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将 作者:红花2-第35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何?”弘华巴巴眨眼。
李图良久抬头,吐了个“好”字。
弘华忽略他那“你长大了”的眼神,欢欣鼓舞起来。这可是她费尽心思鼓捣出的计划,哪有不好的道理。
“雷大哥刚来消息,莲花寨已善,各地驻兵也依计成势,只待驻中州这千余虎贲军外奔成功,便可相互呼应,事情当成大半。”弘华微微一笑,“我虎贲军,唐檀书从不入眼。不几日便要让他知道,何谓心头大患。”
各部受钳较深,不受重视的虎贲军要外奔最是容易。这全盘计划也可谓严丝合缝,运行得宜对整个红军的脱离行动定大有助益。李图略一沉吟,便点头应允了。
弘华欢喜:“迟恐生变,我这就去办。”
“红花。”李图叫住她,顿了一顿,“你也一起走吧。”
弘华一愣:“我若离开,只怕打草惊蛇,何况末将在中州尚有事务未清。虎贲有袁三哥率领,当可成事,我还是留下的好。”
李图淡淡看她一眼,却是不容反驳。
弘华看出他的认真,默了一会儿,眼神沉静下来。
“公子事事瞒半,今日又急着遣我,是早知其实了?”
李图不否认。
“公子认定我没有资格与其人一斗?”
“难道你有?”
弘华想不到他这么不给面子,呆了一会儿,只好承认:“末将自知绝不是对手,却也愿尽绵薄之力襄助公子。”
李图定定看她,语气稍和:“红花,你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这一次,你怕了。”
弘华愣了愣,无法否认。
“既是怕了,不如及早抽身。”
自己都不甘承认的心事被点破,顿时心绪纷乱,还有一点恼火。
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渐渐平息下来,慢慢地道:“人言勇者并非无畏,畏而不颓方为勇。”
李图看着她,没有开口。
“那人固奇术天成,我却不信这世上真有人是不可败的。纵不自量力,也要竭力一斗。”
开始着手安排。
计划固然周详,密谋阶段风险却也不小,诸事都要仔细。
中州眼下征兵募勇,广调民伕,情况复杂,虽唐有鱼素来治事精明,但制度不完善,下头又有不少不得力的,还是导致档案管理混乱,许多细节完全无从查对。
这动起手脚来就方便了,很难被发现。但稳妥起见,弘华还是把事情分得很细,拉成几天来做。
这日眼看就要完成,最后利用职务之便,假造次日调工册以掩盖虎贲的调兵情况,却差点撞到唐有鱼枪口上。还好撒谎方面弘华素有急智,加上近来业务熟练,一堆真假难辨的数据报出来。反正谁能记得这些数字?这会儿也没电脑,上哪儿查证去?唐有鱼仿佛不疑有他,就这么糊弄过去。
弘华还是吓出一身冷汗。
好,如今已是万事俱备。
临了,再去宫里看看情况。事情做得差不多,却没见着唐檀书。打听一圈,寻到天宝阁。
两个官员在门外去留不是,神色尴尬,内侍们乱糟糟,手足无措。
近听响动,是唐檀书在发飙。不算气急败坏,但气氛紧张古怪。
只听到唐檀书的声音,间或高一点,可以听到只言片语。几乎没什么怒气在里头,和声慢语中充满任性和怨毒。
“……你骗得世人,却瞒不过我……当年的事你忘得我却忘不得……你这妖孽皮相下何尝有点人心在……你以为她是为谁?……人人谓我狠心,我却至少下不了手要她性命。……终究还是断送在你的手里!……”
末几句温柔得叫人心中发寒,悄渐无声。
能让唐檀书这样反常的好象从来只有一个人。
几声不明响动过后,房门忽啪地打开,唐有鱼从里面冲了出来。
唐檀书当众苛责甚至折辱他也都是常事了,素来被他不声不响吞下去,完全起不到效果的样子。这次却有点反常。
虽然在出门刹那,他脸上表情就已收拾得干干净净,步履如常,弘华却分明觉得他好象受了很大打击。
擦身而过的瞬间,弘华努力提高自己的存在感,他还是恍如未见,就这么失魂落魄地去了。
转眼黄昏,弘华听了各部回报,把所有环节再梳理一遍,便下令各入其位,准备后半夜便即行事。
经过给司衙门时略有一丝不放心,拐进去瞧瞧。
人差不多走光了,只剩两个小吏,也已完工,正整理当日文件。
有一搭没一搭闲扯几句,准备离开。看到桌上算好的帐表,随口道:“今日工册不是不慎毁了些,准备明日再补吗?这帐表怎么倒先算出来了。”
旁边小吏答道:“是小公子将毁去的默了出来,依此算出的。”
弘华一愣:“默出来?”
过百条毫无规律也不重要的枯燥数据,怎么可能记得?
那小吏看出她的疑惑,笑道:“小公子过目不忘,精熟职务,过手文书多烂熟于胸,许多东西常不需查证便能随口说来,我们也每每咋舌不已。”
“难道条条巨细他全背得?”
“那只怕不成,不过也鲜少混漏。”
弘华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心一点点悬空,满世界挖人。
唐有鱼没有自己的宅邸,他平时睡觉的官家宿舍和常去的地方翻一遍无果,眼看天色暗沉,更添焦躁。
住在现代都市可能很少有人明白真正的夜晚是什么样子,无论多深多静的夜都有彻夜不熄的灯火、霓虹给城市每个角落带来哪怕一丝微弱的光明。
但这个时代,入夜后除最繁华的街道,整个世界都包裹在一团浓重的黑暗里。
何况今夜无月,星光暗淡。这样的黑让人觉得可以包藏一切。
当弘华再次经过典图所,建筑物的轮廓几乎都看不出了。
纯粹一时念头,弘华绕到后门翻了进去。
看来是连个守夜的都没有,真正伸手不见五指。弘华凭着依稀记忆摸了没多远,已经自己跌撞了好几趟。
很快放弃,但撞到头昏,要原路摸出去也是难事。
特别黑的环境下,视觉反而更敏感。正摸到后院,快找到墙时,弘华忽然感到一点似有似无的微光。
凭感觉忽左忽右乱摸一阵,这光强了一点,终于确定是从典图所背后内室折射出来的。
小心往内室去,果然有暗淡灯火,从虚掩的门缝里漏出来。
屏住呼吸,倾听四下,这才蹑手蹑脚靠近。从门缝一看,桌上一个琉璃烛台,光弱而静,四周略见凌乱,分明有人在,一时却看不见身影。仔细瞧半天,才见桌脚处露出一截衣角来,仿佛眼熟。
犹豫一下,索性出声问:“何人在此?可是小公子?”
没反应。
又问几声不见动静,干脆推门进去。
真是唐有鱼。
人委顿在木架前,酒瓶旁倾,手上还抓着一个,看来神智涣散,想是醉了。
美人果然受老天偏爱,虽然烂醉,却没有平常酒鬼的委琐,烛光下落寞神采惹人怜惜,眼波迷离、双颊绯红,倒更惑乱人心。
弘华赶忙去扶,唐有鱼下意识抓住她一只袖子,神思不明,荏不能立。
弘华连声唤他,引他抬起眼,映着火灿如星子,视线却游移还返,闪烁不定,半晌绽出痴痴浅笑,艳丽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弘华被他笑得心跳紊乱,用力晃晃他,又唤几声。
他好像终于意识到眼前有人,含混开口,带着奇异的柔软音调:“谁?是谁?”
一面轻轻摇头,用力睁眼,试图把焦距调准。
“咦”了一声,再用力睁睁眼:“你?……怎么会……是你?”
弘华用力扶正他:“小公子,好一点没有?送你去官舍可好?夜里风凉,在这儿过夜只怕要受寒。”
唐有鱼却恍如未闻,只顾晃着脑袋看她的脸。
他忽然又笑了,婴儿样纯真。
弘华从不知道这张脸上还能有这样的笑容,看得骤然一呆,不由得泛起满腔柔情。
“真的……是你?……你……您来看我?”
“我……”
“您也觉得我不对吗?”扯动嘴角,不知是哭是笑的动人神情。
唐有鱼忽然抓紧她两只袖子:“只要您说!只要您说,我就……我就……”
急切的眼光,急切的语调,却如骾在喉,终究没能说下去。
弘华呆呆看他荏柔神态,觉的简直近于卑乞了,没来由一阵心悸,很想说句什么安抚,却终是说不出口。
唐有鱼的眼睛忽然亮了亮,眼底隐藏的火一点点灭下去,重又迷乱起来。
仍然执着盯着她的脸,眼里却隔着一层怎么也擦不去的迷雾。
“你……是谁?……到底是谁?”
“我,我是弘……红花啊。”
也不知他听明白了没,双眸仍旧混混沌沌。
“是你?……”又自己摇头,“不……不对……是……或者是……你吗?……”
弘华完全糊涂了,不知如何回答。
“是谁都好,”他含混地低声嘀咕,“都是要……都是要走的……”
弘华一时听不清,仔细盯他的嘴唇。
他轻笑仰脸,迷蒙眼睛对上她:“你不是也有打算?……也许……你也要走?……”
那眼睛,就象被丢在路边的小狗似的。
弘华心中一凉,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唐有鱼的神志已越来越不清醒,眼光渐渐暗下去。
“是谁都好……不……不要走……”低喃渐弱无声。
抓住袖子的手仍然不放,却不由得松了,就这么轻靠在弘华怀里,沉沉入睡。
弘华怔怔搂着他,仿佛一枝青莲在怀中睡去。
一点不敢动,不敢轻也不敢重,生怕惊醒它银镜无波池中梦。
……
夜风从敞开的窗户淌进来,凉得流水样环游四周。
琉璃灯中的烛火不摇,安宁地烧着,却更微弱。
怀中人呼吸轻而深长,已是睡得沉了。
仿佛从很远处来了很轻的打更声。
弘华恍如刚从一个雾腾腾的梦里醒过来,扯布垫来垫了,小心翼翼把怀里人扶靠在竹椅上。
抽身起来,一面注意唐有鱼动静,一面轻手轻脚到木架上翻看文书图典。先小心翼翼看好摆放的细节,典籍看过再仔细还原,就连书页上落的一丝枯草也分毫不差原样放好。
意料中,找不出什么绝密资料,不过这里许多东西平时也是没机会看的。
紧赶着翻一圈,顺道核对一下自己搜集资料的正确性,偶然有别的收获,暂时来不及细想,尽可能多地努力记到脑子里。
约莫时间差不多了,正准备结束工作,把一册帐本小心还原时趴在竹椅上的唐有鱼忽然微微动了一下。弘华略慌,急急抽手,忙乱中夹了下面垫巾,一扯,眼看整格书一齐倒下来。
情急下捞起袍裾圆臂一接,噼里啪啦,砸了个臂青膀肿眼冒金星。
还好,除了一本在脑门上,别的全部接住了,也没出太大响动。
瞧那边唐有鱼又继续沉沉睡去了。
稍微缓了缓劲儿,打算把满怀图籍小心归位,忽见架上一个小小软卷,与旁边图籍稍异,看来整洁挺括,当是新放不久,却怎么在下层呢?
随手抽来展开。
简简单单一副调图,线条简洁流畅,仅有的两三字潇洒飘逸,却是幸难一见的美笔。
一眼也就看完了,不藏他趣,所以没有特意隐秘收藏。弘华却看得眼底一空,良久不能言。
末了,虚力垂手,脸上挣扎半晌不定是哭是笑。
心中只道:罢了,我兴许永世猜不赢你心思。
木坐片刻,直到四周静得连唐有鱼那微微呼吸声也清晰可闻,这才挺身,小心将木架还原。
过来取下椅背上衣裳给唐有鱼轻轻披好,蹲在跟前看他睡相。
那漂亮的眼睛安宁地合着,睫毛显得更长,羽毛一样,没有些微颤动。
这张脸还是那么美得惊人,此时却丝毫没有那种妖惑之色了,安详纯净得仿佛对世俗的一切都毫无所知。
到底哪一张更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