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璧谜踪-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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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逍遥做势欲给,突然又收了回去,自己拿着仔细翻了翻,将里面涉及凤纹功的几页挑了出来。
他深知凤纹功的厉害,到不是要帮连家隐瞒,而是多一个人知道上官璇学了这门不死神功,她就多一分危险。
张牧不以为意笑了一下,将铁逍遥挑剩的手记接过来,道:“还有不能叫我知道的么?”
风允芗的这卷手记,张牧看得很慢,不时停下来沉思,似是在想当时自己所见是个什么情景。
铁逍遥同他说了这会儿话,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他望着张牧一张老脸上难得出现了丰富的表情,突然心中一动,有了个主意。
张牧终于看完,合上手记,还给铁逍遥,叹道:“竟是这样,她将我骗得不轻啊。”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上回你们被困在那山谷,便是动用了‘十七寸骨斩’杀死的成康、文筑生等人吧?我一直想不通,问他他又不肯说,原来那刀竟是自华子峰死后便落到了你的手里。”
铁逍遥有些意外,那孩子竟真的没有透漏上官璇以“十七寸骨斩”屠谷的真相,张牧与他感情无疑是极深的,那孩子小小年纪信守承诺,十分难得,而以张牧的老谋深算,竟也就这样算了,没有再行逼问,这就有些古怪了。
铁逍遥已经打定了主意,正好借着这话题与张牧好好算算账,便道:“不错,刚巧在山谷中遇见风入衣,当时我与阿璇为了你的托付几番生死,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得将那刀交还给了风入衣。”
张牧不由地慨叹:“这刀竟当真如此厉害,如今风入衣到真坐实了这天下第一之名。”
铁逍遥冷笑道:“张大人,为了你的这点儿事,我和阿璇险些送了命,更将这江湖人梦寐以求的宝刀拱手送人,你呢,当**说要除掉陈青槐,又说帮我找出仇人来,可都没有做到。”
张牧苦笑:“铁大侠,张牧自忖并非言而无信之人,那小刀王,从今而后你大可便当这人已死,至于查找真相,你也知道,事情过去这么久了,总要宽限些时日。”
铁逍遥扬起下巴,道:“反正这件事,铁某是大大吃亏了,你若以为如此便可以打发了我,那以后大家便当不认识,你有事千万不要再打我主意。”
张牧哭笑不得,道:“那你看张某还能为你做点什么?”
铁逍遥想了想,换上一幅笑脸,道:“张大人,这样,你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那‘十七寸骨斩’我就当从未入过我手,再不同你提这事。”
张牧隐隐觉着不妙,迟疑道:“你不会是想叫我帮你……”他用手指了指大殿方向,“……帮你哄得她原谅你吧?”
铁逍遥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这样。”
张牧登时将嘴咧成了苦瓜:“这可太难办了,你杀的是她的亲姐姐,女人心,海底针啊,只看云霜的脾气,就可知道一二。一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
铁逍遥闻言不满:“阿璇和她那姐姐性情可全然不同,若是好办我干嘛要求你?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
大殿里点着长明灯,西岳大帝的神像身着白袍,头戴太初九流之冠,面容威严,居高临下静静俯视着殿中人。
上官璇两手托着腮,坐在神像下方的一个蒲团上,呆呆望着神案上袅袅升起的轻烟出神。
自跟着张牧到了西岳庙,她就一个人躲进这大殿里,张牧颇不放心,差人借着上香和添灯油的工夫进来看过几回,见她动也没动过,似是便准备着这么天长地久地坐下去。
开始的震惊与难过,在她心里慢慢沉淀下来,变成一种钝钝的痛楚,若是不去多想,亦不会那样的让人痛彻心肺,所以这大半天的时间,上官璇便这样坐着发呆,刻意回避去想接下来自己该当怎么面对。
“记忆里有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他的胳膊粗壮有力,总是托着我的腋下,将我提离地面,和他一样高,方便他同我说话。我嫌他弄得我很疼,不让他抱,嫌他胡子扎脸,不让他亲,等我明白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人像他那样疼爱我,他已经死了。他死之后,我不再有亲人,娘待我总是小心翼翼,像对待客人,秦梦泽对我虽然不坏,但他不是我的父亲,他更爱自己的孩子。娘和秦梦泽骗我,说他不再爱我们,自己离开了,我当然知道那不是真的,我还知道是娘害死了他。我的母亲害死了我的亲生父亲,而我是娘的帮凶,所以老天爷觉着我罪孽深重,罚我一辈子受苦……”
“喝下这剂药,我永不可能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也好,我不要像娘一样,为不爱的人生孩子。我还有……妹妹。”
“梁山伯、祝英台,英台若是不死,终也要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
“我终于见到了蝈蝈儿,我的妹妹穿着红色小花的夹袄,扎着羊角辫,正同蔡家的两个小子在院子里用棍子赶得鸡四处乱飞,她的脸蛋儿红红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三年不见,她长得更像秦梦泽了。发生了这么多事,为什么你可以什么都不知道,活得这么无忧无虑?我却无时无刻不在受着这该死的煎熬,只要是个男人从眼前过,便连站都站不稳?为什么?”
“蔡沐阳,看在你家为我养了那么久的妹妹份上,我让你活着从华山滚蛋……”
“华山派的《朝阳心经》也算不上多么厉害,学不学的都没什么,我这辈子已经完了,你好好地活下去吧。”
不用特意去想,风允芗手记中的那些片段便会不停地出现在上官璇的脑海中,一刻也不停。上官璇有些迟钝地侧了侧头,用手指抹掉已经滑落到下巴的泪水。
“华山上的这些大小男人,要么不修边幅,要么又矮又胖,长得好的只有一个裴峦风,可惜啊,看来以后要多收几个俊俏的弟子。”
“哼,敢打阿璇的主意,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蠢丫头没见过几个男人,会不会只看脸?算了,这破银钗我帮她处理了吧。男人,华山之上哪有什么好男人?”
“话说回来,我去操这份心,还真是吃饱了撑得,她都掉到蜜罐子里了,我管她会喜欢谁,难道还要给她找个白荼不成?白荼……我为什么会想起他来?那死人早就烂成白骨了,说好了的,我要忘记他,放过我自己。”
“白荼,我好难过……这辈子老天爷给你我的时间太短,我都没有来得及好好对你,若是有来生,芗儿干干净净的,你要早早地来找我。德音莫违,及尔同死……”
第二百四十章 妖女手记(六)来生
第三卷 第二百四十一章 妖女手记(七)誓言
第二百四十一章 妖女手记(七)誓言
“阿璇,这块布料剪坏了,怎么办,只能将它扔掉了。”
“我看看,没有关系吧,把这里完全剪开,搭过来,给师娘做条裙子也挺好看的。”
“阿璇,人这一生若是行差踏错,就像这块被剪坏了的料子,再修饰打扮也无济于事,穿至人前,只能徒惹别人耻笑。”
“哪里有那么严重。师娘,我看这块料子很软,你若不喜欢用它做裙子,我便拿去做两件贴身的小袄吧,嘻嘻,咱们一人一件,穿到里面,别人瞧不见,你就不用担心了。”
“不知不觉间,阿璇已经长大了,希望等她知道真相的那天,也会像对待这块料子一样对我。”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璇觉着半边身子已经麻木到失去知觉,也许是昨天到现在没有休息的缘故,脑袋里浑浑噩噩的,到现在她也没有想好接下来该当如何处理这件事。
姐姐的这些手记,十九要交给沈风了,只有这样,才能换得五叔和连景秀平安回来。现在在铁大哥那里,估计他也看完了,不知会怎么想。铁大哥……我不可能当手记是假的,当那些事没有发生过。我又该拿你怎么办?
当日在恩泽殿,铁逍遥重提二人成亲之事,之后铁逍遥一直以上官璇的夫婿自居,他们两个都以为再无变数,只等这些事情一了便回蓬莱完婚,谁也没有想到,被他不以为意随手一刀杀死的风允芗而今却像一座高山,横在了二人之间。
殿门轻响,脚步拖沓,一个老道士进了大殿,走到神像前面,往长明灯里添了些灯油。
上官璇连忙擦了擦脸,道:“道长,什么时辰了?”
那老道双目低垂,微施了一礼,道:“亥时将过,施主还不休息么?”其实他一晚上已经进来过好几回了,只是上官璇心神恍惚,没有发觉。
上官璇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方才站稳,道:“道长,我想跟你打听一下,亲人故去,我如何才能令她在另一世过得安稳?”
老道闻言白眉微动,没有抬眼去看上官璇,开口道:“生生死死,万物循环,人之生死犹如草木凋零,任其自然便是,施主亲人故去,如何做,对已经故去的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施主不过以此求个自己心安而已。”
上官璇呆望老道半晌,才颓然道:“不错,我是为了自己心里好过些。”
老道微微一笑,道:“施主明白就好,施主是快乐也好,烦恼也好,不过屈屈数十载,于这天地苍穹也只是短短一瞬,譬如尘埃,何苦如此执著于恩怨,顺其自然便好。”
他见上官璇再无话说,便打了个稽首,退出大殿。
出殿之后,老道没有去歇息,而是径直来到后面的偏殿,刚一推开殿门,铁逍遥便连声问道:“怎么样?她这次有没有说话?还在发呆?”
老道望了他一眼,向一旁坐着的张牧道:“张大人,这次那位女施主同贫道说话了,贫道也劝解了她一番,不过怕是她一时很难想通,作用不大。”
张牧颔首:“有劳道长。”
老道点了点头,转身出殿去,剩下铁逍遥和张牧两个大眼瞪小眼,半晌张牧叹了口气,道:“真叫你们两个愁死了。”
铁逍遥没有心情说话,皱着眉苦思良策,只听张牧又道:“慢慢来吧,我先找一点事情给她忙,让她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铁逍遥扬了扬手里的那卷手记,道:“华山那边,我去换人吧。”
张牧想了想,却道:“不急,再说这事还是秦姑娘去比较合适,她对付那沈风更有把握些,沈风叫她一个人去,难不成你们就那么听话?叫连氏兄妹一同跟去便是。”
铁逍遥打定主意,道:“也行,已经撕破脸,我怕沈风没那么容易放过连家那两个,阿璇若去,他们三个在明,我暗中跟去瞧瞧。”
张牧闻言笑笑:“再拖一拖吧,马上便到华山派掌门大典了,赶在掌门大典开始之前,你们把这卷手记交给沈风,他必然心神大乱,我看他还有心思当这华山派掌门!”
说罢,他又从铁逍遥手中要过手记去,翻到了灵蛇洞盗药那前后仔细推敲了一下,颇为感慨地道:“当日我没敢告诉云霜白荼已被下了入大牢,只说他是万通派到沈园的手下,需要拿到沈无疾的灵药才能赎得自由,云霜把这话也写在了上面,我想沈风应该知道沈无疾亦是为万通的人所害,刑部来观看掌门大典的那位黄图黄侍郎正是万通手下的一员大将,呵呵,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到时不知沈风会如何应对,肯定精彩之极,我都想设法到掌门大典上去瞧瞧热闹。”
铁逍遥扫了他一眼,道:“行了,张大人,别光顾着高兴,你先帮我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吧。”
大殿中的上官璇此时了无睡意,她两手合十,跪在蒲团上向西岳大帝拜了三拜,抬起头来,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半晌幽幽叹了口气。
大殿的门一声轻响,被人自外边推开。上官璇茫然回头。
“秦姐姐,张大叔说你在这里。”来的是几经上官璇治疗的那个孩子。
上官璇有些讶异:“这么晚了,你还没有睡么?”
那孩子走过来,依偎着上官璇坐下,道:“秦姐姐,我这几天老是想起我娘,晚上常常头痛的睡不着。”他抬头打量了一下上官璇红肿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道:“姐姐,你怎么了?”
上官璇连忙扭开头去,掩饰道:“姐姐没事。”
那孩子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慨叹道:“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
上官璇心中震动,想起张牧说他身世可怜,爱他的母亲早死,小时受尽虐待,差点送命,有个父亲还不如没有,才惊觉这孩子大约是将对亲人的期待转移到了张牧和自己这些帮助过他的人身上,而自己只顾伤心,这半天忽略了他,忙道:“不是姐姐不想同你说,只是你太小了,还不明白这些大人间的事情。我帮你看看为什么头痛吧。”
那孩子却未急着叫她把脉,大瞪着双眼道:“是你与铁逍遥的事么?”
上官璇叫他问得有些尴尬,那孩子面露不解之色,又问:“我听张大叔说过,他杀了你的师父师娘,害你背负骂名,这些你不早就知道,已经决定不同他计较了么?”
上官璇心如刀绞,低声道:“可我方才知道,我师娘竟是我的姐姐,若不是她到华山来照顾我这十几年,我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