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宴-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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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定边最恨背叛兄弟之人,又如何肯放过莫四方?
因此莫四方见叶欢遇难,立即出手,一出手就是惊雷。那声惊雷全力冲向了张定边,虽没有飞天梵音的魔力,但若论声音的震撼,远在飞天梵音之上。常人若是被这雷声所乱,就算不是耳鼓爆裂,只怕听力也是暂时受损,如同聋子一般。
莫四方不求伤得了张定边,只想搅乱张定边的心神,因为他的杀手不在惊雷。
电闪雷鸣,惊雷伴随电闪,闪电总是在惊雷之前。惊雷声起时,一道蓝色的闪电就到了张定边的胸前。
蓝电!
莫四方一出手,就动用两大绝学,惊雷和蓝电,誓要将张定边立毙当场。
张定边退,闪身一退,就到了堂前。
莫四方一喜,因为他不信张定边退得过他的蓝电。蓝电破空追击,并不放弃。可莫四方转瞬一痛,随即大惊。
他的手腕已断。
风云鞭起,蛇一般缠在了他的手腕上,只是一搅,莫四方右手已断。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张定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排教的法术,其实和东瀛的忍术很有相通之处。不过东瀛的忍者是三分功夫、七分幻术,而排教四大排法的法术却是七分功夫、三分幻术。
幻为辅,不过是故作神秘,愚寻常百姓耳目。功夫为主,这才是真正的实力所在。
惊雷为幻,蓝电为主,蓝电终究还是要靠莫四方的双手发出。因此张定边虽退,但以退为进,勒断莫四方的手腕,破了他的蓝电。
蓝电抖转,击向半空。
张定边吸气,再动手腕,就要将莫四方这个叛逆击杀当场。他已看到叶欢缓过神来,拔出了另外一把短剑。
短剑黝黑,犀利不减。
可叶欢要杀来,还有一瞬的工夫,张定边完全可在这时候杀了莫四方,再对付叶欢。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秋长风喊了声:“小心!”
秋长风脸上突然色变,倏然站起,就要向张定边冲去,可他眼中有了一分犹豫……
就是这分犹豫,让他错过了机会,让他也是终身遗憾。
张定边微震,一时间不知道秋长风所言何意。张定边依旧嚣张,嚣张不减当年,就算他面对锦衣卫秋长风、排教三大排法、神秘的和捧火会有关的叶欢,也是嚣张不改。
他逐叶雨荷,伤秋长风,退叶欢,破莫四方的惊雷、蓝电,身手不减当年。他还要取金龙诀,逼反排教,和朱家子孙再争天下。眼下的叶欢不足惧,秋长风已伤,莫四方手断,他还要小心什么?
他真的并不清楚。
牧六御吗?小乞丐陈格物?还是那个女子叶雨荷?张定边甚至不知道秋长风的那声小心是不是对他发出,但他立即感觉到了危险,危险来自身后右侧。
危险突来,火一般的热烈。有火,有火光一道,喷薄着向他冲来。
碧火!
还有大敌,大敌是谁?
张定边意料不到,但他想得到,那个方位还有一人,一个他从未想到会出手的人。他就算是计算到牧六御和秋长风对他出手,也没有想到那人会出手。
出手的竟然是雷三爷。金光闪闪的雷三爷!
叶雨荷见到了雷三爷出手,都是想象不到。说来可笑,在这荣府中出手的人,偏偏都是本来和荣府无关的人。荣华富早就躲得远远,骇然观看发生的一切。雷三爷似乎也没有想到过会卷到这场是非中,早躲在桌子下,瑟瑟发抖。
谁都不会留意这个胆小怕事的暴发户。
可谁都想不到,就是这个胆小怕事的暴发户,在这风云遽变的时候,对张定边出手。
出手就是一团火焰——碧绿的火焰。
那火焰如电,热力未到,可火焰瞬间沾到张定边的衣边,倏然爆燃。
张定边脸色顿绿,心头一跳,嗄声道:“灼心!”他身经百战,转战长江,对排教、捧火会的法术早已了如指掌。
过了这么多年,那些法术不过多了些变化,却根本没有改变。因为法术威力已够,只要传承,根本不需过多地改变。
火焰一出,张定边就知道,那是捧火会的碧海。火焰就叫做碧海。那种火焰和伊贺火雄的焚地火本来可分庭抗礼,各有毒辣。
如果只是碧海,还不足以让张定边变色。可这碧海中还掺有灼心。
灼心之火,本是捧火会高手才用的法术。碧海灼心,更是捧火会天地人三君才能施展的法术。
这个窝窝囊囊、被人打了一耳光还不敢还手的雷三爷,竟然会是捧火会中的天地人三君中的一个?
张定边心惊,只能闭气、解衣。他不能不解衣,碧海遇物则燃,他若不解衣,虽只沾了一点火星,只怕还会被碧海烧成焦炭。
就在这时,莫四方遽然暴喝,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然后半空中又有雷响。炸雷——血色的炸雷!
然后那蓝电陡然变色,变成了血红,空中光芒一现,有血色一道,击向张定边。
洞天!
莫四方终于发动了洞天。
刹那间,张定边三面为敌。他不但要对付雷三爷的碧海、叶欢的剑、莫四方的洞天,还要瞬间闭气,逼出身体中的灼心。灼心击心,他必死无疑。
张定边再退,他固然是天下第一勇将,也会退。他知道退有退的妙用,退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攻。
他已退到了庭院之中。
风萧萧叶落。
那碧海灼心如虹如电,紧追不舍。可狂风陡起,压在了碧海之上。碧海潮熄,那遇物就燃的碧海,还是燃不起风云。
张定边不能再退,因为他知道乔三清就在身后。他若退,乔三清就死,因此他出鞭熄灭了碧海。可那洞天、利剑不分先后地到了张定边的身旁。
张定边鞭长莫及,他弃鞭、侧身、挥拳,闪过了近在咫尺的洞天,一拳就击飞了利剑。可他一拳击出,身形陡凝,眼中露出极为古怪之意。
有巨木飞出,重重地撞在了他的背心。
那一撞,选在张定边最致命的时候,撞在张定边的命门之上,撞得张定边血脉贲张,再也无法闭气……
砰的大响,张定边吐血,血光竟是碧色。灼心已攻入他的心脏。
热辣辣的灼心,灼心刻骨,狠辣无边。
张定边挥拳,一拳反击。那用巨木偷袭之人一击得手,立即倒退。可他退得虽快,还是避不开张定边如电的一拳。
只听到喀嚓嚓的脆响,那人被张定边一拳打在肋下,不知断了多少肋骨。落地时,黄白的脸上,痛楚不堪。
张定边狂喝一声,风云鞭再起。众人骇然失色,纷纷退让。
雷三爷闪得稍慢,已被鞭梢击中脸颊,火辣辣地痛,可他退到一旁后,还能笑得出来,他只说了一句:“张定边,你完了!”
张定边完了。
秋长风纵到张定边身边不远,立定,脸色惨然。他一眼看出,张定边不行了。
那近百岁的老人一口口吐着碧色的鲜血,本来如山岳般的身躯站立都难。风云鞭还在抖动,但其中的风云哀鸣,让人闻之落泪。
秋长风心中有恨,只恨自己为何不早一步出手。张定边完了,本如他所愿,可他竟有些莫名的悲伤,无边的愤怒,甚至还有……深切的悔意。
关键时候偷袭张定边的人,正是张定边为之鸣不平的乔三清——谁都想不到的乔三清。
乔三清见张定边望来,忍不住垂头,不敢对视。
张定边目光惨然,沧桑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双目都显了碧色。他不看乔三清,因为他终于明白,这不过是一个局,对付他张定边的局。乔三清受了伤,但伤得不重,因为莫四方本和乔三清是一伙的。方才二人出手,不过是做戏,演给张定边看的一出戏。
张定边毕竟老了,经不起失败,这次再跌倒,永远不会起来。可他还不明白几件事,因此他望向了秋长风,他不知道秋长风在这个局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他看到秋长风眼中的愤怒,突然笑了。碧血染着他雪白的胡须,他没多久可活,但他还是笑了,笑得坦荡,笑得欣慰:“原来你也不明白。”
秋长风目光愤怒,咬牙道:“我明白。”
张定边微怔,只感觉心房一阵阵地抽紧,火一般的灼热,生命一丝丝地离他而去。他有些失落道:“哦……你……明白?”谁都不明白他此刻的心境,他也不明白。他这一刻,出奇的没有愤怒,只有失落。他真的不想秋长风也成为那样的人。
这世上……英雄本已落寞,为何多的尽是勾心斗角之人?
秋长风眼中怒火喷薄,不望张定边,只望着叶欢等人道:“我明白!”
叶欢摸了下胸口的鞭痕,淡淡笑道:“你明白?不妨说来听听。”
秋长风看了一眼乔三清,转望叶欢道:“你显然和捧火会密切相关,排教首脑人物,只怕半数都被你们收买了,乔三清、莫四方早就投靠了你们。你们来此,本来是要吞并排教的,或许想连牧六御一块收拾。”
牧六御闻言,脸色微变,护住了那小乞丐。见张定边竟然受到暗算,牧六御心寒对手的野心勃勃,一时间更不知如何自处。秋长风望见,心中有数,又道:“你们杀了排教教主,只为夺取夕照!金龙诀已在你们手上,离火自然早在你们手上,你们只要再取得排教的夕照和青帮的艮土,就可发动金龙诀改命。”
叶欢脸色微变,笑而不语,可笑容中有了分不安。
秋长风又道:“乔三清就是杀了陈自狂的凶手,他故作缉凶,和捧火会作对,不过是演的一出戏!”转望雷三爷,缓缓道:“配合雷三爷演的一出戏。不然,何以当初捧火会能在茫茫长江上遇得到乔三清?乔三清行排长江,以缉凶之名,却是想告诉天下人,他和你们捧火会势不两立。排教教主陈自狂一死,排教自要有接替之人,只要陈格物不出现,乔三清自然是上上之选。乔三清若是当了教主,取夕照自然不在话下,还能让排教和捧火会一起,为乱中原。而雷三爷当初路过牛家村,多半是无意泄露行踪,这才杀一村人灭口,用的正是擅长的灼心之法。如此毒辣的手段,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雷三爷的笑容也有些异样,眼中带分惊奇,显然没有想到秋长风知道的远比他们想的要多。
秋长风目中满是痛恨之意,又道:“雷三爷当然不是雷三爷,而是仗着一手碧海灼心之术称霸海域,捧火会天地人三君之中的人君——师自我。”
雷三爷不得不叹口气道:“不错,我就是师自我。张将军,久仰你的大名了。”他说得平静,也有分得意。就算天下第一英雄张定边,都在他的手上被重创,他有理由得意。
张定边出奇的没有愤怒,或许他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还在站着,因为他想听秋长风讲个究竟,不然死不瞑目。
排教四排法、捧火会三才君,均是当年名重一时的人物。师自我是天地人中的人君,此人神出鬼没,朝廷中都没有他的画像,谁又想到他会离开海域,跑到西北开了金矿,当个什么财大气粗的雷三爷?
叶欢也叹气道:“秋长风,你的确很聪明,这些事情片刻都能想得明白,让人不能不服。”目光转动,斜望一眼张定边道:“可你虽明白,却不说出,显然是准备让我们和张定边斗个两败俱伤。现在张定边完了,不正符合你的心意?”
秋长风的伤口还在流血,他的脸色苍白,苍白中带分血晕,他没有回答。
叶欢目光又闪,缓缓道:“眼下你可擒了张定边这叛逆去领功,我们本没有必要争个你死我活的,对不对?”
张定边笑了,笑容满是萧瑟。他从来没想到过有一日,他会变成这样。但他亦是无言,只看着秋长风,想看看秋长风会不会出手。
所有人都在望着秋长风,叶雨荷也不例外。她蓦地发现,原来这里面的复杂内情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秋长风也笑了,笑容中满是决绝的嘲弄:“叶欢,你错了!自从你和捧火会勾结东瀛忍者、为乱中原时,我就早和你势不两立。”
叶欢目光一闪,反问道:“我和捧火会?”
秋长风沉声道:“不错,张定边认为你是捧火会的人,我却知道不是。”
师自我脸色微变,并不多言,内心微颤,忍不住另眼来看秋长风。他当然知道叶欢不是捧火会的人,但秋长风如何知道?听秋长风又说:“捧火会、东瀛忍者、排教,不过都是你叶欢的工具,你无疑是他们幕后最大的主使。我虽还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真正的目的,是为乱大明江山,对不对?”见叶欢不语,秋长风带着无边的决然道:“你说你这样的一个人,我怎会不和你斗个你死我活?”
有风起,有叶落,这世上,风起叶落本无常,就和世事变幻般反复,可有种人还是不会变。
秋长风就是那种人。
张定边还在吐血,他已没有多少血可流。中了碧海灼心的人,本来立即就会死。他还没死,因为他是张定边。可他已知道自己无药可救,但他眼睛反倒亮了,因为他还见到了一个和他同样的人。
叶欢叹息,