力,可是仍然很痛。
列云枫吸了一口冷气,一手揉着肩膀:“死小印,我还没有和你算账呢,好好的一场洞房花烛,让你们折腾得七零八落,小师姐白当了一回新娘子,盖头还没揭,新郎就赶她走。”
一听这话,看来澹台梦已经把新房里边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列云枫了,自己想得不差,澹台梦对自己是有所掩瞒,可是对列云枫就坦言相对,连这样的事情都会告诉列云枫,可见他们两个已经到了亲密无间的地步,幸好自己被泠舟魅影所救,不然就生生拆散了一对璧人,今生今世都不会心安。
沧海说出来也好,不然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和人说起这件事。
看着列云枫如无其事地和自己玩笑,印无忧实在钦佩他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如果是自己遇到此事,一定躲在没有人的角落,把自己灌醉了,他不由一笑:“啊,我那不是不知道新娘子是她吗,如果你想讨杯喜酒,天地可以重拜,盖头可以重挑,不过新娘子虽然还是沧海,新郎就不一定是谁了。”
印无忧的话,有玩笑有表白,列云枫哪里能不明白,也一笑:“小印,只要有喜酒喝,只要看着自己的兄弟平安无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
印无忧长吁一声:“是,只要自己的兄弟平安就好。”
他说着话,伸出手,和列云枫的手握住一起,既然是兄弟,感激的话就不用多说,不妨铭刻在心里,用一生一世的感动来温暖回忆。
脚步轻盈,印无忧听出是澹台梦来了,回头看时,果然是她。
她已经换了寻常的衣裳,脸上的粉妆也洗去了,素裳素颜的澹台梦更加光彩照人,她也看见列云枫和印无忧了,不急不慢地走过来,低声道:“无忧,我看见爹爹从这里出去,你娘没有什么大碍吧?”
她神色如常,依旧笑靥浅浅,印无忧反而有些窘态,眼光垂下来:“她没事儿,不过还没有醒呢。”
澹台梦微笑道:“这个时候,也该醒了。”
印无忧回身就要进去,澹台梦道:“无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娘说。”
印无忧犹豫一下,没有多言,澹台梦要单独和母亲说话,应该不是和母亲清算前帐,她也许是去劝慰母亲,但是依厉娇娆的个性,怎么可能听得进去?只怕还是徒劳无功,说不定会让厉娇娆对澹台梦更加衔恨。
他的担忧,列云枫和澹台梦都看了出来,列云枫笑道:“兄弟,放心吧,小师姐这张嘴,利如刀,甜如蜜,见佛念弥陀,见鬼诵往生……”
澹台梦瞪了他一眼,娇嗔道:“枫儿,恶舌招人嫌,小心会挨揍,现在可是爹爹也在这里,你哥哥也在这里,你还不知道收敛些?”
列云枫笑道:“贝小熙不知道做了什么捣鬼的事情,趁人不备,就自己偷偷跑回藏龙山去了,师父要林瑜去把他揪回来,他哪里有时间管我,我哥哥陪着卫姐姐在前边接待官面上的人,也没有时间来管我。”
澹台梦哦了一声:“那是位武官吧,我看着都是骑马的随从,配着刀剑。”
列云枫点头:“是负责驻守图苏的英武将军。”
澹台梦有些奇怪:“图苏是本朝的边陲境地,沿着藏龙山一带的防戍兵丁都驻守在这里,平白无故,这位驻军的首领来这里做什么?卫姐姐的长春帮只是个江湖门派,有什么事情可以劳动驻守将军?”
列云枫淡然地:“卫姐姐的长春帮虽然是江湖门派,可是长春帮却是民间最大的漕运联盟,在三江两河乃至边陲一带的水路,都由长春帮占着半壁江山,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如果英武将军需要水运诸事,自然要和卫姐姐有所联系了。”
澹台梦点头:“这个我明白,如果朝廷征用民夫民船,平民百姓虽然不敢抗旨,但是如果不甘心情愿,就会懈怠脱滑,那么负责水运河务之事的官员无法按时完工,难免获罪,所以才先来拜下码头,如今这位英武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