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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大宋日月记-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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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他早已设想了一系列应变的法子,比如拿刀架住自己脖子震住这些人,却先被如此疯狂而不可理喻的人潮震住了,七魂跑了六魄,所有的应变法子都抛到爪哇国了,只剩下本能的反应,那就是——赶快逃啊!
  此刻他的位置距迎亲的队伍最近,但他当然不能向情敌自投罗网,下意识地向花轿奔去,心里话,怎的也要和心上人一起。
  他跑到一半忽然明白过来,这不是带着她一块找死吗?于是只剩下挞懒大营一个方向,他跑了几步又觉得不对,挞懒大营可能正张好了口袋等群豪往里钻哪,自己也不能将这些义士豪杰们往死路上引啊。罢罢,还是停下吧,对啊,真是吓糊涂了,老子怕什么,只要和氏璧一日不出,老子就一日无恙。
  他一个急刹脚,刚好停在营门和花轿中间的位置,转过头来,摆出中流砥柱的姿态,等待着人潮的到来。人潮并未冲至,原来被达凯的迎亲队伍拦住了,以甲刚矛利的圣骑兵为主力的迎亲队伍显然有备在先,又得到萨满教大护法的相助,步骑相济,短长相接,将武艺与战艺的优势互补,组成一道真正的钢铁之堤,竟将来势汹汹的各路豪杰阻住了。
  但远处传来的阵阵马嘶、马蹄声显示,不知有多少人马正往这里冲来,只待被信号召来的各路义军和其他武装一到,达凯的圣骑兵还不被碾得粉碎!但大金的伏兵呢?
  他有些奇怪地往身后看去,那些送亲的女真姑娘已跑得一个不见,而挞懒大营竟无一骑出现,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已在金军的围合之内,却无人来拿自己,当真奇怪,那达凯早已抽身上马,连同抬花轿的八大护法加入到阻击的行列中,在惨烈撕杀的阻击战线和挞懒大营之间,只剩下他和花轿孤零零地停在那儿,至少暂时,他是安全的,更为诱惑的是,现在没有人可以阻拦他走过去见可人儿。
  十步开外,那笼罩着喜庆气氛的大红花轿在那儿静静地侯着,仿佛一个等待新郎官揭盖头的害羞新娘子,而这个“新郎官”就是他。他反倒迟疑起来,行事不合常理的他,当然对不合常理的事很敏感,天底下哪有这般轻松之事?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轿中的人,想不到可以如此轻易地得偿所愿,不合常理!难道里面是空的,这婚事本来就是个大陷阱,花轿是空的也未尝不可,再说郡主如果在里面,应该有所惊动啊。
  他眯起双眼,直射向那捂得严严实实的轿帘,真希望自己的目光可以透视进去……复想到,不排除另外一个可能,或是郡主不答应婚事,被制住后放进轿里,所以动弹不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若真是如此的话,一旦错失眼前的机会,他将后悔终生的。
  楚月啊,你到底在没在里面?上天啊,给我感应吧!他这般胡思乱想着,犹豫不决,其实心知有个最简单的法子可以马上解脱困惑——就是走过去掀开轿帘。
  他终于挪动了脚步,慢慢地向花轿靠拢,就在那一瞬间,他又晋入到那久违的精神境界当中,跟身外撕杀的世界完全隔开了,胸口一圈冰凉泛起,又一圈火热漾出,一冷一热的感觉像水纹一样地涌遍全身,再向外扩散,他的灵知向前蔓延,先他肉体一步进入了花轿,里面果然有个披着盖头的新娘子,一动不动,大概被点了穴道什么的。
  天开眼了!他心头狂喜,感应顿时消失,他毫不为意地赶紧四下张望,希望找到一匹马,带可人儿逃走。
  他没找到马匹,便向花轿跑去,想先背走她再说,只巴望达凯他们能坚持得越久越好。
  就在他的手伸向轿帘的一刹,他没由来打了个寒噤,隐隐一个念头溜过脑底:新娘子在盖头下藏着脸,并不一定就是郡主,这花轿该不会也是个陷阱吧。
  但佳人当前,仅一布之隔,就算有万般转念也阻挡不了他掀开这个轿帘。
  空前诡异的事忽然发生了,他的手刚触及轿帘,便如同触到了一个死水虚云般的无底深渊,又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旋涡,无法形容的惊怖……他的脑海一片空白,一头载了进去,确切地说,是被吸了进去。
  而在一直留意他动静的群豪们却皆以为他钻进了轿中,一边撕杀一面嚷道:“明日进轿了,他进轿了……”
  不约而同想到他那传得沸沸扬扬的宣言:送个天下第一大礼给郡主做结婚贺礼,顿时群情亢奋,却一时又冲不过拦路的达凯队伍,分外恼火,这些江湖汉子不禁口无遮拦起来:
  “喂,新郎官,还拦着爷们干吗,那小子钻进花轿抱你媳妇了……嘻嘻,只怕新郎官的帽子要变绿了……”一阵阵不堪之言把达凯恼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你不是楚月!”他想大叫,却发现自己已开不了口,四肢委顿,一种仿佛来自虚空的螺旋力已将他的身体来个一百八十度大回旋,他产生了一瞬间的幻觉,仿佛有一双手将自己的身子摸个遍,怎么可能?除非是后世科幻电影中所塑造的“闪电侠”,人类绝无法达到这样的速度,在背过身的一瞬,他只隐约看到一个红影。
  天,这花轿果然是陷阱中的陷阱!确定了轿中人不是楚月后,他竟塌塌实实地松了一口气,是因为新娘子既是假的婚礼也就真不了,他就仍有实现誓言的机会,还是因为对楚月没陷在这危险境地的庆幸,如此复杂的情感,他这个当事人也无法说清楚。
  只觉身后的“新娘”打扮的人似是一个无边的大海,又像一个无穷的黑暗,让他抓不到一点头绪,他在轿外尚能感应到其存在,而在轿中竟感觉不到其任何气息,连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整座花轿结成了一体,而他成了琥珀中的一块化石——乖乖,是人是鬼?
  惨!犹记得小时看过的一部黑白喜剧片《乔老爷上轿》,只不过人家乔老爷上轿赚得美人归,而老子这徐老爷上轿却赔上了自己。
  他已然想到,这个天大陷阱一定出自这“新娘”之手,虽然他还想不通其费这么大劲将自己诱进花轿的关节所在,但确定,这“轿中人”不但具有至高的心智,更身怀绝顶的武功,其如此做一定有如此做的道理,只怕更厉害的手段还在后面。大金怎会还有如此人物?一个金兀术已够大宋受的了。
  就在这工夫,喊杀声已掩过来,达凯的队伍大概顶不住了,或者已经完成任务撤退了。
  四周呼哨起伏,花轿陷入各路人马的汪洋之中,显然还有更多的队伍围上来。他在心中狂叫:“赶快回撤啊,这是一个陷阱!”
  但外面的人显然听不见他的话,即便听到了,谁又相信他的话?
  耳听得人声鼎沸,已有人蠢蠢欲动,却遭来一片呵斥,几下闷哼过后,场面渐渐安静下来,在轿中的他虽看不到外面,心中早已判明形势,群豪一方面投鼠忌器,一方面相互制约,只怕在争夺花轿之前,先要拼个你死我活了。他心中隐隐一动,有些抓到了这个陷阱的关键所在。
  火拼尚未开始,已有人先斗起嘴来,一个干巴的声音大声道:“我说老二,这小子怎么就不出来了,送礼要送这么久?”
  一个油腻的声音回道:“老大,原来这天下第一大礼竟然是个娃娃?”
  此言倒是破费思量,那被称做“老大”之人不解发问:“为什么是娃娃?”
  老二的声音解释道:“十月之后,不就出来个娃娃吗?”
  群豪中早有人反应过来,闻得这不知何方神圣的老大老二将这不雅之意挑明,不免一阵轰笑,倒把个兵戈杀气化解不少。
  他听了这句话倒十分受用,不管身后之人是男是女,他无形中已讨回些便宜,经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豪杰们一宣扬,郡主跟自己有一腿的传言当够达凯小子难受的了。又想身后之人要真是楚月多好,自己便可捷足先登,将生米做成熟饭,到时挞懒这个岳父想不做都不成了。
  不禁想起后世的情殇了,自己不正是在这般动机下才将那个初恋情人骗到手,谁知人家父母不买他的帐。唉,世风日下啊,想想一直持续了几千年,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期中国女子仍保留的守身如玉、从一而终的美德,短短十来年间就土崩瓦解了,甚至发展到城市女孩“十四岁以上无处女”之说,无论这个说法是否夸大事实,但确实该敲响后世国人的警钟了。那些所谓的“开明人士”不断鼓吹妇女解放,反对封建道德观,又或说这是经济发展的必然代价,难道中国古代的伦理道德真的一无是处么?看看曾经是中国的一个化外番属,现在经济实力远胜中国的大韩民国,中国的传统文化在那里得到了原汁原味的继承和发扬,这不能不说是中华民族的悲哀。
  难道后世的中国人真的不怀念这一段“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日子,难道只能在历史的长河里追溯中国传统女性的影子?
  他忽然感觉到身后之人的存在了,甚至能感觉到其掩饰不住的怒意,仿佛一下子心浮气躁起来,原来这高深莫测的“轿中人”也有破绽的,他暗暗上心。
  便感觉背上微微一沉,“轿中人”竟伏在了他的背上,两条长袖搭在了他胸前,他吓了一跳,这是干嘛,借老子的后背靠靠,坐累了?随即感觉两股淡淡的气流穿过双肩向下游走,瞬间到达了四肢,充盈膨胀,又痒又麻的,他第一次有如此感受,心惊肉跳,生怕对方在自己身上做下什么手脚,留下什么小儿麻痹之类的后遗症?
  咦,自己的手脚能活动了,哈,它们开始动了,怪了,为什么说“它们”二字?他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脚自作主张地运动了,那双臂往后一抄,竟将“轿中人”背了起来,右脚一跳轿帘,一头蹿出了花轿。 
 
 
 
  
第二十八章终结者
 
  只听周围响起人的惊呼和马的惊嘶,原本围得甚紧的包围圈齐刷刷空出了一个大圈,他抬起头,眯起眼,露出与对面的群豪同样诧异的表情。
  触目可见,是与当顶的煦日形成截然反差的兵器寒光,闪若银河;视野所及,是无数头扎红巾的步骑在各种旗号下的严阵以待,人幡如海;而花轿周围,率先攻至的群豪早已围得铁桶一般,完全视不远处的挞懒大营若无物。
  他低下头,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兀自不敢相信它有如此惊人的威力,他的左手仍托着“新娘”的屁股,就在这背负一人的情形下,他一个举步抬手之间,最靠前一排的围者如同被飓风狂卷一般,连人带马横飞出去,再刮倒身后的几排人。
  再看那尘土飞扬中,倒地的人一个接一个或扶或扒着站起来,竟没有身亡或重伤不起的,除了其中二人,但这二人也无大碍,只是比较惨而已,而怎一个“惨”字了得:身上衣衫尽碎,聊以遮羞,头发披散,满脸青红,已看不清本来面目,只从体形上看出一个高瘦、一个矮胖。
  但这二人倒不自觉很惨,彼此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忽然一齐大笑起来,那矮胖之人笑道:“老大,原来这天下第一大礼也不是个娃娃。”
  那高瘦之人干笑应道:“我说老二,为什么不是个娃娃?”
  他听了出来,原来这二人正是方才出言不逊的老大、老二。
  矮胖之人摇头晃脑道:“这天下第一大礼实乃天下第一武功,以我兄弟二人的肤浅道行,连人家单手都不及,况前狼后虎,咱们还趟这浑水干嘛,留条老命回高老庄吧。”
  这矮胖子虽名为老二,倒是拿主意之人,兄弟二人再哈哈一笑,携手并肩,竟往人马密集的群豪中一钻,左突右蹿,几个起落,一溜烟不见了。
  群豪相顾骇然,要知经过刚才与金人的一番硬拼,能接近花轿者皆非泛泛之辈,像那老大老二,已有人听出其来历:二人来自的高老庄乃是秦岭中的一个神秘山庄,历代皆有高人惊鸿世间,从二人离去身法看,武功自是不弱,而且二人看似卤莽,其实言语暗藏机锋,明日小子便是被其激出轿来,那临去之言更含诫醒群豪之意,如此人物竟经不起那小子一击之力。
  群豪最惊骇的乃是明日小子判若天壤的身手,参加过“大篷车”一役的人都记得他被真宝和尚拎着脖子的脓包样,而君不见君等对他的斤两更是清楚,没想到仅数月不见,他便似变了人一般。
  那一击,在场之人除了君不见君这一层次以上的有数高手,几乎无人看得清楚,而他们自持身份,又离有相当之距,只看到他右手飘然画了一个圆,背上新娘头上的红盖头都未动一下,便威力无比,只为教训那老大老二,并非伤人性命,如此收发随心,这份功力,天下第一虽然未必,却足可跻身当世绝顶高手之列,即便是真宝大师亲至,只怕也自叹莫及。
  人人眼里俱露出不信之色,却又不得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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