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翼天使-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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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i,你别爱我。你的爱,我不熟悉。我害怕伤害你。
——你就不能不伤害吗?
——我从来不许诺感情的事情。感情是狂风暴雨是地底熔岩是和风细雨是干燥中的风沙。它没有形状。我不能掌握。我总是看着它来,它来征服我。我是感情的动物。一个弱小的动物。
——不需要许诺。
——对别人可以。对你,不可以。
——我真希望我是不存在的。我只是网上的一个灵魂。
——现实很残酷,是吗?
——是的。
——Mili,有一天,我想过,给你打一个电话。听听你的声音。
——什么时候?
——有一天。感觉和你很近很近,不由自主地看大街上的女孩儿,想哪个可能就是你呢?
——为什么不打。
——那将是另一个陷阱。我得抵制它的诱惑。把这诱惑变成无尽的想象。在想象里煎熬,并且得到安慰。
——为什么你总是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又把复杂的事情弄得简单?
——什么事?
——感情。电话。
——那么,现在,听我的话。
——好。
——把你的小手放到键盘上。
——干吗。
——把你的号码给我。
我给了。
——好了。用鼠标。
——嗯。
——把网断了。
——真的吗?
——真的。
——你不会就这么永远消失了吧。
——听话。
我滑动了鼠标,轻轻一摁。断了线。
电话铃在半夜四点轰然而起。我神经质地抓起它。我说,是我。
“栗云,我打了四个小时的电话,终于打通了。”
“大阳?”
“在上网吗?我给你拜年。”
“你也新年好。”
我痛苦得不行。
“大阳,你……还没睡觉?”他一向生活规律,是不折不扣的健康男人。
“用一个晚上,换一个电话,是值得的。”
“大阳,以后不要这么晚打电话,好吗。会把家里人吵醒的!”
“就这么一次。”
“那,要不就先这样?我怕他们起来。”
“好吧。我想你。”
“我也想你。”
“明天有空吗?”
“有。”
“下午过来吧。晚上我送你回家吃团圆饭。”
我无论如何不能告诉他,我的家人是怎样期待他的到来的。我突然间,觉得自己很坏。
“你真好。我下午走之前给你电话。”
“好的。”
我们终于挂了电话。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一切,真是阴差阳错。
电话铃再次响起,是十五分钟之后。我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二十一岁》第三章8(4)
我拿起电话。不说话。那头也不说话。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一分钟。
“是你。”
“是的。”我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极细极细。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音又低又沉。让我想到胡子。大大的喉结。陌生的雄性的感觉。
“刚才忙音。”
“我想起一个E…mail没有发。”
“不听话的姑娘。”
“对不起。”
他笑起来了。
“会不会吵醒你的外婆?”
“可能已经醒了,在外面偷听呢。”
“那么问她一声好。她是一个好外婆,只是偷听而已。”
“你说话真慢。”
“因为……不常说话。”
“为什么?”
“常常一个人待着。画画、上网、吃饭、写字、发呆、思考、睡觉、睡不着觉,都不需要说话。”
“今天睡吗?”
“和你一起睡。”
“等天亮吧。”
“好。”
我们开始在话题里漫无边际地游走。像两个梦游的人,恰好在打电话。我逐渐倒到了床上,盖上了被子,没有脱衣服。我把他的声音捂在被窝里,靠在枕头上。我把自己的眼睛闭上,把灯关了,把窗帘拉开。我想,天亮的时候,我一定可以感觉得到。
不知道谁先入睡的。应该很快。我记得我们其实没有说什么就睡着了。
《二十一岁》第三章9(1)
我开始堂而皇之地幸福起来。我得到默许,可以半夜三更接电话。为此,我的爸爸说,要给我加一条热线电话,在我的房间。我始终认为,因为当年小姨的恋爱受到过分的阻碍而结局不佳,所以他们对我反而主动地宽容。
大阳真的很好。下午四点,我还在沉睡。他打来电话,妈妈说我还睡觉。他什么都没有说,就问候一番,挂了。他的老实,成为了我的同谋。
第二天,我兴高采烈地去看他。我是真的高兴。我把他当朋友,除了不能告诉他,我在爱另一个人。我买了香蕉、苹果和哈密瓜。很重。我打电话撒娇,让他下来接我。他就下来接我,连厚衣服都没有披,只穿了一件长袖的T恤。他一手拎着水果,一手抱着我,他说,给我点温暖吧。
我们懒洋洋地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看中视新闻、看凤凰台、看MTV台。遥控器在我的手里。在他的家里,我最喜欢的是他的电视,其次是他的照片,再其次是他的厨艺,再再其次是他的本分和温柔。
这是一份触手可及、而又温度适中的感情,可以完全掌握。Serein就像我的一个秘密情人,他使我和大阳的交往变得更加有分寸,于是,显得非常稳妥。这真是一个怪圈。
大阳不是经常吻我。他抽烟的。他对此很有自卑。总是一个人到阳台上去抽。完了还拼命地嚼口香糖。他每一个吻都带有薄荷味。
新年的礼物,是一件温暖的毛衣。纯羊毛的,手感极其柔软。又轻又薄。颜色是温馨的淡红色。毛绒绒的,贴在脸上,舒服极了。我甜甜地说一声谢谢。他故意板起面孔,说,你给我什么礼物呢?我觉得那像是一个爸爸在对女儿提问。反向的撒娇。
“你想要什么,你先告诉我。”
“我想要的,你是不能给的。”他把我和毛衣都搂过去。他剃得干干净净的脸庞,有古龙水的味道。嘴巴里,还是那股薄荷味。我蜷在沙发里,头枕着他的胸口,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说嘛。你要什么?”
“真的说?”
“嗯。”我歪着脑袋点点头。很用力地点。
“想要你今天就嫁给我。想改一下中国大学的规定。”
我开心地笑起来。这的确是我爱莫能助的。这给我足够的信心,让我继续体验他给我的幸福。
“那怎么办呢?”我说。
他慈爱地看着我。低头吻我。小心翼翼的,轻轻的。然后他说,“我等你。”
我回吻他。然后我跳脱他的身边,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他。
他把包装纸撕去。里面是一个正方形的盒子。我把自己的照片放进一个方形的、沉重的相框。仅此而已。那也是小姨当初给我拍的。在海边,风从后面吹过来,头发飞卷着,我的手在脸颊上抚去乱发。黑白的。
我得承认自己的偷懒。我实在想不出给他买什么好。他真是什么都不缺。在上海他只缺一辆车、一座山,让他在下雨的日子里开到山顶,听雨声。
可是他欣喜若狂。他说他一直不好意思问我要,没有想到我们“心有灵犀”。这个成语是我上课的时候教的,他一直找不到机会用。还出过洋相,当众造句说:“便衣警察一眼看穿了小偷,小偷发现了,拔腿就走,他们真是心有灵犀,在大街小巷追赶起来。”亏他能编。
我看到他把相框放进了自己的卧室。我有意地去看工作间台子上,那里曾经放着他和前妻的照片。现在没有了。
他高高兴兴地把我送回去。我突然想起我对家人编的谎言。赶紧在离家两个路口的地方让出租车停下。我说,我去罗森买点东西回家,就到这里好了。他亲了我一下。我把头伸进车窗,去接受这个吻别。然后看着车子远去,没有一点过意不去。
罗森里明亮得晃眼。我本来没有必要真的去买什么。罗森是一个可爱而又可怕的地方,总是让我无缘无故地花钱。
我拿了一包薯片。又拿了一把新牙刷。这种新出产的软毛牙刷应该很适合外婆用,虽然她只有几颗好牙了。我去排队。前面的人居然是沈越,他的手里拿着一瓶牛奶,还有几本杂志。我们互相说“新年好”。等到都付了钱,站在门口,似乎无话可讲。就那么站着。
“送你的那个……是你男朋友?”他说。
我鼓足勇气,点了头。又说:“他愿意等我毕业,然后结婚。”
“不错。”他望着红绿灯。
“那你们呢?”
“谁们?”
“和张庭啊。也还不错吧。”
“分了。”
“分了?”我盯着他。
“我告诉她了,我喜欢的是别人。但是我也喜欢她。她不肯接受。所以就分了。”
“何苦呢。她很喜欢你的。”
“我没有那么喜欢她。那时候……因为寂寞吧。她又那么漂亮。”
“现在不新鲜了,所以没有兴趣了?”我自己都觉得这种话很刺耳。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最清楚。”
我没有答话。手里的塑料袋被风吹得稀里哗啦响。我低头看着礼物包里的毛衣,暖暖的红色,小绒毛也被吹得轻轻摇。
“你爱那个男人吗?”
“与你无关。”
他点点头。不停地点。“只要你自己高兴就好。”
《二十一岁》第三章9(2)
我说过我不爱他。那天晚上的镜头又出现在脑海里。也是同一个罗森。
“和他在一起,很开心。他是一个好男人。”我控制不了自己,我一直看着沈越。我加了一句,“其实,你也是。”
我们再也无话可说。他腰间的手机响起来。我们就此告别。我转过身走回家。听见风把他的声音传过来,他说,我买好了,马上就上来。他还说,你帮我看看家里有没有盐了,我正好还在罗森……
他喜欢的是谁呢?家里的又是谁呢?我想不清楚这些事情。我对自己说,与我无关了。
这天晚上,我忍不住,给张庭和范笑阳打了电话。她们是我和大学唯一的联系。过了年,我们都将各奔东西,毕业就在眼前了。想到前两年的张狂、盲目,后两年的封闭、上网、相思……还有沈越和大阳,突然产生一种“告别”的错觉。欢送。也许吧。都到了改变的时候了。
我听到张庭的声音。她听上去还不错。“栗云,你怎么想起来打电话给我呀。”
“给你拜年。明年就是最后一年了。以后不知道会怎样呢。”
“根本在学校里看不见你了。你没有退学吧。”我们都笑起来。
“其实我……刚才看到沈越了。他说你们分手了。我担心你。”
“没什么的。他在那种地方上班,自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人要变,是很容易的。”
“你呢,现在怎么样?”
“忙着找工作呢。在几个酒店、几个外企里面搜索。”
“一个人?”
“难道两个人?”
“你挺好的。真不错。我放心了。”
“听说你和一个老男人在一起?”
“没什么在一起、不在一起的,只是试试,谈谈。”
“又不是谈招聘,签合同。看到对自己好的,就先留着。花花老男人应该不累吧。”
“你可真实惠。”
“还是你实惠。”
话说到这个地步,剩下的就只能是东拉西扯说说熟人了。挂了电话,我觉得张庭一点儿也不情绪化了,脑子清楚得很,现实里面需要做的事情一条一条按照轻重缓急都列上了日程表。
我不自觉地叹气。又拨了一个电话给范笑阳。她不在家。她的妈妈在电话里说,你是谁啊,她早就不住在这里了,我们没有生过这个女儿,你不要再打电话过来了。
我张大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还在那里唠叨。只留了一个间隙给我。我想说,阿姨新年好,可是她已经挂了。
那是一个怎样的家庭啊,怎样的新年?
电话在新年里总是很忙碌。爸爸和妈妈分头奔向电话,以相同的客气、热情说着相同的话。我不接电话,陪外婆看电视。外婆躺在床上,她前两个月中风过一次。现在还挺精神的。
突然,妈妈叫我:“快扶外婆起来,晓桐的电话来了!”
外婆不用我扶,自己就想支撑起来。可惜不行。我赶紧过去托住她瘦瘦的背脊。
外婆接电话。我们都围在身边。她只是“啊、啊……好……蛮好……”这样答应着。我看着她拿电话的手,和平时一样,不停地抖动。
外婆的眼睛朝我看过来,她要把电话递给我。
“小姨新年好!”
小姨在那头非常兴奋。
“小云啊,你好吗?我们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