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三绝-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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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风月场中最惹不起这种大爷。
老鸨儿惟恐这家伙存心来闹事,暗地命人通知了黄捕头,派两名便衣捕快赶来,伪装成寻芳客。
暗中监视这位外地来的陌生人,以防万一。
但出乎意料之外,这位仁兄既未惹麻烦。也不像是来找乐子的,竟然专为聆听秋娘的一曲而来!
不过,他又舍不得多花银子。
他只要了个小房间,点了二三样下酒菜,外加两斤花雕,就一个人自斟自酌地吃喝起来了。
他连陪酒的姑娘都省了下来!
说的倒很漂亮,回头姑娘的银子照算,他只是不愿意受干扰,以免影响他欣赏秋娘的歌声和琴韵。
老鸨儿也不愿计较,更不在乎多收几两银子,只求相安无事,这家伙不要闹事就心满意足了。
如果他真指名要秋娘来陪酒,老鸨儿还难以应付呢!
秋娘今晚被人包下了。
包她的是位公子哥儿,光看他一身华服,就知道大有来头!
而且出手大方,一来就拿出两只五两重的金元宝,交给了老鸨儿,言明说要包秋娘一夜。
还问了句:“十两金子够吗?”
秋娘最近在乐坊中,虽然唱红了,但她还没有这麽高的身价,二两金子已足够,这位公子哥儿一出手就是五倍,居然还问够不够。
可见他根少到这种地方,根本不清楚行情!
或者他家太富有吧!
老鸨儿不敢贪心,连说:“够啦!够啦!”
当即交待下去,把今晚原已预定的几位熟客全部谢绝,推说秋娘身体不适,以免扫了这位公子哥儿的兴头。
其实,只要秋娘一弹唱,那还能瞒得了人。
像那位舍不得花钱的老兄吧!仅花少许代价,照样可以一饱耳福,可惜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罗!
花厅里的公子哥儿,不但出手大方,而且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加上文质彬彬,自是大受秋娘和姑娘们欢迎。
公子哥儿似乎也是慕名而来,不惜花十两金子,专为欣赏秋娘的弹唱,其他几个姑娘只是陪酒。
秋娘的成名曲,只有韩宏为她捉刀代作的两折悲歌。
而她今晚已连续唱了三遍。
这是公子哥儿要求的,秋娘自然不便拒绝。
一曲终了。
秋娘犹抱琵琶半遮面,含笑问道:“公子,要不要我弹唱点别的?”
公子哥儿的脸上毫无表情,令出如山地道:“不!我只要听这两支曲子,继续唱吧!”
秋娘心里虽有些不悦,但也不便说什麽。
倒是一旁的欣姑开了口,笑著打圆场:“公子爷,咱们秋娘姐姐,又弹又唱的,手指也弹累了,口也唱乾了,您不让她歇歇,喝杯酒润润嗓子吗?”
随侍在侧的小红姑娘也帮腔道:“就是嘛!公子爷光顾著听曲儿,我们都还没机会敬公子爷酒呢?”
秋娘趁机举杯道:“我敬公子。”
不料,公子哥儿脸色一沉,冷声道:“我花钱可不是来买醉的!”
这一来,在座的妨娘们都不敢吭气了。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秋娘惟恐场面闹僵,赶紧撩袖伸出纤纤玉手,轻拨琴弦,发出清脆悦耳的琵琶声。才使公子哥儿的脸色缓和下来。
不知是受了情绪影响,还是事有凑巧,秋娘一个不慎,竟使琴弦绷断。
“啊……”
秋娘失声轻呼起来。
公子哥儿的脸色倏地一变,冷冷地哼了一声,正待发作。
秋娘已惶恐地陪著小心:“对不起,对不起,扫了公子的兴头,我这就去换一把琵琶……”
“唔……”
公子哥儿沉吟了一下,才勉强点了头:“好吧!”
秋娘不敢离座,暗向小红姑娘一施眼色:“小红,麻烦你把我房里那把新琵琶取来。”
小红姑娘会意应了一声,刚起身离座,就见一个中年壮汉闯了进来。
他老兄不是别人,正是那带钢刀的江湖人物。
小红被他挡住了去路,刚说出声:“你……”
不料被他一挥手,推得踉跄跌了开去。
“哇!打人啦……”
小红这一嚷,顿使整个花厅的姑娘们为之愕然。
那位公子哥儿却若无其事,连看都未看中年壮汉一眼。
大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麋鹿奔於左而目不瞬的那份镇定和冷静。
倒是黄捕头派来的两名便衣捕快,行动极为矫捷,紧跟著掩上楼。
就在小红叫嚷的同时,他们已闪身入厅,一左一右,上前抓住了中年壮汉的两条胳臂。
这两个捕快,曾在城东段老武师开设的武馆,学过几年拳脚功夫,也会几手擒拿术。
所以一手抓住中年壮汉的胳臂,另一只手已扣向他手腕。
但中年壮汉的反应更快,双肘猛向後一拐,撞在两名捕快的胸腹之间。
这一下撞的不轻!
只听两名捕快发出声沉哼,痛得蹲了下去。
顿时,花厅里惊乱成一片。
楼下的老鸨儿也带了几个汉子赶来,如今秋娘是她的摇钱树,出不得半点差错。
但她不敢贸然登楼,只在梯口指著楼上大叫:“你们快上去呀!不用怕,有两位公爷在上面……”
其实她那里知道,两名捕快刚一出手,就吃了那中年壮汉的暗亏,这会儿连站都站不起了。
几个汉子是老鸨儿花钱雇的,明为打杂帮闲,实际上等於是保镳。
风月场中,龙蛇杂处,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随时可能闹事。
是以平康里巷中的乐户,几乎都雇有一批保镳打手。
而这些保镳和打手,又几乎全是当地的混混。
平时仗著人多势众,虚张声势,唬唬人可以,真要遇上耍狠的扎手货,他们就派不上用场了。
几个汉子冲上楼,闯进花厅一看。
两位公爷正捧腹蹲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呻吟著。
这情形看在眼里,心知遇上的绝非等闲之辈,他们那还敢贸然轻举妄动。
但乐户花钱雇保镳,可不是请他们来看热闹的。
带头的老孙只得装腔作势,问了声:“二位公爷不要紧吧?”
然後一挺腰,上前虚张声势地喝道:“反了,反了,好大的胆子,竟敢动手伤了两位公爷?”
中年壮汉充耳不闻,连头都未回,迳自走向席前,瞥了那公子哥儿一眼,指著秋娘问:
“你就是秋娘?”
秋娘一听,对方似乎是冲著她来的,不由地暗自一惊。
但她毕竟在风月场中混了十几年,生张熟魏,什麽样的人物都见过,闹事的场面也见多了,早就习以为常。
只见她力持镇定,起身微微一衽,道:“这位大爷,请恕秋娘眼拙,一时记不起了……”
未等她说完,几名沉不住气的保镳,突然一拥而上。
他们趁著中年壮汉正向秋娘问话,打算从他背後突袭,拥上去把那中年壮汉扑住。
那知中年壮汉一闪身,不但使几名保镳扑了个空,同时一把执住秋娘的手臂,把她推在身前。
“铮”地一声!
钢刀已出鞘。
老孙一见秋娘受制,投鼠忌器,急向几个蠢蠢欲动的保镳喝阻:“退下!退下……”
几名保镳那敢逞强,只好退在一旁。
中年壮汉横刀在秋娘颈下,眼光一扫,沉声道:“谁敢动,老子就宰了这娘儿们!”
保镳们全傻了眼。
秋娘早已吓得魂不附体。
其他的姑娘们更是全身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那位公子哥儿,始终无动於衷,彷佛全然置身事外,好整以暇地在冷眼旁观。
中年壮汉也未将他看在眼里,镇住了整个场面,哈哈一笑道:“这才对,老子跟你们无冤无仇,不想动刀子,除非是你们逼我动手。”
随即转向稳如泰山坐在那里的公子哥儿:“抱歉,扫了阁下的雅兴。”
公子哥儿耸耸肩,酒然一笑道:“言重了。”
老孙只得硬著头皮问道:“老兄,你究竟要干嘛?”
中年壮汉冷喝道:“不关你们的事!”
正在这时,忽听楼下的老鸽儿在梯口大叫:“黄捕头,您来得正好,那家伙在楼上花厅闹事……”
中年壮汉暗自一怔,心知黄捕头已亲自带了人手赶来,他倒并非怕事,而是不愿在此逗留。
当机立断,以钢刀逼住秋娘,迅速退向窗口。
老孙似已看出中年壮汉的意图,急叫道:“大家快拦住他!”
可是,几名保镳却没有一个敢上前。
中年壮汉趁机拦腰一把挟起秋娘,吓得她失声惊叫:“啊!放开我……”
就在黄捕头带著四名捕快,急急闯进花厅时。
中年壮汉已挟起拚命挣扎的秋娘,转身一掌劈碎格窗,飞身破窗而出,落向了那天井中。
黄捕头冲至窗口,只见中年壮汉挟著秋娘,已然纵身跳上围墙头。
等黄捕头从窗口跳下,飞身追上墙头,中年壮汉已挟持秋娘去远,转眼消失在夜色苍茫中。
为了职责所在,黄捕头仍然带著几名捕快,以及保镳们急起直追。
但他们那能追得上,只不过是应付公事,装装样子而已。
中年壮汉出手制住了秋娘的哑穴,使她不能出声,仗著一身轻功,疾奔如飞,很快出了平康里巷。
他虽然来自外地,但对此地的环境十分熟悉,似乎早已有了预谋,把附近一带的地理环境,摸得一清二楚。
一路上,他尽捡小街狭巷,未曾遇上任何阻拦,胁下挟著秋娘,来到一处荒废已久的旧宅。
中年壮汉如同识途老马,飞身越墙而入,直奔满是积尘,遍结蛛网的厅中,才把秋娘放下。
他在一旁席地而坐。
他以刀压在秋娘胸一刖,警告道:“如果你放聪明些,乖巧些,不要鬼喊鬼叫,我是不会伤害你的。知道吗?”
秋娘不能出声,吓得连连点头。
中年壮汉伸手在她颈後一拍,解开了受制的哑穴,即道:“我问你,你的一手精湛琵琶技艺,是何人传授?”
秋娘暗自一怔。
心想:“这人真莫名其妙,把我挟持到这里来,只是为了问我这个?”
但她不敢顶撞,怯生生道:“这个……实不相瞒,秋娘自从卖身青楼,就由陈老师傅教授各种乐器,并且指导唱曲儿。
或许是秋娘偏爱笛子与琵琶,是以对这两种乐器较为用心学习。谈不上成就,只是稍有心得而已。”
中年壮汉冷哼一声,道:“我已经打听过,你在平康里巷混了十几年,一直没没无闻,怎会在不到一月之中,突然名声大噪,红了起来?”
秋娘轻喟道:“这位大爷有所不知,秋娘略具姿色,可惜不善迎逢,以致不太受人欢迎。
加之岁月不饶人,如今秋娘人老珠黄,更难与那些青春貌美的姑娘们争奇竞艳。
想不到近月以来,竟以两折悲歌,使秋娘以迟暮之年又窜红起来,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呢!”
中年壮汉沉声道:“这麽说,你是经高人指点罗?”
秋娘叹道:“或许是老天见怜,不教秋娘没没以终,抱憾九泉吧!”
中年壮汉喝问:
“那麽指点你的高人是谁?”
秋娘怔了怔。
秋娘委婉道:“那有什麽高人指点,秋娘只不过是近来勤练不懈……”
说这话时,她不禁心虚,一则是怕泄了自己的底上则也是不愿扯出韩宏,以免替他惹上麻烦。
毕竟,韩宏对她恩同再造,否则那能有今天?
不料,中年壮汉怒道:“哼!你弹唱了十几年也红不了,我不相信不到一个月的勤练,就能使你大红特红。
说!究竟是什麽人指点你的?”
秋娘矢口否认:“真的没有人指点我啊!”
中年壮汉不屑道:“凭你也能作得出那两折悲歌?”
秋娘哑口无言了。
中年壮汉冷冷一哼,威胁道:“秋娘,我不想难为你,只要你老老实实说出,两折悲歌是谁作的?
谁教你弹唱?目的何在?否则,那就怪不得我,是你自讨苦吃了!”
秋娘犹豫之下,为了保命,正待据实以告。
忽听有人冷声,道:“欺侮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算得了什麽英雄好汉呢!
哼……”
中年壮汉出其不意地一惊,霍地跳起。
只见大厅门口,赫然站立一个人。
虽然背著月光,但从他一身华服和身材,可以看出正是今晚包下秋娘的那位公子哥儿呢!
中年壮汉显然看走了眼,当时根本未将那公子哥儿看在眼里,放在心上,想不到人家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就凭人家能不动声色,悄然跟踪而至,中年壮汉就自叹弗如。
中年壮汉不由地惊怒交加,手握钢刀向公子哥儿一指,喝问:“阁下是什麽人?”
公子哥儿笑道:“跟你一样,是秋娘的知音。”
怒哼声中。
中年壮汉已纵身直射门口,抡刀就猛向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