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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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子时昏昏的,听不太真切。
“……水里的倒影、再清晰也不是真的。”她沉默的呆了那么久,忽然说。
盛齐光拧起了眉,“什么?”
“星星和月亮的倒影……不是真的,那只是倒影……不是真的星星和月亮,”她小小声的说,眼里的神色已经不对劲了,“所以住在湖边也没有用的!快回森林里去吧!”
盛承光的目光陡然转冷,把她拎了起来。子时眼前叠影重重,心口一时发闷,再也支撑不住的软软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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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子时醒了过来。
她没有说话,蜷缩在座位里昏昏沉沉的,到了以后也是盛承光过来抱她下车、又抱上楼。
等她一沾到床,手就到处摸着找被子,她拉起被子裹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躲了起来。
盛承光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补充合约要和天辰签,但是他这时毫无心思,在床边的沙发里坐下,他静静看着她。
这丫头,竟然很快的就睡着了。
安静的室内听得到她匀长的呼吸,盛承光跟着一声一声的数,不知不觉他的呼吸声也调整的与她一样了。
同声共气的呼吸里,他守着睡着的人,想起了过去许多的事情。
他在美国已经待了许多年,原本是不打算回来这里了。美国有他的朋友们,有他叱咤风云、游刃有余的华尔街,他喜欢做风投,而盛家的产业大多是实业,他没什么兴趣。
况且盛家当初是姑妈守住的,应该要传给齐光。
齐光刚出生的时候……差点挺不过来了。盛承光那个时候在英国一个荒凉小岛上念书,校规森严的寄宿学校不批准他临时回国,十三岁的小男孩当夜翻过两米高的围墙逃出了学校。
他回到国内后知道了姑妈早产的前因后果,当时差点没把赵怀章杀了!
在这之前他其实与赵怀章处的挺好,整个盛家都对赵怀章挺好的:姑妈嫁人的时候年纪已经很不小了,她对赵怀章一见倾心,虽然赵怀章是个穷画家,但是盛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几个亿砸下去,赵怀章变成了国际知名画家,美满幸福的与盛家联姻了。
可是这个盛家一手捧起来的男人,毁了盛承光姑妈的一生。
姑妈始终不能原谅他,却至今不愿意与他离婚,她不准盛承光伤害他,甚至连子时她都悄悄的养了起来——盛承光第一次得知姑妈拨了房子和人手照顾那个小女孩时,他一怒之下去了美国,再也不管这里的事。
可是齐光病了。
盛家用了手头所有的人脉,在全世界搜索移植条件匹配的人,盛承光一接到消息就放弃了美国的一切,回到了国内、回到了盛家。
这一年,很不好过。
今年年初,他去欧洲与医治齐光的医生们开会,回来的飞机上他很累的瘫在座位里,空姐过来替他盖毛毯,大腿有意无意的蹭着他,他很反感的闭上眼睛装睡,却忽然想到:如果找不到匹配的人,或许可以生一个。
她欠盛家、欠齐光的,为什么不让她还?!
盛承光站起来,走到床边弯下腰,伸手轻轻拨开她脸上的乱发。
可是为什么顺利的走到了这一步、她已经在他眼前崩溃了,此刻他却一点也没有感到被偿还的愉悦呢?
手掌湿湿热热的——子时已经醒了,默默的在流眼泪。
“你就不想问一问生你的那个人么?”盛承光努力的想让自己感到愉悦。
可是无声哭泣的人将脸埋在他手掌里,缓缓的摇头。
盛承光原本要说给她听的:那个女人从他姑妈手里拿了一大笔的堕胎费,却偷偷的把她生了下来,然后利用她又跟盛家要了另外一大笔钱,之后把她遗弃在盛家门口的台阶上……十八年了,从未再现身。
他这样说出来,她会不会哭得更厉害?
盛承光硬着心肠抽出手,走到外面客厅里迫不及待的点了一支烟。
正文 第十七章
一支接一支的抽完了一整包烟,不知不觉天已经快黑了,盛承光这会儿没心思做饭,打电话叫昨天送餐的饭店再送两样粥点过来。
没过多久,饭店送来了和昨天一样的一个餐盒,盛承光进去叫子时起来吃东西,却发现她不太对劲。
她把自己卷在被子里,裹的紧紧的,盛承光叫了她两声,她却动都没动,他拧亮台灯一看:她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眼睛鼻子,睫毛哭的湿湿的,脸颊上两团不正常的潮红。
他费了一番劲解开她抓得紧紧的被子,伸手进去一摸:她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身体滚烫。
盛承光连忙把室内温度调高,拧了热毛巾给她擦洗身体,换过一身干净衣服,他把她抱到临时铺了干净被褥的沙发里,先喂了半杯温开水,他就这么抱着她,让她在他怀里再睡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后她还是烧得厉害,盛承光不再耽搁,立即抱着她去了医院。
医院里沈轩被叫到急诊,见盛承光又是抱着昏睡的人进来,这次还裹着被子……四下无人,他压低声音问盛承光:“这次是做到一半她就吃药了吗?”
盛承光一脚踹过去,“她发烧了!”
沈医生冷静又有效的挪了一小步躲开这一脚。
发烧而已,多大事情?这么激动干什么啊……
沈医生轻描淡写的就给处理了,交给护士后他出来找人,转了一圈,发现盛承光正在窗边抽烟,他走过去拍拍他,“没事了,已经在退烧了。”
盛承光眉宇间的阴郁消了一些,吐出一口烟雾,他声音仍显得有些压抑:“她为什么会忽然发烧?今天早上还好好的。”
“暂时没有查出什么特别因素来,不过应该不会影响你怀孕——哦,我是说:你让她怀孕。”沈轩家里从爷爷那辈起就为盛家看病,他和盛承光也算发小了,所以在人前内敛迷人的沈医生,在盛承光面前嘴贱又毒舌。
盛承光也习惯了。他又点了一支烟,抽了小半支才又低声的说:“她好像是被吓着了……我看她精神状态不太对,你留意一下。”
“精神状态不影响怀孕啊~”沈轩笑眯眯的。
盛承光掐了烟,眼神冷冷的看过去,沈轩见好就收,举手投降:“那个……惊吓过度的确可能引起高烧,你不放心就让她留院观察一天,退烧了再走。”
盛承光没说话,默认了这个建议。
沈医生见他脸色和缓,忍不住又开始作死:“其实你要是担心她不配合你怀孕,我建议你做人工授精。”
“不用那么麻烦。”盛承光显然不认为他的速度会比人工的慢。
他那一脸的酷拽狂霸让沈轩实在忍不住:“其实你到底是想要个孩子呢、还是享受这个过程呢?”
盛承光陡然黑了脸,变脸速度之快令沈轩恶趣味更加发作:“如果你只是想要个孩子,不如考虑冯一一,她也是RH阴性A型血,她的身体可比子时好得多了。”
“F**K!”盛承光大怒,心中爆了句粗口,有人却先他一步已经狠狠的骂出了口。
美式发音如此字正腔圆,和他的卷发一样漂亮——是谢嘉树。一身黑色皮衣显得谢大少更加修长挺拔,穿着帅气马丁靴的超长腿这时已经踹了过来。
这位少爷从小喜欢模仿盛承光,踹人也是跟着盛承光学的,沈轩能躲开盛承光的,躲他的当然更加轻松了——他还特地晚了那么零点五秒,令谢嘉树志在必得、将力气用的更实在,然后一脚踹空,实实在在的一头撞在了墙上。
咚……一声闷响,沈医生娇羞的捂着眼睛扭开了脸,盛承光默默低头抽烟。
谢嘉树头发都撞扁了,过了好久才爬起来。
那两个人没有一个上来扶的,谢嘉树凄惨不已的扶着墙、晃了晃撞得有点晕的脑袋,手指哆嗦着抓了抓头发,然后指向盛承光——可惜还没开骂呢,就被盛承光的眼神吓了回来,只好改为指着沈轩:“禽兽!衣冠禽兽!穿白衣服的衣冠禽兽!”
“这只是纯医学角度的个人建议罢了。”穿白衣服的沈医生耸耸肩,“谢少找衣冠禽兽有何贵干?”
“……”谢嘉树这会儿真的挺想把沈轩从窗户扔下去的,但是又确实有急用,只得忍下了:“冯一一受伤了,在急诊,你快去!”
“她又怎么了?”沈轩想到那胆小如蚂蚁的姑娘就想笑,“被蚊子咬了?眼睛里又进沙子了?”
冯一一也是RH阴性血,并且因为这个稀有血型而胆战心惊,跌跤破个皮都要打120急救。子时向她介绍了医术高明的沈轩之后,她几乎每个月都会来几次,沈轩已经见怪不怪了。
谢嘉树默了默,说:“她脑袋……被夹了……”
“……被门夹了?”
“不是……”谢嘉树更加难以启齿了:“我夹的……”
沈轩:“咳……”
连表情阴郁的盛承光都无奈的转过了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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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着笑的沈轩被谢嘉树催着往急诊去了。
谢嘉树跑出去一段突然又折回来,冲到盛承光面前叫了声“承光哥!”。
盛承光正点烟,淡淡“嗯”了一声,示意他有屁快放。
谢嘉树吸了一口气,说:“你可别打冯一一的主意!”
盛承光无动于衷的看了他一眼。
“那只小熊就算了,你睡都睡了,但是冯一一不行,冯一一她和你们盛家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而且她是我罩的!承光哥,我今天把话放这儿了:你要是像勾引小熊一样勾引冯一一,我会生气——我是说真的生气。”最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
谢家与盛家交好且势均力敌,谢嘉树是谢家的大少爷,他真的生气,即便是盛承光也得掂量掂量。
所以盛承光没和他多啰嗦,拍拍他说:“我知道了。滚吧。”
谢嘉树:“咕噜咕噜!”
他卖了萌,转身追着沈轩跑远了,火急火燎的样子。盛承光看着他背影,心里想着某人……真是可怜啊,连一个为她生气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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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在医院里醒过来,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躺在这里的了。
她看着天花板发呆,时间越久她就越来越怀疑,反反复复的犹豫,分不清哪些事是现实里发生过的了。
这时候有护士小姐进来为她拔针。护士小姐的手法轻柔又快速,还给她拧了温毛巾擦脸擦手,温柔的问她:“你感觉怎么样?想不想吃点东西?我给你倒杯水好吗?”
子时闭着眼睛不回答,收回手,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文¤人··书·¤·屋←
听着护士小姐轻手轻脚的走出去,子时又等了一会儿,悄悄地下床从病房里溜了出来,一个人坐电梯去了顶层。
她这会儿极为迫切的想知道:顶层是不是真的有一间病房?里面真的住了一个男孩子吗?昨天盛承光的那些话……她最想知道的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真的曾经遇见、爱上一个叫盛承光的男人吗?
电梯门一开,迎面果然是一个护士站,连那两个护士都与昨天的一样。子时梦游一般走了过来,一个护士站起来问:“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看子时身上穿着VIP病房的病号服,护士微笑着问:“小姐,您是不是按错楼层了?”
子时紧咬牙关,向走廊深处走去。
护士当然不可能放她进去,连忙迎上来拦在她面前,“抱歉,小姐,您不能进去。”
那个护士走近了觉得子时看起来眼熟,认出来是昨天跟着盛承光来过这里的,连忙向同伴使眼色,另一个护士默契的点点头,躲到一边去给盛承光打电话了。
子时被拦住了也不争辩,只是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走廊尽头——那里墙上挂着一幅画,白色的长椅在病房门外……都和昨天一样。
她松了口气——昨天是真的。
那么盛承光也是真的!
电梯这时“叮”一声开了,护士小姐充满希望的看过去,来的人却不是盛承光——齐光从楼下散步回来,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子站在那里,走过来问:“怎么了?”
护士:“这位小姐……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盛齐光看着眼前的人:年轻的女孩子,看起来大概十六七岁,穿着病号服的样子楚楚动人。以盛齐光画画的眼光来看她的五官相当出色,干净的像是工笔勾勒的,一笔不多一笔也不少,漂亮的令人很舒服。
他看着子时,子时也正看着他:他的眉眼和盛承光有几分相似,鼻子和嘴巴却都像极了她的爸爸,真好看。
盛齐光对怔怔看着他的女孩子友善微笑:“你是来找我的吗?”
“……对不起……”子时呆呆的看着他,喃喃的说。
盛齐光不明白,笑着问:“什么对不起?”
子时嘴唇嗫嚅着,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过了一会儿她实在受不了了,低头转身就跑。
盛齐光在她身后叫:“喂……”
子时跑到电梯口,电梯门正好打开,她往里冲,里面的人走出来一把接住她。
“你跑什么?!”盛承光的声音很是恼火,伸手在她额头摸了摸。
的确退烧了……沈轩可以过几天再杀了。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